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院长开学致辞：少些“聪明劲儿”，多下“笨劲儿”

迎接真实的世界，淬炼完整的自己

董志勇院长在北京大学经济学院2021年开学典礼上的致辞

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好！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在这个秋意盎然的时节，我们在此相聚，欢迎2021级286名新同学的到来。北大是常维新的。你们是北大经院生生不息、历久弥新的源头活水，也是老师们“得天下英才而育之”的最好印证。在这里，我谨代表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全体教职工，向在座的诸位同学表示由衷的祝贺和热烈的欢迎！

在这个洋溢着喜悦和兴奋的时刻，我本该带领大家，满怀憧憬地展望你们未来两年、四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校园生活，并顺理成章地送给你们完美的祝福，“一帆风顺”， “无往不胜”。然而今天，我并不打算这样做。

一方面，我不想用“一帆风顺”来定义你们在北大、在经院的生活。因为这样的顺利，往往以更大的损失作为交换条件。它可能是放弃卓越，“今朝有酒今朝醉”；可能是拒绝创新，“一成而不可变”；可能是逃避问题，“躲进小楼成一统”；甚至，可能是违背底线，是漠视规则，忘却初心。哲学家尼采说：“如果你低估一个水手的能力，那么就祝他一帆风顺吧！”所以，在这重要的开学第一课上，面对着在同龄人中最出色的你们，我当然不希望用“一帆风顺”来框定你们无限的可能性边界，扼杀你们征服世界、征服未来的壮志豪情。

另一方面，我也不能用“一帆风顺”来描绘你们在北大、在经院的生活。也许在座的许多同学，在十年寒窗苦读，金榜题名之后，期待着似乎可以严进宽出，自由安逸的大学生活。所以现在，我不妨坦诚地告诉大家，你们在北大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与挫折，迷茫和探索。这不仅源于你身处一个顶尖的集体，势必承受来自同辈的压力；更源于北大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传统，在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必须做，也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在过去的考学生涯中，课程与考试有标准、有答案，老师和家长们也用他们全部的生活阅历和经验，为你们遮挡风雨、安排人生。而从今天开始，你们的人生自定义。你将拥有试错的权利，但试错的权利必定与犯错的责任相对等；你会尝到自由选择的欢愉，而自由选择的欢愉必定与自我约束的考验相对应。作家萧红曾发出这样的感慨：“自由从来不容易。它是永恒的克服重力，挣扎向上飞行。” 哲学家康德认为“自由即自律”（Freiheit als Autonomie）。而这些，与幸运、安逸、一帆风顺都毫不相干。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青年时期多经历一点摔打、挫折、考验，有利于走好一生的路。”诸位同学，请你们牢记，平静的小池塘只能容得下犹豫者、观望者、懈怠者和软弱者，而梦想的星辰大海只会向坚定者、奋进者、搏击者敞开怀抱。

这个社会，不应该是呵护过度的社会。希望同学们做好准备，迎接真实的世界，淬炼完整的自己。愿你们在未来的征途中，做一位勇敢的海员，直面长风，劈波斩浪，勇立潮头，展现出北大人、经院人应有的风采。

在今年7月的毕业典礼上，我曾用“四心”作为临别礼物，送给你们的师兄师姐；同样地，今天我也要用“四心”作为开学礼物，赠与朝气蓬勃的2021级新同学们。

首先，希望你们拥有一颗雄心，勇担重任，砥砺奋进。

今年，我们党迎来了她的百岁华诞。一个世纪以来，从风雨飘摇的革命年代，到筚路蓝缕的建设时期，再到改革奋进的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牢记使命初心，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引领着开启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崭新历史征程。明年，将是北京大学经济学科建立120周年、经济学院（系）成立110周年。两个甲子轮回间，从沙滩红楼到静园四院，再到今天的未名湖畔，北大经院人始终恪守经世传统，在叩问新命题、书写新时代的进程中高歌猛进，从高峰走向新的高峰。

大家可能会问，这些关乎国家发展、时代变革的宏大叙事，与个体的人生经历是否太过遥远？其实并非如此！当你们戴上校徽、穿上北大经院文化衫的那一刻，北大人、经院人的角色就与你们紧紧连接在了一起，你们的一言一行就是北大经院最鲜活的名片，你们的所思所想将代表北大经院未来的高度与风范。推而广之，作为新时代中国青年中的翘楚，你们如何选择、如何行动，将塑造历史的进程，也将显著影响世界对中国的目光，并构成后人对当代的典型记忆。正如华罗庚先生所说：“我们最好把自己的生命看作前人生命的延续，是现在共同生命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后人生命的开端。” 我在今年7月份的毕业典礼致辞中对毕业生说，“你们身处在‘两个一百年’的历史交汇点上，第二个百年的奋斗目标责无旁贷地落在了你们这一代人的肩上。”这句叮嘱同样适合在座的同学们。同学们有幸成长在一个伟大的时代，也不应辜负这个伟大的时代。唯有具备这样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你们才不会被眼前的风浪击退，也不会因一时的挫败而鸣金收兵。

其次，希望你们保持一颗恒心，锲而不舍，久久为功。

在这几天的院史教育中，同学们应该已经初步了解了经济学院的历史沿革，也对经院“以史论见长”的特征印象深刻。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赞扬，而是一代代北大经院学者用毕生实践来捍卫和诠释的精神。大家知道，原始文献、数据的整理是经济学研究的先决条件，没有原始材料作为支撑，研究难免落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境。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初，北大经院的学者就担负起了《清实录》经济史资料的整理和出版工作。这是一座卷册浩繁、年代久远的文献库，加上各种外部条件的变化，老先生们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可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以陈振汉、熊正文、殷汉章、萧国亮等为代表的历代经院学者坚守着愚公移山的科学精神，经过长达60余年的努力，终于迎来了11卷资料汇编的正式出版，为后世经济史学的研究工作准备了充实的理论资源。

