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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发现女尸,烧的连脸和后脑勺都难分,下体被凶手插进半截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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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只有警察知道》,作者:马拓,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有人说社会越发达,人就越来越冷漠。也有人说文明越先进,心灵之间就越容易沟通。


假设你走在马路上,有人管你借手机。他的理由很充分:手机没电了,约会找不到人,只借你手机一分钟。


或者他会说,自己刚进城,找不到亲戚家的住址,你不借他他就会露宿街头。


看上去真是可怜兮兮的。


你会怎么办?


存在两种前提:假设对方是好人,那么你会有无数种方式。如果对方别有用心,他就会把这一分钟变成你生命的拐点,给你制造结局。


比如弃尸荒野。


1、


电话响了。王姐战战兢兢地接起来,问什么事儿。我们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过会儿苏玉甫打趣说:“慌什么,没准儿是中心让咱们接文件,最近文件可多了。”


“对对对,是挺多的,你先看看网页上有没有。”宋琦挤出一脸笑容对我说。


我噼里啪啦地点着鼠标,还没打开主页,就听王姐蔫着声音说:“别找了,是绿野湖边发现女尸,让你们出现场去呢。薛队在预审那边开会,已经直接过去了。”


我一边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东西,一边数落廖洁:“我就说你那两根筷子插馒头不管用!”因为是女尸,廖洁也得一同前往,同样没好气地说:“不是馒头,是面包!”


绿野是古城外郊区的一处天然风景区。之所以加上“天然”二字,是因为说白了这里原来就是一片荒郊野地,后来因为城市周边规划,把该填的坑填了、该清的垃圾清了、该埋的臭水沟埋了,种上树、盖上草,又挖了个人工湖,于是就有了一幅还算体面的景象。因为古城本就是旅游城市,城里才是吸引游客的中心,所以这片风景区平时并没有多少游人。只有一些本地人经常饭后来这里散散步、谈谈恋爱什么的,所以这种地方发现尸体并不稀奇。


我们下了车,周边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技术队吴良睿他们已经到了,隔着警戒带喊我们。我过去一看,乱草坑中有一块白布,下面应该就是尸体。薛队正和旁边的派出所民警说话,见我和宋琦带着廖洁来了,先对我说:“是具被焚烧了的尸体,身长一米六,腕骨比较小,目测像是女的,你一会儿别大惊小怪啊,给我丢人!”


我一脸无所谓地说:“你忘了上次精神病院着火那案子了?多少具烧焦了的尸体我都没怕过。你应该提醒的是廖洁!”


“去你的。我可是正经刑警学院毕业的,不用你这地方警校地提醒我!”说着,她上去就掀开了那白布。


白布下露出一具干巴巴的焦尸。我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尸体,但也着实后背一凉。那尸体头部几乎已经焦成一个黑球,连脸和后脑勺都分不清了,就别提头发和五官了。身体和四肢也是仅仅存在个形状而已,皮肤和骨骼早已团在一起,成为焦炭。不只是我,就连远处一些围观的群众都发出一阵阵惊呼。


廖洁镇定地把布盖上,说:“感觉不是第一现场。报案人呢?”


报案人是一对准备在此缠绵的情侣。发现了这种事儿,估计两个人一辈子都会落下阴影。那女的早已吓得两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只嚷嚷着马上要回家,薛队只好帮她叫了辆出租车。那男的坐在我们车里,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今天中午准备到这里野餐,然后再聊聊天;可当他们吃完饭,又在湖边遛了遛,然后到了这附近准备坐在地上休息的时候,他女朋友忽然发现草丛间横着个袋子,便嚷嚷着要过去看看是不是别人丢的什么东西。没想到打开袋子一看,愣了好几秒两个人一起魂飞魄散。


“就是这样。我们……我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种鸟语花香的地方竟然会有死尸!而且还这么恐怖!”


因为报警人情绪不稳定,我们也没把他带回队里,只在车上草草做了笔录,然后让技术队勘察完毕后把尸体拉走。回到队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找近些天的失踪人口。苏玉甫和廖洁在那边啪啪啪地敲着电脑、打着电话,我和宋琦则负责和法医中心联系。


过会儿廖洁找到我们,向薛队汇报:“近一个月来,本市在案的失踪人,女性有三人,为了不弄乱我就先称她们为ABC吧。反正是要排除两个的。A是个中学生,父母闹离婚,一直跟着母亲过,现在正是暑假期间,学校不开课,她母亲发现她失踪以后,也联系不上前夫,也就是孩子的父亲,于是报了案。B是外地人,看状况好像是个歌厅的陪酒小姐,因为一直拖着不交房租,也找不到人,被房东报案到了派出所。C是模特儿,但是没有经纪公司那种,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野模’。


“我去,这B跟C听上去人际关系可很复杂啊,要是调查起来可够费劲的,而且那尸体损毁得那么严重!”


薛队瞪了我一眼,说:“你没干过就别抱怨。好像自己多有经验似的。”廖洁看着我笑笑,又扭脸对薛队说:“我已经联系了三位报警人,你看是叫他们来认尸,还是怎么样?”


“认尸估计是够呛。尸体被烧成这副模样,见了不昏过去就不错了,就甭提认了。我看还是先把这三个失踪人口的家属叫来,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细节可以和尸体对上。然后盯法医,尽快掌握更多尸体的情况!”


