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上半年,山东省德州市乐陵县县城。
一个平静安宁的清晨,一个身穿军装的日本军官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身边一个兵都没带。
这个军官名叫川岛谷川,是日军军事教官。在他看来,乐陵县的老百姓早就被自己的名头吓坏了,一个个老老实实都是顺民,自己一个人上街也没什么危险。
走到街道的拐角处,一个小孩子迎面走了过来。
“太君好!”小孩子停了下来,低头鞠躬,向川岛谷川行了一个礼。
听到问好,川岛谷川停下脚步,这个孩子很懂事嘛!
“吆西……你这个小孩子,大大的好!”
川岛谷川一边拍着对方的脑袋,一边很满意地点点头。
小孩子没有抬头,两人就这样交错而过。
突然,啪!啪!两声枪响传来,川岛谷川身形一晃,猝然倒地!
开枪的竟然就是这个小孩子,他趁其不备,从背后开了两枪,将两颗子弹准确射入了川岛谷川的心脏。这个作恶多端的恶魔,就这样一命呜呼,饮弹而亡!
第二天,报纸报道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日本军事教官川岛谷川被一名小孩子刺杀!
一个身高1米多的“小孩子”,为什么枪法如此神准,能成功刺杀日本军官?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有着什么样的传奇经历?后来的命运又如何?本篇文章带你一起回顾我军历史上著名的“野马杀手”的传奇人生,向奋勇杀敌的战斗英雄致敬。
李安甫
1925年,山东省德州市乐陵县云红街道办事处刘桥村,一个姓李的乡绅家庭,新添了一个男孩,他便是本篇文章的男主角——李安甫。
李家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乡绅,家境富裕,生活殷实,所以李安甫的童年过得无忧无虑,很多穷人家的孩子没钱上学,他却可以顺利地上学,在乐陵县模范小学读书。李安甫打小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很好,每次都考班上第一名。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太久,就被日本侵华战争打断了。
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国民党军队不堪一击,全面溃退,日军大举南下,一路攻城掠地,势不可挡,这年10月便攻占了德州,乐陵也落于敌手。日军占领乐陵后,疯狂烧杀劫掠,学校被大肆破坏,根本没办法正常上学,12岁的李安甫不得不辍学回家。
日军为了达到震慑中国人民,以取得“速胜”的图谋,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据权威资料统计,1937年10到11月两个月内,德州铁路、公路沿线几乎所有的村庄都惨遭日军洗劫.李安甫亲眼目睹了日军暴行,心灵受到巨大震撼。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德州一带的抗日游击战争开展地如火如荼,李安甫的好几个叔伯哥哥都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其中二哥、四哥在台儿庄战役中壮烈牺牲,这让李安甫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与日俱增,深深地扎下了根。
李安甫的父亲功夫很高,李安甫从小就跟着父亲练习功夫,他天赋极佳,打拳、飞镖、射击,父亲的技能很快被他学得纯熟,到12岁时,他的射术已经超过了父亲,用枪打猎几乎从不失手,就是射飞鸟都能百发百中。
1938年,李安甫向父亲提出要求参军打鬼子,因为李安甫的两个哥哥都已牺牲,父亲不舍得再让他上战场,一开始没有不同意。
1938年9月27日,八路军东进抗日挺进纵队进驻冀鲁边区,抵达乐陵县城驻扎,李安甫听到消息,十分高兴,他瞒着父亲,和表弟一起跑到部队驻地,要求报名参军。
八路军一看,这孩子只有13岁,个子又矮,身高也就1米多一点,哪能参军打仗?便明确拒绝了李安甫的请求。
李安甫很不服气,谁说年龄小、个子矮就不能打鬼子了?他没有离开八路军驻地,而是据理力争,说自己会打拳,枪法好,一定能上战场打鬼子。
双方正在争执,一个干部模样的八路军过来了,他便是第115师343旅政委萧华。
萧华看到这一幕,便问发生了什么事,李安甫见八路军战士都称这个人“政委”,心想这肯定是个当官的,便自信地说自己文武双全,一定能当好兵、打鬼子。
自古英雄出少年,萧华是我军著名的少年天才,"娃娃司令",当年不过22岁,他见李安甫态度很坚决,就让李安甫当场展示自己的技艺。
这一展示可不得了,在场的八路军将士大吃一惊,这个其貌不扬、才1米高的小个子,枪法居然如此神准,比参战多年的老兵还要厉害,萧华当场拍板:这个兵我收了!