钱穆先生有言：“古往今来有大成就者，诀窍无他，都是能人肯下笨劲。”我毫不怀疑诸位同学的“聪明劲儿”，相反，我担心的是你们能否愿意下这样的“笨劲儿”，脚踏实地、久久为功。面对人生的长线投资，请同学们尤其警惕两只拦路虎：一是害怕失败。黑格尔说：“只有永远躺在泥坑里的人，才不会再掉进坑里。”一切失败无非是为未来的成功交付的学费，一切挫折不过是为丰富人生经历提供的佐餐。要将失败、挫折、风浪作为生活的常态，不惧怕失败才是最大的成功。二是患得患失。艰巨的任务往往很难在短期看到成效，然而欲成大事，就万万不能被一时的得失迷住了眼睛。请大家坚信：“天下没有白费的努力。成功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敢于挑战困难可能只是一时的勇气，不被困难打倒才是真正的勇敢。“真正的英雄主义是在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它”。

再次，希望你们坚守一颗进取心，孜孜不倦，精益求精。

在座的各位同学能够从竞争如此激烈的选拔考试中脱颖而出，这充分证明了你们的才华和能力，也是对你们过去日复一日辛勤耕耘的最好嘉奖。然而，我必须再次泼一泼理性的冷水——这张金灿灿的录取通知书，并不是一劳永逸、遮风挡雨的保护伞，更不是护佑你们前路一马平川、高枕无忧的通行证。在这个相同的起点上，有人无比珍视在园子里的宝贵时光，自我督促、自我鞭策、踏实积累、勤奋用功，不断拓展着青春的深度、厚度和广度；而有人却在虚拟的世界里肆意畅游，玩垮了意志、玩坏了体质、玩毁了青春。“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最好的朋友就在你身边，最好的信息和知识就在校园，燕园数载将是你的一生中学习资源最为丰富的时光，未来职业发展的高度，也很大程度受在校期间知识和思想水准厚度的影响，一纸文凭远非人生畅行无阻的通行证，未来能飞多高，走多远，仍取决于你的努力与付出，唯有终生学习、不断超越的人，才有资格说不负韶华、不负人生。

但在这里，我必须强调的是，进取心并不等于过分焦虑、贪功冒进。近年来，我们都明显地感觉到，同学们关于求职和未来发展的焦虑感加深了，一个突出表现是课业与实习之间的碰撞交锋提前了。我欣喜的是，这代表着你们对自身、对未来生活进行了深入思考；而更遗憾的则是，这些思考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他人经验轨迹的裹挟，使你们陷入了焦虑与盲从的负反馈机制中，却错失了在园子里勤学苦读的宝贵时光。古人常说：“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如果将你们每个人都比作一件艺术品，那么在燕园的数载求学时光，则是你们集中塑造自己、积蓄内在价值、培育不可替代性的关键时期。请大家务必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切勿贪恋一时的抢跑带来的领先，因为那很可能是未来长期低水平均衡的预兆。

最后，希望你们怀揣一颗感恩的心，春晖寸草，枝叶关情。

“大学”一词的拉丁语词源是“共同体”，这首先代表着师生之间的共同体。从下星期开始，同学们就将正式开启学习之旅，并与老师们展开近距离的接触和交流；你们中的一些人，还会逐步参与科研工作，为我们的师生共同体注入活力和新的养分。今天是教师节，习总书记说“一个人遇到好老师是人生的幸运，一个学校拥有好老师是学校的光荣，一个民族源源不断涌现出一批又一批好老师则是民族的希望。”经济学院的老师们虽然风格各异，有的不苟言笑，有的风趣幽默，有的不善言辞，有的侃侃而谈，但是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引导你们学以广才、学以致用、学以成人。因此，这份感恩和敬畏应该送给老师们，特别是那些对你要求严格的老师，因为严厉的教学方式，甚至是惩罚，是为了鞭策你们更好、更快地成长。过度呵护是一种剥夺，过度保护也是一种伤害。挫折教育不是让你刻意吃苦，制造失败；而是让你坚信，自己有能力渡过难关；将每一块玉石雕琢成器，才是作为师者最深沉、最持久的温情。

同时，这份感恩也应该送给你们的父母和家人。同学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当你们背起行囊，同父母家人匆匆告别，满怀欣喜地奔向燕园新生活的时候，你与他们之间“渐行渐远的旅行”就已经按下了加速键。从前，是他们尽可能延展着自己的臂膀，为你们扬帆掌舵；而现在和未来的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将目送你驶向广阔、未知的海域，远远守望、默默牵挂。希望你们在此后的求学时光里，多留一些时间陪伴父母家人，向他们传递你的收获和喜悦，甚至仅仅是兴高采烈地分享过往的所见所闻。相信我，这是为人父母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最厚重的感恩。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这样写道：“阳光照耀大地，绿叶涌出树枝，犹如电影镜头中万物飞快生长。那熟悉的信念又回到我的心中，新生活开始了。”今天的典礼过后，同学们就真正开启了在燕园的新生活，也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激荡总有梦想，奋斗就是幸福。虽然前方的征途常有疾风骤雨、惊涛骇浪，但你们直面长风、劈波斩浪的坚定姿态，必定为北大、为经院铸就新的精彩与奇迹！

再次欢迎你们，祝贺你们！

来源：北京大学经济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