我们联系到ABC三个人的失踪报案人,A和C的家属很快赶来。B的房东因为忙着做生意,而且又是事不关己的房客,便一拖再拖,许久不来。A的家属是她母亲,来了先大哭一场,然后痴痴癫癫地说怎么会这样,孩子的父亲太狠心了,云云。廖洁焦头烂额地安抚半天,才知道A的身高也就一米五出头。薛队沉吟道:“只听说尸体被焚烧后会萎缩,没听说过会膨胀的。”


那妇女吭吭叽叽半天,得知这一情况,马上破涕为笑,旋即又去咒骂她那杀千刀都死不了的前夫了。


C不能算是本地人,但一家子在古城居住多年,也算是常住居民。一听说发现了可疑的尸体,全家倾巢出动,把薛队的办公室弄得水泄不通。薛队问他们谁知道C生前有什么生理特征,一家子人面面相觑,最后只有C的哥哥说:“她脖子右侧下面有个痦子……”


“这现在八成是看不出来了,还有什么吗?”


一家人没了话,忽然C的妈妈大哭起来:“我的女儿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惨……”


廖洁又跳过去安抚,过一会儿C的母亲才又说:“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我女儿最近右边耳朵一侧染了一缕紫色的头发,为这我还骂了她一顿……”说着,她又开始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个估计也够呛。还有别的吗?”薛队还是不苟言笑。


见一屋子人无话,廖洁提示道:“你们好好想想,她生前受过什么创伤没有?比如接过骨、缝过针没有?”


C的哥哥大叫起来:“我想起来了,前年我妹妹去山里拍写真,车翻到沟里,她左腿迎面骨受了重伤,里面插了一块钢板儿,后背也缝了十好几针,现在她都不敢穿泳衣!


我们几个互相看着,这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儿。薛队让我们赶紧把情况给法医中心传真过去,看看能不能比对出来。


然后薛队又问我们:“能不能联系上那个B的家属?”廖洁耸着肩说:“已经联系原籍了,她是安徽农村人,家属的口音太重,不好交流。如果他们坐火车到咱们这儿也得一个白天呢。”


“不管怎么样,让他们先过来吧。这个案子现在媒体炒得挺厉害的,如果不多管齐下进展就快不了。可别再像上次精神病院那案子一样,一环一环给咱们套进去!”


苏玉甫有个法医同学,所以法医中心的事儿都是他在跑。有时候正式的验尸报告出来前,他同学会给我们透露一些绝对靠谱儿的信息,能加快我们的侦查效率,所以这回苏玉甫又被委以重任,薛队要求他24小时在法医中心死守,还说有困难尽管说,比如可以支援他一套铺盖卷什么的。


苏玉甫走后,我们和技术队探讨现场的情况。技术队的勘察结果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应该不是现场,至少不是焚烧尸体的现场。因为绿野湖边草木茂盛,没有一处有焚烧过的痕迹,甚至周围都没有大面积过于混乱的草木形状。所以尸体很可能是被焚烧后抛尸在此的。


技术队的吴良睿还说,尽管这样,还是找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首先是尸体周边出现了一些细密的脚印,这些脚印至少是四个人甚至以上的,虽然不能确定其中百分之百有凶手,但脚印旁边的几条车轮印很值得注意。那些印记很细很有规律,是三条并齐的,很明显是从主路上延伸下来,又拐了一个弯,回到主路。据吴良睿猜测,那很可能是三轮车的印记。


“用三轮车抛尸?很可能凶手是怕开汽车暴露车牌号。”现在马路上处处都有探头,尤其是古城市区到绿野的高速,因为事故频发,所以电子眼无处不在。


“现在的凶手可真是足智多谋,反侦查意识太强了。”廖洁无奈地说。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当然我们也是观察,具体的结果还要看法医那边。死者被焚烧时身上好像是一丝不挂,并没有找到什么衣物的灰烬或者残留物,袋子里除了尸体也是空空如也。而且尸体的下体被插进了半截儿木头。这半截儿木头却很奇怪地并没有充分燃烧,至少能让我们看出形状来。”吴良睿推着眼镜,把几张照片递给薛队。


“太变态了!恶心!”廖洁一拍桌子,吓了我们一大跳。


吴良睿汗颜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向薛队汇报:“所以你们也可以推测凶手就是个变态。至少男性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为什么这半截儿木头没有充分燃烧呢?按说洒上汽油后,木头可比人体组织容易燃烧啊。”廖洁问。


吴良睿说:“有很多种可能性啊:有可能那截儿木头是树上砍下的新木,里面有很多水分;或者是甘蔗一类的;也有可能是燃烧到半截儿塞进去的。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操作起来太困难了。”


薛队说:“给苏玉甫打电话,让他在法医中心盯死,千万别把那截儿木头弄丢了!”


开过会,吃了中饭,薛队问B的家属上火车了没有。廖洁正要打电话催,苏玉甫就推门进来了,喘着粗气说:“别催了,在死者左腿迎面骨发现一块小钢板儿,后背也依稀有缝过针的痕迹。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个‘C’无疑了!”


“太好了。宋琦、孙小圣,你们两个带着C的父亲去法医中心做DNA鉴定,然后就可以让他们认尸了!”然后薛队又问廖洁,“现在可以仔细说说这位‘C’的信息了吧!”