萧华不仅收了李安甫当兵,还发挥李安甫的特长,让他当了自己的司号员,并且兼任部队的文化教员,战时上前线吹冲锋号,闲时负责教部队战士读书识字,因为年龄小、个头矮,战友们都亲切地喊他“娃娃兵”。
李安甫参加的第一次战斗,是攻打当地一个外号“大金牙”的亲日土匪。战斗开始后不久,连长下令吹冲锋号,李安甫兴奋地一跃而起,站在一个坟头上,吹响了冲锋号。
这时司号长一把将李安甫从坟头拉下来,大声喊“卧倒”,使劲把李安甫摁在地上,躲过了敌人的枪林弹雨,李安甫挣扎着起身,抱怨说:“这趴着还怎么吹号啊!”
司号长摇摇头,谁说吹号必须站着?躺着一样吹啊!要是被打死了,还吹啥号?
经过一晚上的激烈战斗,土匪被全歼,第一次上战场的李安甫因为吹号太卖力,直接把嘴巴吹肿了,战友们开玩笑说:“你这打了一仗,倒是吃胖了不少。”
在一次次嘹亮的军号声中,战友们一个个不怕牺牲,英勇冲锋,前赴后继,很多人牺牲在战场,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这一切都激励着吹响冲锋号的李安甫,也让他领教了战争的残酷,帮助他磨砺意志,逐渐成长为一个信仰坚定、本领高强的革命战士。
1939年麦秋时节,李安甫随部队前往乐陵宁家寨一带,解救被日伪军围困的国民党部队,战斗结束后,部队决定在宁家寨暂住休整。
李安甫走到一处晒麦场附近,突然听到一处麦秸垛后面隐隐传来呻吟声,他循着声音逐渐靠近,看到了一双穿着高筒皮靴的腿,旁边放着一把指挥刀、一把短枪。
李安甫心想这肯定是一个受伤的日本军官,他随手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壮着胆子向目标靠近,然后突然冲上前,一脚踢跑了地上的指挥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捡起地上的手枪,干脆利落地向日本军官开了两枪。
受伤的日本军官甚至没反应过来,就一命呜呼。
李安甫杀了一个日本军官,还抢了对方的手枪,立下了一桩大功,他觉得日本军官这把手枪准星好、后坐力小,肯定是把好枪,而他自己是个司号员,部队没有给他发枪,不能痛痛快快杀鬼子,这件事对他而言一直是个遗憾。
李安甫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一念之差产生了私心,便悄悄把手枪藏在了麦秸垛下。
没想到,两天以后,连教导员突然找到李安甫,问他是不是有把枪没有交?
