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世奥大厦削足适履，谁是赢家？

历经十二年的纷争后，青岛世奥大厦的规划高度从339米变更成40米。

2021年9月30日，青岛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公布“东海西路45、47号项目规划方案批前公示”，此前规划的北方第一高楼世奥大厦项目，最终改为4栋不高于40米的定制写字楼方案。

相持十二年，世奥大厦项目终于要以削足适履的方式，结束争议了。

角力十二载

2009年4月29日，上海世茂股份有限公司控股的世奥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竞得青岛市市南区东海西路45号、47号，土地出让金9.1亿元。这两块地块分别为青岛市建委、排水管理处原办公用地。据最初规划，世奥大厦将“成为集五星级酒店、智能写字楼、高端商业和住宅的超大规模的建筑集群，双塔高度分别为339米和286米，其中主楼部分339米的高度将成为北方第一高楼”。

黄金地块，牵一发而动利益。

很快，地块北面银城、华普两栋建筑的业主出来反对，理由是影响日照时间以及遮挡海景。反对的方式也颇为激烈，拉横幅、围堵相关部门及施工现场，项目的推进只能停止。

经多方协调，2012年世奥大厦的规划修改为单塔335米，仍然遭到周围业主的反对，只能继续修改：2014年，世奥大厦的规划修改为一座59层的超高层综合塔楼和3层裙房，建筑高度也由335m降至241.95m，比最初的规划骤降近百米。但是，业主们还是反对。

五年三次调整规划均未能与周边业主达成一致，项目进入停摆。于是在青岛最黄金的地块，一个大停车场就这样赫然摆在那里。

9.1亿资金买来一个停车场，开发商是熬不起的。2019年，世奥地块周边的业主们收到了一份调查表，内容是关于置换的，置换原则是原房同楼层、同朝向、同套内使用面积。据业主透露，这份将银城、华普业主置换至世奥大厦内的方案最终流产，原因是置换的设计方案未能达成一致，世奥方面认为部分业主的置换要求过高。

食之难以下口，弃之无法收场，世奥的开发商应该是死心了，于是就有了9月30日这版“4栋不高于40米的定制写字楼方案。”

赢家是谁？

规划直下三百米，谁笑到了最后？

开发商肯定是面色铁青，九亿真金白银被风吹日晒12年，最终只能割肉草草了结，与利与名均有折损，还搭进去一段好光景。

相关部门也是一头包，锦上未能添花，投资商灰头土脸，市民一肚子意见，一局攒来满桌怨言，而且包袱一背就是十余年。

周围的业主们赢了吗？这真是一个繁复斑斓的话题。

世奥地块周边的建筑，大都建成于2000年前后。时光如梭，繁华来袭，随着城市的发展，位于市南沿海的该区域早已成为黄金地段，周围写字楼、购物中心林立，交通发达人流熙攘。但是，随着建筑理念的迭代与居住观念的刷新，黄金地段的老房子，居住体验未必舒适。

此前的争论中，在置换的话题下有网友直言：银城现在成了小旅馆和日租房，乱糟糟的，挡光有什么影响？接受补偿，又能增加租房子的客户源，不比现在强？就银城现在的房价，挡不挡光有什么分别？

话说得尖锐，也有棍扫一大片之嫌，但是，老房子的窘境是能略露一二的。

周边业主们的心思，这里不便妄加揣测，但是综合多方信息，如果能够以“同楼层、同朝向、同套内使用面积”的条件置换到新楼，应该还是有相当大一部分业主愿意支持吧。实际上，世奥项目最新的“4栋不高于40米的定制写字楼方案”，业主们也是反对的，理由除了泵站、车位等，还有一条，是希望回归开发商先前提出的“置换方案”，重启讨论。

在社交媒体的讨论中，有业主称当时用调查表征集置换方案的方式不够慎重，不仅缺乏法律效力，也没有诚意。很快有人在回复里纠正说，业主代表和开发商曾经在街道办公室有过正式沟通。社交媒体上的讨论，偏差是难以避免的，但是即便有偏差，影射的事实也是很清晰的：失去置换的机会很可惜。

显然，业主们内部对于最终目标也是有争议的，其中，对失去置换机会的惋惜，声音颇大。

很意外，最终的方案里，谁也没有赢。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赢家也无晴，结局就是大家一起焖进锅里，胡乱炖了。

不要问谁成了笑话

谁都没赢，那谁错了呢？

市南想为本区域增添一座城市地标，提升地域价值与魅力，是一种有为表现；开发商为利而来，按照明明白白的规划赚钱，无可厚非；业主们切身利益受损，日照与海景被挡，现有生活环境遭受破坏房产贬值，站出来反对，也无不当。

没人错也没人赢，听起来像个笑话。

但是，不要问谁成了笑话，被笑话的备选名单里可不止他们三方。

那些咸一句淡一句抛着风凉话，看着“笑话”繁衍笑话，跟着“口水”加剧口水，围观“三败俱伤”咧嘴而笑的人，大概没有想过，被笑话的其实是这座城市。因为笑话的前置是无能为力，一个对分歧无能为力的城市，得到的尊重很有限。

现代城市发展中各种利益交织，产生碰撞是难免的。如何协调理顺利益分歧，是城市管理的必修课，也是城市管理水平的判定标准之一。尤其在高速发展的时期，会面临利益主体多元化、利益来源多样化、利益差距扩大化、利益冲突群体化等复杂的情形，格外考验城市管理者的水平。很难想象，对利益分歧协调不力的城市，能在一团乱麻的掣肘中走得顺顺当当，后劲十足。

管理者协调不力，利益分歧就只能自行碰撞，硬生生的开始磨合。在这个硬生生的过程中，文明的规则必然失位，大家比的只能是规则之外的东西。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散发文明气息的城市，才会聚集更多的投资客，这是常识。

肯定有人会说，这就是业主和开发商的矛盾，扯那么大干嘛？

扯得一点也不大。

虚假宣传、精装变味、以次充好，这些日常给你平添无数烦恼的不爽之事，归根结底，也是利益分歧协调不力的原因。前面说过，协调不力，利益分歧就只能通过硬碰硬的方式磨合，你或者身边的人遭受的那些不公，吃的那些亏，就是硬磨合的代价。

硬磨合导致沟通成本过高，因此没有赢家。

以世奥地块来说，开发商掉进坑里，少亏当赚；市南区名声受损，还得另外搭一块地来补偿开发商；业主们投入无数时间、精力鏖战十余年，把房子从银城换成了银城。咋说呢？十年相争两茫茫，尘满面，鬓如霜，大家都是一场空。

精力、时间、名声，和金钱一样是财富，三方的财富在这十年的硬磨中消失了，其实就是一种内耗。小到一个团队，大到一座城市，如果各方相轻，缺乏包容性，相当一部分精力在内耗中磨损消失，不仅发展乏力，对自身也是一种侵蚀。

想到这些，还想问谁成了笑话吗？

文/房居易

编辑：董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