廖洁对着电脑照本宣科:“C名叫程月,之前说了是个没有经纪公司的模特儿,平常以拍平面广告为生,一个月前失踪。是她的母亲报的案。”


我和宋琦带着程月的母亲和哥哥去认尸。这时候我比他们还紧张,毕竟作为和程月素不相识的人,我看到其尸体的惨状都心悸,更别说血浓于水的亲人了。我们在去法医中心的路上百般叮嘱,但还是没能避免程母在停尸房见到尸体之后的骤然晕倒。程月的哥哥也好不到哪儿去,出来后眼睛都是直的,脸比纸还白,没一句真话了。最后这个七尺男儿几乎给我们跪下了,哭喊着让我们缉拿真凶,为程月昭雪。


“他们确定是程月了?”薛队后来问我们。


“反正从身形来看能确定。再加上苏玉甫的情报,应该没问题。DNA的检测结果要等两天,咱们可以先开展侦查。”宋琦说。


“好,”薛队吩咐着,“现在调查程月的社会关系。她这种身份,认识的人应该鱼龙混杂,所以你们一定要仔细,别漏过任何一条可能有用的线索。”


第二天我们一直在围绕程月的社会关系进行走访。我们得知,程月从上个月中旬就已经失踪,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最后一次露面是和一个导演吃饭,吃完饭按理应该回家,但从此杳无音信。当地派出所曾经在接到报案后调查过那个导演,但没有找到那名导演的可疑之处。


我们来到接报案的派出所,询问民警当时他们调查的情况。民警向我们介绍说:“那名导演叫石刚,拍过一些小电视剧,程月曾经在里面饰演过一个小角色,据说还因此动了进影视圈的念头,所以据石刚说那段时间程月频繁地和他联系、约他,希望能进一步沟通。于是当晚他们在缤纷商厦吃的晚饭,然后程月自行回家,导演跟她分道扬镳。”


“怎么确定他们当晚吃完饭后就各回各家了?”


“我们当时调取了大厦的监控录像。”说着,民警打开文件夹,调出了那段监控,指给我们看,“你们看,这段走廊就是大厦的出口附近。时间是晚上8点半。程月一个人走出来的。”我们从监控上看到,那段走廊比较昏暗,人迹罕至,十分钟内只有程月和三三两两的顾客走出来。


“大厦10点关门,这时候里面没什么人,所以比较好辨认。当时她的家属也来看了这段监控,确认这个人就是程月。”


“有没有刚出门时的影像?”


“在这里。”民警飞快又点开一个文件,画面上出现一个更加昏暗的出口,“这是大厦的地下车库,石刚是开车出来的。经我们确认,这辆车就是石刚的,车牌号登记的就是他的名字。这时候的时间是晚上9点半。所以能判定他们两人在吃完晚饭后,是分开离去的。而且石刚比程月晚出来整整一个小时。”


“好像,就凭这两段录像,也不能完全判定他们两个吃完饭后分开离去。毕竟到了大厦外部,谁也说不清还会发生什么。”薛队抱着肩膀沉吟道。


2、


我们很快联系上了石刚。这家伙在古城一家新兴的影视公司任职,是个小股东,所以在他们公司还算小有权势。听说我们到访,他的表现倒格外轻松,叫了很多小职员给我们沏茶倒水,甚至还捧来了一大沓签名照片,说让我们随便挑,说照片上都是他们公司出品的艺人,以后还要多多照应。宋琦随便翻了翻那些照片,倒有些熟脸的:“这女的……是不是就是演《明日君再来》里那小萝莉的?”石刚大笑道:“警官真是好眼力!那正是我们公司投资的电视剧……程月还在里面客串了一个银行职员,你们没印象?”


既然从这里说起,那薛队也开门见山:“程月最近对演戏很有兴趣,所以跟你联系得比较频繁,是吧?”


石刚颇有些无奈地说:“是啊!是因为有一次帮我们公司一个女星拍写真,在摄影棚跟她认识的。你也知道,像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儿,见到我这种人,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所以和我比较话多,主动留了电话号码。于是在拍摄那个电视剧时,正好有这么一个酱油角色的空缺,我就想到了她。”


“就这么简单?”宋琦笑着,有点儿逗着玩儿的意思。


“这位小兄弟的意思是……”石刚也笑得不太纯粹。


“有什么情况您就尽管跟我们说。毕竟我们是在调查案件,人命关天,我也想尽快找到证据把您选择出去。”宋琦严肃起来。


“人命关天?什么意思?她死了?”石刚瞬间变了脸。


我们把程月的大概情况跟他一说,他脸上就涔涔地冒了汗:“竟然有这种事儿?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对她做!”


我说:“所以你才要把知道的有关她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你们有这规则也好那规则也好,只要是你情我愿,我们也绝不深究。


“不要上纲上线,不要上纲上线,我想想,我想想。”石刚拿出一方白手绢擦汗,摘下脖子上套的一串菩提子佛珠反复揉着,好像有些慌神。薛队跟他打趣道:“你这珠子盘得可以啊,真够亮的。刷芝麻酱了吧?”