李安甫愣了一下,只得老实承认,结果枪被没收上交了,军号不让吹了,代理排长的职务也撤了,还被罚关禁闭, 写检讨,让李安甫后悔不已。
可没过两天,教导员又来了。
这次带来的是个好消息,教导员告诉李安甫被他打死的日本军官叫黑田一郎,是个团长,他这回立了大功,不仅不追究责任,还通报表扬,官复原职。
不久之后,部队举行射击比赛,李安甫在短枪比赛中3射3中,拿了第一名,那把之前被“没收”的手枪也原物奉还,退给了李安甫,算是对他的奖励。
从此之后,这把缴获的日式手枪一直伴李安甫左右,陪着他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时刻,射杀了多名不可一世的日寇,留下了“野马杀手”的神话。
靠着战场上的英勇表现,李安甫先后担任副班长、班长、代理排长。尽管他只有14岁,身高只有1米多一点,但谁都不敢轻视这位“小个子”,因为他的枪法太准了,几乎是一枪一个,不浪费一颗子弹。
李安甫人小鬼大,性格刚烈,萧华很了解他,送他一个绰号“野马”,经常对人说“这小子就是一匹野马,要好好教育,教育好了就是一匹好马,教育不好就是一匹坏马。”
为了教育好李安甫这匹“野马”,萧华决定将李安甫调入武工队。
武工队是我党领导的武装队伍,他们身份隐秘,本领高强,喜欢乔装打扮,深入敌后,执行侦察、情报搜集、刺杀日本军官等特殊任务,萧华认为武工队的工作很危险,有利于磨砺培养人才,而李安甫就是这样一个值得磨砺的对象。
1939年10月,李安甫被秘密调入了武工队。在武工队里,李安甫以枪法神准著称,而他特别的身高又是一种优势,有利于隐蔽身份,因此很快成为武工队的头号骨干。
有一次,为了传递一份重要情报,李安甫的妻子卞秀兰挺着怀孕6 个月的肚子去送情报,谁知在半路遇到日军,为躲避检查,卞秀兰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流产,但她仍然强忍腹痛,将情报安全送达。
在李安甫的传奇人生中,有一次行动最为惊心动魄,那便是刺杀川岛谷川。川岛谷川是驻乐陵日军一个中队的军事教官,他为人特别残忍,为了教习日军刺杀术,经常抓来平民百姓,把他们绑在柱子上,当作人体“活靶子”练习拼刺刀,每一次训练都要杀死几名无辜百姓,乐陵老百姓对他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武工队决定除掉这个刽子手。
但执行这个计划谈何容易?日军在乐陵县城内驻扎了一个中队的步兵,还有很多伪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硬攻绝对打不过,还可能伤及无辜,算来算去只有暗杀一招。
可川岛谷川本身就是日军的军事教官,功夫高手,他平时很少出城,一般人很难近身,到底如何才能除掉这个真正的恶魔?
经过一份缜密的谋划,武工队决定由李安甫执行这一艰巨任务。
李安甫在两名队员的配合下,提前摸清了川岛谷川的行动规律,策划好了行动计划和逃跑路线,他自己也打扮成一个小学生的样子,藏好了心爱的手枪。
由于年龄小、个子矮,李安甫扮起小学生的样子很自然,不盯住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1940年上半年的一天清晨,李安甫埋伏在川岛谷川的必经道路上,当川岛谷川走近时,他立即迎面向川岛谷川走去,随机鞠躬行礼,大声向对方问好:“太君好!”遇到这么有礼貌的小学生,川岛谷川很高兴,随手拍了拍李安甫的头,夸奖说:“吆西,小孩,大大地好。”
李安甫神色不变,内心却传出一个坚定的声音:小鬼子,我要杀了你!
川岛谷川随即转身离开,李安甫迅速掏出手枪,从背后打了一枪。
啪!枪声一响,川岛谷川顿时向前倒下,李安甫毫不慌乱,紧接着又补了一枪。
川岛谷川轰然倒地,一动不动,当场气绝。
这个杀人无数的恶魔,直到临死那一刻,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干掉了他。
得手之后,李安甫立即沿着事前侦察好的逃跑路线离开现场,当大批日军赶到时,他们只看到横尸当街的川岛谷川,哪里有凶手的半点影子?
日军根据目击者描述,立即封锁全城,大肆搜捕,结果找了整整4天都一无所获,他们甚至怀疑目击者看错了人,一个小学生怎么可能身手如此矫健,枪法如此精准?
李安甫
然而,他们很快知道这件事绝非虚构,因为接下来日伪军又有多名军官被刺身亡,包括宪兵队长茨谷五雄,继任的宪兵队长小野田守,还有几名顽固的伪军头目等等,而据目击者描述,刺杀者都是一个身高只有1米多一点的小学生!
