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性未必坚强：前首富们的豪赌往事

赌性未必坚强：前首富们的豪赌往事

作者/慧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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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近来，前首富们的日子不太平。

在20岁时便接过“山西首富”王冠的李兆会，昨天登上了热搜，千万网友盯住他的照片，在心里默默刻下他并不英俊的模样——因为，现在只要找到这位前首富，最高就能获得人民币2100万的奖赏。

李老板正在被债权人和法院全国悬赏通缉。

蓦然回首，人们发现这位昔日“出生即满级”的人生赢家，今天已经是破产的老赖。

另一位处于风暴中心的江湖大佬，则是四年前财富排行榜认证的“中国首富”许家印。

面对深陷现金流危机的恒大，几天前，许老板公开对媒体和恒大财富的投资者喊出了：

“我可以一无所有，但恒大财富的投资者不能一无所有！”

一直以来，“首富”这个标签都像一个魔咒。

它是如此迷人，又是如此危险——

在媒体的聚光灯和众人此起彼伏的认爹声中，首富意味着一个商人在商业世界中睥睨天下的姿态，和无以复加的虚荣。

但在故事的另一面，今天对你言必称“爸爸”的谄媚者，明日也可能会是举起石头砸烂“资本家狗头”的汹涌仇恨。

恒大危机后，公众和媒体才开始盘点，这家公司的财务状况和资金杠杆，已经发展到多么恐怖和危险的程度。

过往20年，在中国的商业版图上，没有哪一种生意比房地产更easy，更引人注目。

在“年初不买房，一年又白忙”的信仰加持下，中国房地产公司的销售顾问们，可以指着一片一块砖都没有的空地，让顾客疯狂地排队摇号掏钱。

在房价猛涨的那些日子里，我甚至一度都觉得，房地产公司每年支出的巨额营销费用，纯粹都属于钱多了烧得。

因为在“房价永远涨”的群体性癔症之下，房地产公司只要成功拍下了土地，无论楼盘设计和成品质量如何，无论小区配套和物业服务是否如当初承诺，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简简单单在售楼处挂上三个大字：

还能涨！

房地产公司，就可以坐等收钱了。

所以，从某个角度来看，中国的房地产企业，从事的既不是建筑业也不是制造业，而是金融业务。

资金杠杆和资金利用周转率，比管理和建筑成本，更能决定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利润，和生死。

2018年，房企“一哥”万科出人意料地高喊“活下来”之后，中国房地产市场却开启了加大杠杆疯狂拿地的“狂躁模式”。

危机也在此时埋下。

疯狂过后，大多数房地产企业的杠杆水平都高到吓人，此后，监管层嗅到系统性危机的风险，自上而下开启了地产行业堪称惨烈的“卸杠杆”。

潮水忽然退去，人们终于发现，海滩上站着好多惊慌失措的“没有穿内裤的巨人”。

我想，杠杆本身就是一种价值观层面下的隐喻——

你可以利用时代的杠杆，轻松撬动这个世界，但反过来，当杠杆突然断裂之时，你曾撑起的宏大背景，也能轻轻松松将你压成齑粉。

（二）

今年5月，宁德时代的老板曾毓群超过李嘉诚，成为香港新晋首富。

过去2年，宁德时代毫无疑问是资本市场最受追捧的宠儿，股价一路从70块猛涨至最高点的580+，市值突破一万亿。

曾毓群的福建老乡王兴讲过一个故事，说他一个朋友第一次到曾老板的办公室，迎面撞上5个大字：

赌性更坚强。

他就调侃说：“你为什么不挂爱拼才会赢呢？”

曾老板正色回答：

“光拼是不够的，那是体力活，赌才是脑力活。”

这个故事后来风靡创投圈，被很多创业者和投资者视为至理名言。

赌性，一定程度上，的确是首富们身上闪烁的“共性”。

2013年，恒大的夺冠之夜，恒大冰泉横空出世。随后，恒大冰泉半年就砸了13个亿的广告费——许老板放出豪言，2014年恒大冰泉销售额要做到100亿，两年后要做到300亿。