石刚自嘲地笑笑:“我这个人,不穿金不戴银,就好玩儿这些东西。”


我们各自点上烟,又跟他扯了点儿别的,他才开口:“其实我知道你们往那边想了……确实,我跟程月是有那种关系,但绝对是纯洁的那种关系。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烂事儿。”


“什么?你就直说,别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宋琦拿着笔不知怎么记的。


“因为她一直想上我的电视剧,所以约过我两次,说什么干平面模特儿没前途,再加上岁数大了,也要给自己找条出路。于是我们……我们也就深聊了两次。然后开过两次房——真的只有两次啊!后来我就让她上了我的《明日君再来》。虽然全部加起来只出镜了不到两分钟,但那可是她的处女作啊。”


“接着讲。”宋琦哗啦哗啦地拿笔记着。


“然后……然后她又约过我一次,当然还是提上戏的事儿……你们也知道,干演员这一行,没人捧是不行的,何况像她这种急功近利的人,一心想往影视上扑。那次过后,她又约我,但因为我晚上有事儿,于是就只跟她吃了顿饭,随便聊了一些,然后就散了。”
“吃完饭以后,就各自走了?”


“对啊,她直接从大厦正门走的,我去地下车库开车走的,也没有送她。”


“她有提过她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去见谁吗?”


石刚摇摇头:“这个还真没听她提起过。”


从石刚的公司出来,薛队问我们:“觉得这个导演有问题吗?”


我说:“不太好说。按说他们这种人,跟女演员接触也算比较平常的。所以我觉得,如果没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他倒不至于把她杀掉,而且下手那么狠。”


回到队里我们一起讨论了石刚这个人。薛队说:“从商厦的监控来看,石刚的确是在吃完饭后和程月分头离开的。但监控只有一段,不可能全程拍摄到石刚去了哪里,又见了谁,更别提程月后面的行踪了。所以还是不能完全排除石刚的作案嫌疑。”


我说:“不过按常理来说,他们两个人吃完饭,如果石刚有意带着程月离开的话很是轻而易举。比如让她搭个车,或者再去别的地方坐坐,甚至是再像以前那样开个房什么的,完全行得通。既然录像上是分头离开,那八成两个人真是就此拜别了。”
宋琦摇摇头:“我看不一定。


“这个石刚结婚了没有?”


“结婚了,不过他不是本地人,妻子一直在内蒙古老家带孩子。所以他一个人在古城可算是肆无忌惮。”


廖洁忽然想起什么,说:“这个石刚……我以前在娱乐杂志上好像读到过这个人。以前好像没进过派出所吧?是因为殴打他人?”


苏玉甫说:“没有啊,我查了这个人的档案,没有违法犯罪前科啊。”


廖洁摇摇头,然后打开外网:“肯定有。我记得很清楚,好像是去年还是前年,他打了一名女演员。”


她噼里啪啦地敲着,我们一行人凑过来,果然看到了一张旧网页上赫然写着:“导演石刚酒后发威,女星被其打折鼻梁!”内容是一次石刚和朋友聚会吃饭,李星芸也在内,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在路上石刚就把李星芸赶下了车,并对其破口大骂,甚至拳打脚踢,惊动了警方。


本来李星芸在古城就不是很知名,自从发生这事儿以后,几乎就销声匿迹了。看样子已经淡出了娱乐圈。


“这家伙,牌儿不大,脾气倒不小!”宋琦说。


“看来咱们要想真正了解这个人,他们公司或者圈里人未必能说真话。只有找找这个李星芸了。”薛队若有所思。
苏玉甫在内网上查着李星芸的资料,找了半天指着上面的一条带有一张模糊黑白相片的信息说:“应该就是她了。东北人,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古城发展。别的资料很不齐全,不过好在在住店信息里有一条登记的手机号。


“联系她!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她!”


我照着网上的那个手机号打过去,很快就有人接了电话。听声音,应该就是李星芸。我报了身份,显然她很警觉:“警察?我看是骗子吧?”


她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就跟她说有些关于石刚的事情想找她聊聊。不料她很抵触地说:“我不想再提那个人!再说我已经息影了,不想再跟娱乐圈的人有什么瓜葛!”


我只能告诉她程月被害一事,并对她说我们怀疑有可能是石刚作的案,她配合既是义务也是理所应当。总之我说得晓之以理、不卑不亢,她也只能答复道:那这样,你们带着证件,到旭达咖啡厅等我。


没想到她应允得如此之快,我和宋琦赶紧收拾东西过去。到了旭达咖啡厅,李星芸已经坐在角落里等我们了。

切入正题:“关于石刚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李星芸点燃一支烟,半天不言语,面无表情。


我说:“你不用担心,给警方做笔录,绝对不会把你说的任何内容泄露出去的。我们的保密工作是很严格的。”


李星芸的嘴角泛起一丝漫不经心地笑:“我没有任何担心。现在我跟他、跟这个圈子没有任何瓜葛,我犯不上再为这个人顾虑。”


宋琦说:“去年他对你……实施暴力的那个新闻我们看了,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李星芸弹着烟灰:“怎么着?你们到底是警察还是小报记者?怎么像是八卦访谈?”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我也摸不清她到底是抵触还是调侃,只能说:“我们只是想从你这儿多了解一下石刚这个人。因为你也知道,昨天绿野湖边发现一具女尸,尸体被严重焚烧,下体还被插进了木棒,手段极其残忍,影响也很恶劣。现在能帮我们了解到真实的石刚的人只有你了。”


李星芸深深地点了几下头,表情上有几分吃惊,完全收起了之前的笑容。她说:“石刚这个人,在工作上投机取巧,在金钱上利欲熏心,在情色上更有怪癖。我只能这么回答你们。”
“什么叫有怪癖?”