日军这个时候才明白,这个所谓“小学生”只是身高像个“小学生”,实际上是一个出手狠辣的杀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
更令人恼怒的是,日军明知这个行刺者,却挡不住对方的刺杀,更抓不住!一时间,“小个子杀手”的鼎鼎大名传遍了整个乐陵乃至德州地区,日军谈之色变。
当然,并不是每次刺杀都很顺利,李安甫也有失手的时候。
那是1943年9月,在刺杀一个汉奸时,李安甫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还没动手就被敌人发现了,敌人紧追不舍,李安甫无奈之下跑到了自己以前读书的学校,为了躲过敌人的追捕,李安甫干脆跳进茅坑躲了起来。
9月的鲁北,天气十分炎热,茅坑里臭味熏天,李安甫躲在里面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任由蛆虫在脸上攀爬。他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一旦被敌人发现,就跟敌人血拼到底,但一定将最后两颗子弹留给自己。
李安甫就这样在臭气熏天的茅坑里蹲了整整半天,敌人把校园搜了一个遍,甚至走到了茅厕门口,捏着鼻子探进头来看了看,没有发现李安甫的影子就离开了,等到了傍黑,敌人撤退之后,李安甫才从茅坑里挣扎出来。
李安甫脱险后,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叛变,提前泄露了行动计划才导致刺杀失败。由于身份暴露,李安甫无法再执行武工队的秘密任务了,组织上把他调到八路军渤海第一军分区教导队,李安甫就这样结束了传奇般的武工队生涯。
李安甫与战友合影
但是李安甫的革命生涯远未结束,此后他先后担任渤海军区文工团、武工队任宣传员、侦察员、卫生员、班长等职,并在1944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解放战争中,李安甫英勇不减当年,他先后参加了济南战役、碱河战斗、淮海战役等,屡建功勋,获得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四次。
1952年,27岁的李安甫离开心爱的部队,结束了14年的军事生涯,复员到江苏省无锡县洛社油厂工作,后来组织上考虑到他的经历,决定发挥起熟悉侦察的专业特长,安排李安甫到县公安局从事刑侦工作。
不管在什么阶段,不管从事什么工作,李安甫都是一如既往地充满革命热情,即便在动乱期间,他因为出身富绅家庭的原因遭到批斗,李安甫也从来没有过怨言。
谁都不知道这位小个子体内究竟蕴含着多么大的能量,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从容面对,从不畏惧,他用自己仅有1.2米的小个头扛起了一切,因为他心中的信仰始终坚定。
1983年,为革命奋斗了一辈子的李安甫选择离休,返回乐陵老家。
回到乐陵后,李安甫用自己的安家费盖了两间瓦房。盖完房子之后,李安甫手头上还剩下了几万块钱的离休安置费,他和老伴儿一商量,反正自己用不上这笔钱,既然是组织发的,就退给组织吧,于是李安甫把剩下的安置费全都退给了无锡市公安局。
晚年的李安甫受邀担任乐陵红色革命教育辅导员,每逢建军、建党、国庆等节日都要到机关、学校和部队作革命传统教育报告,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年轻人讲述艰苦的革命岁月,他也因此被德州市关工委授予“关心下一代工作特殊贡献奖”。
2000年,陪伴一生的老伴卞秀兰病逝。妻子的离世勾起李安甫的回忆,他决定将自己一生的经历记录下来,为后代子孙了解历史、触摸历史提供真实的资料。经过十余年的笔耕不辍,90多岁的李安甫终于写成了6大本回忆录,共30余万字。
经历过战争岁月的洗礼,90多岁的他身子骨依旧健朗,头脑依旧清醒,信仰依旧坚定。
90多岁的老兵李安甫始终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到北京看一看,只是始终未能成行。
2019年,李安甫终于实现了这个埋藏已久的愿望。
这一年6月29日清晨6点,94岁高龄的李安甫走进了天安门城楼,来到天安门国旗护卫队,他将脸庞靠在鲜艳的五星红旗上,深情抚摸着这面无数烈士鲜血染红的旗帜,昔日浴血奋战的激情岁月一瞬间涌上他的心头,这一幕场景感动了很多人。
如今的李安甫已经96岁高龄,这位跨越了将近一个世纪时光的老兵依然精神矍铄,牢牢铭记着以往的战斗岁月,在参加《魅力中国城》节目时,老人身材笔挺,记忆清晰,声若洪钟,一帧一帧地回忆了80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
李安甫用他英勇奋战的一生,告诉了所有侵略者这样一个颠扑不灭的真理:
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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