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薛定谔的轮奸案

文/乘风蹈海

01

道光十九年五月，徐沟县王知县派了几个捕快出去办事，事儿办完后这几个捕快在一间酒店休息。

这时，他们发现酒店里有四个形迹可疑的人，本着对人民负责的态度，捕快立即把这四人拿下，带到了王知县处。

王知县审问了一圈，这四人大呼冤枉，称只是普通的客商。

见问不出什么，王知县只好把他们暂时关押。

不知道是这四人心太大，还是吹牛，总之他们在牢里的聊天被一个牢子听去了，原来这四个人里，有一个江洋大盗，叫做张金铃子，籍贯平遥，不久前在介休县和同伙轮奸了一个妇女，还把她的双脚砍了下来。

王知县听到牢子的汇报，大吃一惊，这种等级的大案，他应付不了，于是立马写了道折子向京城汇报。

王知县的折子被送到了皇帝那，皇帝看完后十分震怒，这种恶性案件介休知县为什么隐瞒不报？于是立刻下旨让山西巡抚申启贤和按察使瑞元彻查。

申启贤和瑞元接到命令后，为了避嫌，瑞元推荐雁北道道台张集馨全权负责此案。

02

张集馨接到命令后马不停蹄的赶到介休县，介休县林知县一看张集馨来了，也是一脸懵逼，自己根本没听过什么张金铃子在介休轮奸害人之事。

张集馨说，你不要和江洋大盗狼狈为奸啊。

林知县十分无奈，双手一摊：“县衙里的文件你随便看，介休县的人你随便问，只求还我清白。”

张集馨花了十几天时间，把这一年衙门的报案记录都一一核对，确实没人报过类似的案子。

他不放心，又把周围县衙的记录也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张集馨并不死心，他决定去民间调查一番，没想到，最后真被他查出了一件传闻。

不久前，有个贡生请了个戏班子来家里唱戏，于是当晚他家人就都来到院子观看表演。

结果一群盗贼趁着房间没人，溜进去偷东西，没想到房间里有一个女眷，于是这群盗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她轮奸了，还抢走了她的鞋。

03

张集馨于是找到那个贡生，问他是否有此事？

结果那贡生坚称当晚确实发生了盗窃事件，但绝对没有女眷被轮奸，至于什么张金铃子，他更是听都没听过。

经过这么一番调查，张集馨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况：贡生家遭遇盗窃事件应该是真的，但是否有女眷被轮奸就无法判断了，贡生也许是为了保全女眷的名声说了谎话，也许真的没发生。

但盗贼事件还是被传扬了出去，在人类八卦的本质下，这件事越传越邪乎，越传越狗血，随着不断的添油加醋，“轮奸”成了确凿的事实，“盗鞋”传成了剁足，而那几个盗窃的小贼也摇身一变，成了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张金铃子。

张集馨把自己调查的情况如实汇报给了朝廷，之后他便回去了。

但这件案子到这里却并没有了结，因为张集馨的报告只能作为旁证，只有张金铃子自己交代清楚才能水落石出。

04

于是，朝廷又派了一位叫隆文的钦差大臣来审问张金铃子。

这隆文审了一个多月，张金铃子把他干得坏事全都说了，却唯独不承认这桩轮奸案。

最后隆文没辙，只好将此案定性为：“奸盗剁足，或以为有，或以为无。”

好嘛，这桩案子成了薛定谔猫的状态，在有或没有之间反复横跳。

山西巡抚一看这隆文含糊其辞的说法，立马就发火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可以糊弄？既然不清楚，那就继续查。

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布政使张兰沚。

这张兰沚和山西按察使瑞元有矛盾，彼此都看不顺眼，张兰沚想，那个张集馨是瑞元推荐的，他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出来，我这下一定要查出点什么，好好羞辱下瑞元。

有了羞辱瑞元这个目标，张兰沚动力十足，吭哧吭哧的就下去调查了，可他一查就傻眼了，这案子根本就没什么可查的，张集馨早把这桩案子查清楚了，从官府到民间，从人证到推理，都无可指摘地证明，这就是一桩被谣言夸大的乌龙案子。

同一时间，山西巡抚那边也等不下去了，这么简单的一桩案子，查了这么久还没定论，朝廷这办事效率怕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于是为了维护朝廷的脸面，山西巡抚宣布将张金铃子明正典刑。

反正他都是要被杀的，至于这轮奸案是不是他做的也无所谓了。

为了山西巡抚的政绩，这起轮奸案，张金铃子你就背着吧。

无论如何这起案子就此了结。

最后山西巡抚具文上奏：“前据朔平府张某详查，风闻贡生家有奸盗案，传问事主坚不承认。以事关两家颜面，一经供认，则乡间里难以对人，是以只认盗劫；而事涉暧昧，难以刑求。今盗首已问斩枭，群盗概不免死，即使轮奸属实，罪名无可复加，应即照该府原详完结，以省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