李星芸只是恨恨地抽烟,一会儿眼圈就红了。


“没关系。你有难言之隐我能理解,你可以把咱们下面的内容当作聊天。我知道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并不容易,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死者程月肯定也是这样,但她没你幸运,她不仅没了命,还落了一个这么惨烈的下场。也许只有你能帮助她沉冤昭雪啊。”


宋琦这么动之以情的几句话竟把李星芸说哭了。她双手托着腮,颤抖着说:“那家伙是个衣冠禽兽。别看在外面挺儒雅,还说自己信佛、吃斋,其实……其实就是个变态!那时候我为了能够在电视上露露脸,经人介绍跟他认识,虽说他也没什么太大能力,但我一个小演员总要有所依靠。他多色、多强势都没有关系,但……”


她又说不下去了。我使劲儿联想,试探着接道:“他打你?”


她使劲儿地点头。


我看了宋琦一眼,瞬间全明白了。看来石刚是个虐待狂,使用暴力一定是他的家常便饭。


“上新闻那次只是小儿科,虽然吵得很厉害,但和他之前把我打骨折住院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他就是个变态!不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床上!”


“李小姐,”宋琦也只能安抚了,“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生活得很好,我们很抱歉让你想起了这些不愉快的往事。但你能再说一下石刚在平常生活中还有什么别的特征或者细节吗?这或许有助于我们破案。”


“别的细节……”她擦干眼泪望着天花板想,“你们说,那名死者下体被插了东西……这我相信他干得出来!”这话着实让我们心头一悸。


这话题也不能深问,宋琦说:“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他脖子上总挂着一串佛珠……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告别李星芸,我和宋琦都很兴奋,觉得石刚的犯罪嫌疑越来越明显了。我觉得他们这个所谓的‘分道扬镳’肯定有问题!”


先看了程月离开商场那段,并没什么大的发现。又看了石刚驱车出门的录像,好像也没什么异样。不过薛队若有所思:“其实从这段车库的录像来看,只能确定这辆车是石刚的,但看不清驾驶人。有他上车的录像吗?”


廖洁说:“在派出所时我问了,那儿的民警告诉我只有大厦出口处才有监控,所以没有他上车时的影像。”


“访问收停车费的工作人员了吗?”


“这个还没有。不过我觉得戏不大。您想啊,天天有成百上千的车从那个路口开出来,收费员要记得谁开的那辆车才怪呢!”苏玉甫耸耸肩。


我反复倒着那段录像,都是千篇一律:石刚的车开过来,拐弯、缴费,然后就驶出了出口。其实这辆车从始至终都没有正对过摄像头,最清楚的角度也在四十五度左右,只能勉强看全车牌号以及车上的一个司机。


廖洁把脸都贴在屏幕上了:“薛队,他这辆本田的车窗膜好像不重,根据车玻璃透过来的那边的景象,应该能看到车的副驾驶和后座上没有人。这倒和石刚所说的单独与程月会面相吻合。”


我又把视频倒过去,从车子半面对着探头开始看起,忽然发现司机那个模糊的身子上闪了一下。那个闪动不到半秒钟,闪的光也是微乎其微,不使劲儿辨认几乎无法察觉。


我让他们也注意观察了一下那个亮光,薛队眯着眼看了半天,分析说:“应该是从开车人脖子上发出来的,是一个反光吧。”


“反光……”我思量着,问宋琦,“石刚脖子上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是佛珠吧?佛珠能在那种光照下发出反光吗?”


宋琦皱着眉头又倒着看了一遍,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佛珠的反光。肯定是项链一类的东西!最起码是个金属的饰物!薛队,开车人不是石刚!”


薛队看了半天,分析着说:“如果凭这个细节推测开车人不是他的话,那他在哪里?看上去车里就司机一个人啊。而且如果司机脖子上反光的东西是条项链,很有可能是个女性在开车!”
宋琦说:“从时间上来看,程月从商厦离开在先,石刚的车开走在后。你们看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性:程月和石刚在吃晚饭时,石刚喝了酒,无法开车,于是程月就开着他的车把他送了回去。石刚就躺在车的后座上。”


“可是程月为什么不和石刚一起从地下车库走?为什么自己先从大厦的地上出口离开?”薛队问。


苏玉甫摇头晃脑地说:“有很多可能性啊。比如程月先离开,而后接到石刚的电话,找借口带她回家,或者去酒店,所以程月在一段时间之后又返回了大厦,然后带着石刚一起开车走了。”


不过现在我们手头的监控录像只有这么两段,是无法知道程月是否又折回来的。于是薛队吩咐我们:“你们去大厦保卫处,把程月离开后到石刚的车离开前所有出入口的录像拷回来。然后再查查程月生前是否佩戴项链,还有就是当晚石刚和程月吃饭时,石刚喝没喝酒。”


3、


我们很快分头行动。调查程月生前的事很方便,只需给她家人打个电话就行了,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然后我们又去了那座大厦,廖洁直奔保卫处,我和宋琦则拿着石刚和程月的照片找到他们吃饭的那家餐馆让经理和服务员辨认。那是一家火锅店,按他们的班制推算,至少能确定三名服务员在石刚和程月吃饭那晚当班。可是把照片拿给他们看,他们都摇头,说记不清了。


那经理也是原话,解释道:“警察同志,你说要是过个三五天的活我们还可能有印象,这都一个多月了,我们的店天天来这么多客人,高峰期时还要排队拿号,怎么可能记住每个顾客的特征啊?”


