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秋日况味（散文诗·组章）

站在风中，有点孤僻，有点冷傲，也有点伤感。

如果把它比作一位孑孑玉立的少女，那是你看到了它的美丽。如果把它比作一位皓发的长者，那是你看到了它的苍凉。

菊不说话，菊的语言是它冷冷的香。

轻轻的，淡淡的……

在岁月的竹篱旁，它在等那读懂花语的人。

秋天的羽痕，是谁回家的轨迹？

它无声地刻在，一个人的心壁。

沉默着，把流浪的心情驮在羽翼之上，朝着温暖的方向。

如果你不抬头，你就不会发现人生的高远。

如果有一声凄鸣惊醒你的睡梦，那是一只落单的乡愁，被明月照亮。

比西风更瘦。

瘦着的，还有头上的白发，和白发一样飘飞的诗情。

在岁月的水边，风已不能阅读，阳光也不能阅读，那些枯败的岁月，和失落的语言。

两手空空，心也空空。但在生活的彼岸，永远不会站成一位禅者。

只是，身子骨挺着，在风中。

以叶落归根的姿势告诉你，秋天的温暖，无需语言。

以飘飘洒洒的身形告诉你，秋天的美丽，无需赞美。

以树梢到大地的距离，丈量一个秋天。

以飘舞到降落的距离，丈量一个心情。

一切都在无言中。

噌——

是一只蚱蜢弹跳的声音。如果你不蹑足敛息，就不会听见这轻松的一跃。一道优美的曲线里，生命，跨越了季节。

夏到秋，就这么短暂，就这么潇洒。阳光还在深情地抚摸一枚阔叶，秋就在一场凉风里，把一茎绿草当作岁月的琴弦，轻拢慢捻一首月光之曲。

噌——是季节的弹跳，更是一只蚱蜢的生活表达方式。

人生的弹跳，可没这么简单。

啪——

一只谷荚炸开，让失神的太阳惊悸。阳光还未从一片摇曳的叶尖上回过神来，一颗小谷粒，就快活地跳进了茂密的秋。

啪——身后又传来一声，是一颗小小的心情，与阳光在田野间躲着迷藏。

太多的快乐被收进了箩筐，被季节忽略的一棵，躲在一片叶子下。

啪——它又吓了刚探头的月光一跳，在空荡荡的田野上咧着嘴笑。

在秋天里能爆开地笑的，不是所有的生长都能做到。

嗒——

一颗露珠落在山坡上，湿了季节的行走。

秋天的一颗泪？月亮的一颗泪？

没有伤感，是感激与喜悦。笑容挂在一茎草叶上，里面有阳光的影子与温暖。

嗒——收获的日子，谁的心中有一颗感激在滴落。

大地无声，收藏感恩。

嚓——

禾被镰刀拥抱时，发出的疼痛而甜蜜的声响。

谷穗弯下腰，是对劳动的致敬；收割者对谷穗弯下腰，是对奉献的感激。然后，就听到镰刀与禾的亲吻，嚓。

嚓——几只隐在秋深处的鸟突然飞起，它们追上越来越高的白云，叽叽喳喳地说着天地间的爱事。

嚓——收割还在继续，直到整个秋天，被放倒在大地上。

行走在荒野。

已是深秋。草木枯竭，落叶纷飞，一片萧杀的氛围，让人陡生苍凉。

风起，寒意袭人，不由裹紧身子。一抬眼，就与他猝然相遇。

如一团火，把秋天点燃；如一面旗，呼啦啦在风中舒卷。

就一棵，孤独地站在山腰，却是一位勇者，为秋天作最后的坚守，更把一份温暖与希望，燃烧在旅人的心中。

瘦削的身影，站在水边。

默默仰首，望大雁南飞。那离群孤雁的一声鸣叫，让风中的思念突然白头。

多像我的母亲，苍苍的白发，在风中飞扬。

一年一年的秋风，一年一年地守候。岁月的渡口，总有白了头的亲情，把那一叶归帆眺望。

一场寒风，让青涩的思念渐渐成熟。

一瓣一瓣酸甜的心事，就藏在那桔黄的暖色里。

没有挺拔高大的身姿，在风中裹紧低矮的日子，只把生命中的温馨在枝头凝聚，像一团团火焰，在寒意里跳动。

像历经风霜的婚姻，走过了开花的爱情。像年迈的岁月，把亲情拢在一份圆圆的爱里。

枝头的暖意，是平安的祝福。

在生活的低处，那些跌宕，那些澎湃，甚至是小小的波涟，都平静下来。

只是一方沉静的蓝，像人到中年的心境。

风把一只鹰的翅膀展开，天就高远了。辽阔的苍穹，映衬季节的安谧。一朵漂浮的白云投影在波心，它不能读懂岁月深处的蓝。

是时光的过滤？是日子的沉淀？是生活的集聚？是思想的深邃？

像一面透彻的镜子，映照天地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