要知道，作为饮用水“一哥”，渠道网络已经遍布全中国任意一家小卖店，耕耘了20年的农夫山泉，直到2020年，其年销售额也不过才228亿。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恒大冰泉在巨亏40亿之后，恒大忍痛卖掉了这桶“寒心”的水。

其实，这只是许老板和时代的一场豪赌。

几个月前，许老板还宣告了“新恒大”的到来，在其雄心勃勃的战略版图上，新能源汽车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去年，恒大汽车一口气推出了6款概念车型，发布会上，恒大人甚至没来得及给这6款车分别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它们分别叫恒驰1.2.3.4.5和恒驰6。

短短三四年时间，恒大已经在造车上砸下了500个小目标，虽然至今没有一台量产车正式下线，但造车，已被外界视作能够让恒大继续“恒大”的最强劲引擎。

这依然是许老板和时代的一场豪赌。

从牟其中到黄光裕，从李河君到贾跃亭，从王健林到许家印，这些富豪榜上曾经神采奕奕的名字，其背后的传奇故事中，无不闪烁着“豪赌时代”的风云博弈。

上一代的民营企业家身上，多少都有着一股迷人的草莽气息。他们富有激情，敢想敢干，善于豪赌。

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之下，在规则和法制尚处于一片混沌的时候，他们不走寻常路，不按常理出牌，游走于法制、市场和监管的灰色地带，成功挖到人生的第一桶金，获取了时代和命运共同给予的超额收益。

依靠那个时代攫取了巨大财富的企业家，往往缺乏对规则和秩序的尊重，也多少有点瞧不起所谓的科学管理和职业精神。

他们所走过的，是一片布满黄金的沼泽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已经是很多人深入骨髓的价值观。

他们笃信，只要跑的足够快，那么速度就可以掩盖一切问题。

即便，这问题已呈现出足以致命的危险性。

（三）

时代在变，风口在变，游戏的规则也在变。

但对于众多草莽出身，一度登顶共和国财富金字塔顶端的首富们而言，他们可能早已不自觉地钻进了温暖舒适却黑暗的“洞穴”之中。

这洞穴，由权力、财富和巨大的成功者图腾所共同筑造。

他们听到的，看到的，接触到的，无一不是支撑自我“睿智判断”的正面信息。

在洞穴之内，他们的战略判断永远是高明远识的，他们发言永远是高屋建瓴的，他们的布局永远是深谋远虑的，到处充塞着过剩的鲜花、掌声和潮涌一般的大拇指。

在这样的洞穴里呆久了，一个傻子也会觉得自己有擎天架海之能，更何况，他们本就是聪明人里的佼佼者。

在女明星巧笑嫣然的恭维下，在省市领导热情亲切的接见中，很多人会囿于自己过往的成功经验。

没有那个人不会产生一种“世界围绕我在转”的中心错觉。

但某种程度上，曾经战无不胜的商界骑士，早已经失去了“荒野之狼”的敏锐嗅觉，虽然身体里可能还流淌着孤掷一注的胆气和坚强的赌性。

但他们对结果的预判，已经从曾经的“我有可能会赢”，变成了潜意识中的：

“我怎么可能会输”？

吴晓波写过两本不错的书《大败局》，里面尽是一些商业奇才一夜成名，又一夜归零的“失败故事”。

读这些明星企业的失败故事，你确实能够明显感受到，那些曾被媒体和资本追逐的宠儿，虽然每个人的成长路径不同，但无一例外，其身上都混杂着如赌徒般疯狂、激进、浮躁的迷人特性。

豪赌之下，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生存的最大障碍不是弱小和无知，而是傲慢。

如果说时代已经悄然转向5G下的自动驾驶，这些功成名就的前首富们，似乎还突兀地坐在豪车宽阔的后排，紧紧攥着“堂吉诃德时代”的长矛和盾牌，双眼猩红，指挥着身后庞大的商业帝国，驶向下一个未知之地。

他们怎么打赢接下来的战争，那是另一个精彩的传奇故事。

但大多数失败的故事背后，其实有着相似的原因。

他们都忽略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没有人能一直赌赢。

这里是思维补丁，谢谢你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