我想想也是。宋琦在旁边还侥幸地提示:“这个男的是个导演,女的是个小演员。你看着不面熟?”


旁边一个服务员突然应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了。”然后又把我们拽到餐厅的一个角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当天应该坐在这里!”


“你刚才怎么没记起来?”


“是这样的。如果你说他们是名人的话,我记起好像当时有邻桌管这个男的要签名,然后别的顾客看见了也都注意到了那对男女。后来还有顾客跟他们合影。”那服务员说着,忽然指着旁边的另外一个服务员说,“对了,你手机不是还偷拍他们来着吗?照片删了吗?”


那服务员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着,然后大叫:“没删没删,在这儿呢。你们看看是不是他们!”


我们赶紧凑过去,一看,照片上是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在对坐着用餐。男的是石刚无疑,女的虽然只露了个后脑勺,但从衣着上看,跟监控里的程月别无二致,应该就是他们二人。更令我们兴奋的是,石刚旁边还摆着一瓶白酒!


那么现在可以按照宋琦的想法大胆推断:当晚程月把石刚约出来——石刚约程月也有可能,反正两人是在这幢大厦里吃的饭,石刚喝了一些白酒,和程月吃饭吃到8点多时吃完,然后程月离开大厦。她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又接到了石刚打来的电话,让她回来,说还有话要跟她说。于是她又回来,带着石刚一起走到地下车库,找到他的车,然后把他搀到后座上,让他躺下,她驾驶着车子离开了车库。


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宋琦说:“现在唯一能彻底印证这个猜测的,就是廖洁去调的监控录像。如果录像上能看到程月在不久之后又折回来,那么这个石刚肯定有问题。因为程月就是在那一晚失踪的,石刚肯定是对她做了什么!”


“嗯,李星芸说过石刚是个不折不扣的虐待狂,再加上他喝醉酒,对程月实施暴力甚至过失把她弄死完全有可能。八成那辆车就是案发现场呢,咱们应该好好查查!”


我们在车上等了好半天,终于看见廖洁慢慢悠悠地过来。宋琦说:“我的大小姐,都等着你这份证据呢。有了这个,咱说不定就能传唤石刚啦。”


廖洁没好气地说:“别提了,这栋大厦的所有监控录像只能保存一个月。而石刚和程月吃饭那晚是在一个月之前,所以已经被顶没了。要不是之前派出所调取监控比较及时,咱们连手头这两段都拿不到。”


宋琦说:“没关系,不管后来驾驶石刚车的人是不是程月,这个石刚都有问题。”


我们开着一辆普通轿车去了石刚的公司,在楼下发现了石刚的座驾,便把车停在他的车后,准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中午的时候他就下了楼,上了自己的汽车。我们跟在他的车后面,见他驶出了市区,直奔他家的方向。正好,我们也想上门拜访一下,就一路跟到了他家门口。
敲了门,他见到我们很惊讶。我们只是想再跟他聊聊,获得一些线索,他便把我们迎进去,像上次一样很配合地有问必答。宋琦管他借了洗手间,我就坐在沙发上跟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他还笑着跟我说:“警官同志,您可千万不要把我这个住处说出去。


我哈哈笑着,说:“没问题。不过我刚才看您把车开了进去,车库在哪里?后面还有院子吗?”


他说:“对啊。院子在后面。”


我说:“能带我参观一下吗?”


他便带着我来到了后院。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修葺得比较整洁。有一个车库、一个花房以及一个仓库。


车库的角落是一些工具。比如打气泵、喷蜡和钳子之类的。我仔细看了一下,还有一根比较细的胶皮管子也扔在地上。我拾起一看,假装不懂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他赶紧凑过来,勉强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好些东西放在这儿两三年都不见得用上一回。可能是当时买车时送的,就一直扔在这里。”然后就从我手里取了过去。


那胶皮管子表面有很多油污,看上去绝对不像是从没使用过。而且从他的反应来看,好像对此也颇为紧张。


从他家出来后,我问宋琦有什么发现。宋琦说:“他家卫生间倒是没什么异样。我看你们当时不在房间里,又随便翻了翻,倒是没看见和咱们这起案子有关的东西。不过他们这个公司可真够乱的。阿鱼和柳轩辕你知道吗?就是现在古城火得不得了的那对情侣明星,说是古城的金童玉女,原来是炒作。两个人根本不是情侣,是捆绑销售。


我惊叹了半天,他又问:“你那儿有什么线索?”


我把胶皮管子的事儿跟他说了。他琢磨半天,忽然瞪大眼睛问我:“孙小圣,如果你要是用焚烧的方式毁尸灭迹的话,你第一步先干什么?”


我说:“先杀人吧。”


“废话!我只说焚尸这一环节。”


我笑道:“那当然是准备汽油啦。我肯定想去买汽油。”


宋琦敲着我的脑袋,错!“肯定是他开着车去加油站加油,开车加油再正常不过啦,谁也不会起疑。然后回家后利用你提到的那个胶皮管子,从汽车油箱里把油吸出来。这样汽油不就唾手可得了嘛!”


我一拍手:“宋哥,你分析得简直太对了——可是那截儿皮管子我没带回来,没及时取证,怎么办?”


