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柒与世有争

文 | 宝珠

编辑 | 莫奈

排版 | 菲菲

李子柒断更的两个多月里，外界有关她的猜测出现了多个版本。

在诸如身体不适、团队被李亚鹏挖走等一系列传闻间，一个较为可信的说法是，李子柒与MCN公司发生了利益纠纷。从八月底李子柒本人在社交媒体上秒删的留言“资本真的是好手段”，到助理所称“最近暂时在整理公司与第三方公司的问题”等信息，多多少少都佐证了这样的猜想。

李子柒最近一次微博更新停留在7月份

相比于屏幕前一呼百应的网络红人，他们背后的机构往往更为低调、神秘。如果李子柒没有断更，她的大多数粉丝也不会知道，原来还有某种所谓“资本”的力量，掌控着这位田园仙子的命门。

李子柒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尚未得到证实，不过，网红与MCN公司的复杂关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公开关注，二者之间的隐秘战场，已经浮出水面。

无处不在的MCN

四年前，李子柒曾因被质疑“有专业团队”暂时停更，然而在今天，已经很少有人会继续谈论这个问题了。

一方面，从她的视频内容来说，无论是拍摄工作量，还是内容的精美程度，都超出了个人的能力范畴。另一方面，人们对短视频内容的理解也在发生变化，团队有无本身不再是一个问题，网红背后有专业运作，实在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李子柒发布的视频)

不仅是李子柒那样的顶级网红，在抖音、小红书、B站等平台上放眼望去，无论是游戏、美食、美妆，还是手工、旅游、电影等领域，只要是小有名气的博主，账号背后都躲不开MCN公司的身影。

“小红书上签MCN的特别多，一般来说都是会（签约）的”，知识领域博主张门表示。MCN公司可以被简单理解为网红经纪公司，这些机构对接网络上各式各样的内容生产者，帮助他们包装、推广与变现。

(2015-2020年的中国MCN机构数量【来源：艾媒咨询】）

2016年，李子柒最主要的视频投放平台还是微博美拍，微念科技创始人刘同明“看中”了这位已经积累了几十万粉丝的博主，亲自从杭州跑到四川与之详谈。根据公开报道，此后，当时与微博有着深度绑定的微念开始为李子柒提供推广服务，第二年，二者从合约模式转为合资模式，共同成立了四川子柒文化公司。

（2016年，李子柒的视频主要在微博美拍上发布）

放眼整个行业，大部分网红的签约故事也大致如此。尽管MCN机构常被称为网红孵化公司，但很少有公司从零开始培养一名博主，通常来说，他们首先在社交平台上寻找具有一定人气、颇受欢迎的“素人”博主，瞄准目标后再伸出橄榄枝。

目前在B站上有超过十万粉丝的博主阿峰对勿以类拒表示，他的账号累积到大约两万粉丝时，国内头部的MCN公司新片场找到他们，希望达成独家签约，不过最终由于双方对未来内容的规划不一致，他拒绝了新片场。

（MCN机构新片场旗下的主要红人【来源：艾媒咨询】）

网络博主与MCN公司在内容上的合作深度因人、因公司而异。在某MCN机构担任美妆博主编导的谢轩表示，她所在的公司就像网红的保姆，“经纪、编导、剪辑一条龙配备”；知识博主张门则称，假如与公司签约，他“可以（在视频里）只出形象或者声音，也可以是我写文案他们做视频”，一般来说，具有越高生产能力的博主，对内容有着更大话语权，令有一些MCN机构，只承担推广、对接商业资源的角色。

生产上的团队合作，是原本有关李子柒的最大争议之一，人们质疑，李子柒在视频中所呈现的内容，在多大程度上是由本人亲自创作的？从现有资料来看，微念对于李子柒内容的涉足并不多，此前微博官方制作的纪录片表明，李子柒身边有一个小的拍摄团队，她仍然主导着视频的内容、风格与创意。

（从微博发布的纪录片来看，主导李子柒视频的还是她本人）

根据财经自媒体剁椒娱投的报道，有相关人士表示：“李子柒与微念之间的对接人文化和专业程度不高，还不让微念公司其他人接触李子柒，积累了一些问题。微念给李子柒安排的公关团队，也几乎没有能工作超过半年的。”

利益纠纷

李子柒与微念的关系似乎很远又很近，据报道，微念在杭州共有三栋办公大楼，李子柒事业部就占了一栋楼。不过，李子柒的拍摄团队远在四川。

（2020年，微念被评为“年度红人机构”）

李子柒在全网平台粉丝超过一亿，影响力的背后都是金钱与生意，有媒体称，李子柒每月在YouTube上就可以获得50万美金左右的广告联盟收入；去年，李子柒品牌的销售额达到了16亿元。那些给人带来愉悦的博主背后，是一个超越观众想象的商业王国，网红与MCN机构，也由此变得格外错综复杂。

