奥尔岛海战：两代远洋霸主的技术差距体现

公元17世纪前期，荷兰人为发展本国的商业利益而大举东进，并在全球各主要水域掀起漫长战争。其中，又以先前为葡萄牙人控制的亚洲沿海最为要紧。因为新来者急需从这些地方打开市场，原先的主宰也不愿意就此俯首称臣。

过去，人们总是将荷兰取代葡萄牙称霸的因素，归结于经济基础、制度优势和地缘政治。至于纯粹的技术问题则很少有人涉足。毕竟，上述两强的海军水准大体相当，葡萄牙士兵的战力甚至还长期凌驾于荷兰对手之上。唯有通过发生在奥尔岛水域的这类微观样本，方能体察出双方的科技水准差异。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要据点和运营航线

1629年冬季，荷兰人向往常那样部署新一轮海上封锁行动。彼时的他们，仅仅在东方据有锡兰和爪哇岛的小片领地，并不足以对地区现状做出迅速改变。所以只能靠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跑去航线的中间段内实施拦截。尤其是在无力组织大型舰队的空窗期，更乐于靠灵活机动的小编队来完成任务。加之那些仇视葡萄牙人的土著王国都亲善自己，足可以为长期游走的劫掠船队提供港口。

这次，他们就将伏击区设施到南海腹地的奥尔岛。不仅因为那里自古就是商船往返于广州和马六甲海峡之间的中转站，两侧的马来半岛和寥内群岛还都是由穆斯林盟友掌控。因此，只需要有4艘体型不大的双杆帆船，便足以对落单的葡萄牙武装船只予以重击。倘若还能从货仓中搜罗出足够战利品，便能立即拉到柔佛、占城或长崎的市场上出售。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位于马来半岛东侧的 奥尔岛

与此同时，葡萄牙人还在为自己的体系利益而四处纵横。因为仅在安达曼海以东，他们就需要时刻提防南北两侧的柔佛与亚齐苏丹，如今又因荷兰势力在爪哇和日本的壮大而被迫分心。除死死守护马六甲到澳门之间的单调航线，几乎不再有任何其他心思。但捉襟见肘的兵力，往往还要被抽调去西面增援印度或锡兰战场，最后只得靠往日积累的余威来震慑四方。

巧合的是，葡萄牙人也很早就放弃了使用大型武装战舰，反而是对小型船只的依赖在与日俱增。其中自然有本国人力资源匮乏的顽疾作祟，但追求经济效益的诉求也不可被忽视。但与后来的荷兰竞争者不同，他们经常能从东非、印度和马来亚等地购买奴隶充当劳动力。因而更偏爱于传统的地中海式桨帆船，并且更需要定期停靠补充淡水、给养。这个特质也往往容易让自己被劫掠船给捕捉到位置。

荷兰人的西北欧式双杆帆船

到了1630年1月，4艘精心准备的荷兰双杆帆船已在奥尔岛就位。因为在人力使用方面更为节省，这类西北欧式快艇往往有更长的自持周期。原本那些为应付北大西洋恶劣海况的设计，让使用者能具有更好的逆风航行能力、装载更大口径的火炮，甚至是在顺风情况下的均速优势。他们还故意隐藏在岛屿西部，期待猎物为规避风浪冲袭，选择从奥尔岛与边上的大洋岛间通过。而且因为水域相对狭窄，对他们的围猎行动更加有利。

当月15日，果然有3艘葡萄牙人的加里奥特桨帆船，从珠江口的澳门渡海而来。由于需要为商品腾出充足空间，这些原本是为近岸巡逻设计的小型战舰，被迫削减了武装与给养储备。只是期望在3月结束前，利用盛行的东北季风直航到马六甲出货。但在这类比较特殊的气候条件下，她们也很难用人力实施掉头逆行，只能硬着头皮向西南方向挺进。更要命的是，南海上的大风对小型舰艇并不友好，使得各船早已在半程中分离。等于是要在技术水平、必要战备和心理预期都不到位的情况下，逐个落入荷兰劫掠者的包围圈中。

奥尔岛与边上的大洋岛

很快，第1艘驶抵奥尔岛的葡萄牙桨帆船便遭晴空霹雳。由于技术血统源自古老的地中海风俗，使得船员只能依赖艏部的1门火炮进行微弱抵抗。至于安装在两侧的小型火铳，则根无法对构造结实的西北风帆船造成什么伤害。荷兰人也适时利用顺风优势追踪，并靠侧舷炮确保火力压制。逼的对方只能划桨进入更浅水域规避，最后直接在岛屿的沙滩上搁浅。所有人都争相逃进内陆躲避，连纵火焚船的时间都没能剩下。

不过，这场追逐也恰巧被稍后抵达的第2艘葡萄牙桨帆船所目睹。船长凭经验得出结论，自己没法在有限的时间差内安全通过，索性改道逃往南洋身处的望加锡岛。后来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辗转将货物送递马六甲。但也平白无故的消耗了太多时间，为自己增添了大笔经济损失。荷兰人却非常轻松的将战利品都搜刮一空，提前送到马来亚本地的港口倾销。

葡萄牙人最常用的地中海式桨帆船

不久后的1月17日，姗姗来迟的第3艘葡萄牙桨帆船也进入奥尔岛水域。由于很早就与同伴失联，上面的成员至今都清楚自己即将面对危险。休整完毕的荷兰劫掠者，也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他们如法炮制前天的追赶策略，尝试从两侧夹击船体低矮的目标。然后在虚张声势的不断炮击下，逼着对方航行到岸边搁浅。这样一来，便可以将保存完好的货物都收入囊中。

事实上，与奥尔岛海战几乎完全类同的剧情，几乎在当时的所有东方水域内上演。远在马六甲的葡萄牙守军，也较早知晓了荷兰劫掠者的存在。但却苦于手中没有可用的大船，无法靠桨帆船去突破强劲的东北风。以至于既没法派人通风报信，也很难主动出击解围。虽然他们还能靠个人意志，在一次又一次的堡垒守卫战中幸存下来，却经不住慢无天日的经济放血。自己用半个世纪搭建的海洋霸权，也就在这样的消耗中逐渐崩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