宋琦沉思状:“先不要打草惊蛇。”


我们回去报告了薛队,薛队说:“开传唤证吧!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拼一把,尽量在时限内把他的笔录拿下来。这个石刚的确有很大问题!”


我们传唤了石刚,他在讯问室里焦躁不安。薛队问:“石导,你怎么看待程月被害一案?”


石刚的反应跟以往大有不同,很是激动:“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当晚喝酒了,对不对?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酒驾回去的吧!”


石刚瞪着薛队,半天说出一句:“我就是酒驾回去的行了吧!你拘役我六个月!这东西还有找后账的?”


薛队说:“可是当晚驾车的根本不是你!你别忘了,地下车库可是有摄像头的,你不会是说你男扮女装开的车吧?”


任凭我们再怎么问,他就是不言语了。


薛队指示苏玉甫:“你办了手续后去石刚的家进行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焚尸现场,或者别的作案工具。”


我们以为石刚崩溃了,进去一看,他比刚才平静许多,说:“我想起一个细节。当晚我确实喝了酒,她说用不用她送我回去。我说不用,然后她就说她坐地铁回去了。


听他说得言之凿凿,我们也有些糊涂,但还是一本正经地问他:“听你这意思,那晚驾驶你车的,另有其人?”


他又低下了头。薛队说:“如果你能把这个人说出来,既能弄清事实、摆脱嫌疑,也能协助警方办案、加快侦破效率,那你为什么拒不交代?除非这件案子就是与你有关!难道说你有同伙?你们协同作案?”


“没有!我真的和程月的死没有关系!”


“那你当晚到底是怎么离开那栋大厦的?”


石刚沉默良久,说:“好,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千万不要张扬出去。这样我在公司,甚至整个古城的娱乐圈都没法混了!”


“你说吧!”


“我的确叫人来接我了,也的确是个女人。她就是阿鱼。”


我们集体大跌眼镜:“阿鱼?就是那个炙手可热的影视新星?真是她来接的你?”


他点点头:是的。我让她把我带回住处,然后在我那里过夜。


这家伙果然是个远近闻名的色鬼。


“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一行很忌讳这个的。”他扭着脑袋说,“阿鱼是我们公司的台柱子,一直全力打造玉女形象,把她和那个帅小生柳轩辕捆绑推出,炒作两人是情侣,什么分分合合啊、恩恩爱爱啊,那些影迷粉丝可关注了,能搏相当大的版面,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俩就能走向全国了。


“行了行了!真够闹心的。原本已经锁定真凶,但现在发现很有可能是空欢喜一场。


我们很快到了地铁的轨道指挥中心去看录像。幸亏地铁方面的监控设备先进,内存比商厦的要大很多。工作人员听说我们要调取一个多月前某个晚上的录像,动员了十几个工作人员,操作着二十多台电脑,很快就有了结果。


我们先按照程月家的地址和大厦的位置设计出一条最近的乘坐地铁的路线,然后按照路线寻找程月的轨迹,果然看到程月在当晚8点50分左右进了大厦附近的地铁站。然后又往后推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9点20分左右,在离程月家最近的地铁站内找她的踪迹。


程月家附近的地铁站叫清远路站,站台上有四个摄像头,站厅里有三个摄像头。我们从站台上寻找到了程月下车的位置,又在站厅里对着西侧楼梯拍摄到的视频中找到了她下楼梯的影像。


这就怪了,能看到她上车、下车,甚至下楼梯的过程,却找不到她出站的踪迹。


“能查查她的刷卡记录吗?”我记得以前抓贼时经常这样查贼的活动轨迹。


“你二吗?连卡都没有,怎么查记录?”廖洁白了我一眼。


又看了十多分钟,依旧没有程月的踪迹。薛队叼上了烟:“这可真是怪了。难道说她是从北侧出口出的站?那很有可能她没有立即回家。”说着,又让技术员把北侧站口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


我们卡着那个时间点又看了20分钟,依然了无踪迹。


“清远路站的进出站口只有这两个吗?”薛队扭头问。


“绝对没错,只有这两个。她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出去。”工作人员在一旁答道。


“绝对不可能啊!难不成这个程月在地铁站里凭空消失了?”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薛队听着烦心,在一旁吼我们:“乱什么!接着看!看南口,再往后倒!”


没想到,我们往后看了40分钟后,程月竟然出现了!虽然是背影,但从衣着身材来看,就是程月无疑!因为摄像头是正对着南站口的,所以能看到她快步地出了站,走到了外面的朦胧夜色中。


廖洁先反应过来:“把站厅东侧的摄像视频调出来!”


“那是实时监控,没有录像的。”


“我就要看实时监控,不用看当晚的录像!”


工作人员纳闷儿地把站厅东侧监控打开,画面上出现了此时清远路地铁站东侧站厅内熙熙攘攘的画面。


“你们看!东侧站厅比西侧多出两个通道。虽然看不太清通道门口的标志,但我猜肯定一个是员工通道,一个是卫生间!很有可能程月是在出站前去了卫生间,方便之后才出的站。”


我们静默了几秒,好像没找出什么破绽,只是苏玉甫傻头傻脑地问:“那不太对啊。上个卫生间需要40分钟吗?”