（李子柒的品牌）

一般来说，网红与MCN机构一旦签订协议，就需在协议期间按照固定比例对收益进行分成。阿峰透露，新片场给出的分成是三七开，也就是所有通过内容取得的收益，博主拿三成，MCN公司拿七成。这个说法在谢轩那里得到了印证，她表示，一九和三七，是如今较为常见的分成比例。

相比于普通博主，顶级网红自然有更大的议价空间，李子柒与微念的分成具体是多少，不得而知。网红影响力扩大后，对原有抽成感到不满的事例比比皆是，一旦双方达不成共识，最终决定他们利益分配的，是商标、网店，还有社交媒体账号的归属问题。

（微念旗下的李子柒相关商标【来源：天眼查】）

有媒体指出，李子柒天猫旗舰店的经营者和李子柒螺蛳粉工厂的最大股东都是微念，表面上看与李子柒没有直接关系。

能像李子柒一样打造个人品牌的网红少之又少，但是账号控制权却是大多数内容创作者都会面临的问题。新片场曾对阿峰承诺，公司会提供强大的资源和团队，帮他们从一个平台做到全网级别，但他始终有所担心：“签约了公司，虽然明面上会大力配合我们，但是实际上号归属之类的问题比较明显，到最后不欢而散的例子很多。”

去年五月，美食博主“翔翔大作战”在B站发布视频称，由于他与所签署的MCN机构发生纠纷，后者冻结了他的部分社交媒体账号。后来，“翔翔大作战”弃用旧有账号，注册了新账号，将视频事业从头做起。

（B站UP主“翔翔大作战”宣布告别旧账号）

“MCN公司基本上会对博主进行全网运营支持，所以需要拥有对账号的控制权，但是归属权还是看具体条款”，阿峰说，他同时提到，在签署的合同中，MCN机构通常会要求具备违约后账号冻结等权限。

网红与机构签约之后，若在其他平台上注册新账号，注册主体往往直接是MCN公司。根据开菠萝财经报道，李子柒早期个人注册的账号只有美拍、微博，其他平台的账号的发布和运营则全被微念掌控。

（李子柒在绿洲发布自己的日常）

而李子柒停更后，选择每天在绿洲而不是微博上向粉丝“问好”，可能也正说明，她无法正常地使用自己的微博。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关于网红与MCN机构的纠纷，众人众说纷纭。一部分人认为，如果没有MCN机构专业的运营、推广，就不会有网红们今天的成就；另一部分人认为，MCN公司做的工作都是可代替的，没有MCN公司，生产好内容的博主也会凭借自身条件火起来，如果李子柒在未来改名为“李子捌”“李子玖”，尽管不可避免会造成粉丝流失，但只要生产的优质内容不变，依旧会有大量粉丝追随。

（李子柒在社交平台上的留言）

网红与MCN公司哪个更有话语权，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回顾过去，那些与公司发生矛盾的网络博主，命运各有不同。“翔翔大作战”另起炉灶成为“拜托了小翔哥”后，继续保持内容更新，目前新账号在B站的粉丝数超过了四百万；因难以接受公司在疫情期间的广告安排、被索赔300万违约金的“林晨同学”，在决定用法律手段维权后，逐渐退出了大众视野。

（“翔翔大作战”在B站创建了新号，并改名为“拜托了小翔哥”）

“林晨同学”曾面向公众提及，他所签署的MCN机构“不差旅行”从未提供过原本承诺的内容运营服务，对此，有不少内容创作者表示遇到过类似的状况，并认为MCN机构“水很深”。

在网红与MCN机构的博弈中，网红往往处于劣势地位，“MCN都傻X，别签”，张门如今的合伙人曾这样对他说。过去几年，随着短视频行业的迅猛发展，大量MCN机构应运而生，其中不乏在内容创作风口中试图浑水摸鱼的公司，他们对签合的博主提供极少的资源支持，等有人突然大火之后，再拿出协议坐享其成。

这样的公司，终究会在行业的浪潮褪去后成为地上的鸡毛。

（李子柒被聘为四川农耕文明形象大使）

“公司不是大恶人，互利互惠才会走得远”，阿峰对MCN机构持有不同的态度，他认为博主与MCN公司签约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各有坏处与好处。“如果我们签了新片场，现在可能就有50万粉丝了”，他说。

好的MCN公司会帮助博主进行稳定的内容生产以及推动商业变现，不过，过去的经验表明，顶级网红都是不可复制的，所有MCN公司都无法真正制造一个受欢迎的人。

对于绝大多数“小网红”来说，最好的状态还是与MCN机构彼此成就，阿峰说：“协议只是协议，真正要做好事情还是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