廖洁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位未婚男青年,你是不会理解女同志生理期时的不便的。再加上程月这种比较讲究、生活习惯也不太规律的人,正常,绝对正常。”


虽然这方面我也是知之甚少,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首先程月的家近在咫尺,她有必要身子不方便非要在地铁的卫生间里解决吗?如果真是急不可待,在之前的监控视频上,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啊。之前录像里她一直是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甚至能从几个看得清表情的画面里看出,她一直是一脸悠闲。又何以在展厅里发生变故呢?


我脱口而出:“要是厕所里也有摄像头就好了。”


宋琦说:“你能说点儿有用的吗?”


我把我的怀疑说出来,廖洁嗤之以鼻:“那你说,她为什么在地铁站里逗留了那么久?碰见熟人了?如果是这种情况,刚巧就在探头照不到的地方?即使是这样,既然她安全地出了站,说明这个细节也与咱们这起案子无关啊!”


薛队一反常态地支持我:“我觉得小圣说得有道理。既然咱们查到这里,有这个条件,就不要放过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细节。”


说着,他又去看程月出站时的录像。直到这时我们才共同发现了一个本应早就发现的问题:程月出去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布袋子。


4、


这个布袋子,从监控上看是蓝色的,而且能看出,布袋子是鼓鼓囊囊的,里面好像盛满了东西。而从程月单手拎它的动作来看,显得很是轻松,那么可以大胆猜测,袋子里面塞的应该不是什么沉重之物。应该是衣服一类的物品。


而且从程月的背影来看,她一直在低着头看手机,这和之前的录像里也有区别。从程月上车到下车,再到下站台下楼梯,基本没见她掏出过手机,而这个时候的她好像频繁地在摆弄手机。


“如果一个人之前并没有习惯性玩儿手机的习惯,那么当她突然拿着手机不放时,会是什么情况?”薛队问。


“这还用问,那肯定是在和人聊天谈事情啊。”廖洁总是一副经验之谈的样子。


“据我的理解,程月很可能是在地铁站碰见了熟人,然后取了这包东西。而且就现在这个状况看,很可能是两人约好了在这个时间、地点碰面,把东西交给她。而那个人要么是上站台继续乘车了,要么是从北侧出站口出站了。反正没有跟程月同行。”


薛队说:“我们应该去地铁站实地勘察一下。”


第二天我们就去了清远路地铁站。站里的格局和监控录像里别无二致,廖洁的猜测也是分毫不差:东侧站厅的两个通道,一个是员工通道,一个是卫生间。


如果程月是与人相约,肯定是约在了监控头已坏的东侧站厅内。


“不对啊。”宋琦在站厅里兜了一圈之后,说,“如果从之前的录像上来看,程月从西侧站台下来,也就是顺着楼梯下到了西侧站厅,她是要先刷出站的卡才能到达站厅中央的;而此时如果想再进入东侧站厅,她是要重新刷一遍进站的卡的。如果她真是和人相约在东侧站厅,又何必再刷一遍进站的卡呢?”


“那也不一定。车站出入口的探头有盲区,他们在站厅中央会的面也有可能。”薛队仰着头观察着说。


“什么进站出站、西侧东侧的,听得我脑袋都要炸了。”我说,“咱们还是去厕所看看?尤其是女厕所?”


“我就知道你脑子里净是这些!”廖洁撇着嘴。


“看一眼也好。”薛队说着,让一个清洁工大妈去女厕所帮我们进去看了看里面有没有人。那大妈又瘦又高,拎着只拖把进去,出来跟我们说:“里头好几个人呢,都是女同志。”


薛队笑道:“多新鲜,要是有男的就麻烦了!”然后他看到旁边地上摆着一个提示“正在清扫,勿入”的牌子,说:“要不您把这牌子立在门口,就先不要再让人进入了。我们进去看看。”
清洁大妈面露难色:“可是现在不是打扫的时间。”
我说:“我们就进去看一眼地形,很快就会出来。”


大妈说:“那我要去问一下站长。”


她立刻就去找站长了,薛队长跟我们打趣道:“这清洁工还挺讲原则。回头也问问她当晚看到什么异常没有。”


一会儿大妈回来,把那牌子立在门口,不停地嘱咐我们:“只能进去看几分钟啊。现在是高峰期,会有很多乘客来如厕的。本来女厕所人就多,你们不能长时间霸占着厕所。”


趁着里面人还没出来干净,薛队跟她闲聊:“您怎么称呼?”
“我姓陈。”


“哦,陈大妈是吧。您看看这个,”他把程月的照片拿给她看,“这个女的您有没有印象?她平常就从这站上下车。”


陈大妈眯着眼睛看半天,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一次都没见过?”


“没见过。”她振振有词,“这地铁站每天客流无数,光一个早高峰就要一万多人,那么多乘客我怎么可能个个有印象。”


卫生间的北侧墙上还有一扇门,紧锁着,薛队问:“这间是什么?不会是个单间吧?”


陈大妈说:“这是一间壁橱。里面盛放着一些消毒液、拖把和笤帚之类的东西。”


“能打开看一眼吗?”


“壁橱你们也看?”陈大妈一脸的匪夷所思。


“当然,我们就是来观察地形的。”薛队的口气不容商量。


陈大妈嘟囔着什么,从裤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慢吞吞地打开那扇门。


令我们吃惊的是,那间陈大妈所谓的壁橱竟然很大,目测就有十平方米左右,几乎是一间小屋子。里面的确摆放着各种工具,还有一些坏了的桌椅板凳、塑料袋、空的饮料瓶子以及几只消防栓。廖洁用脚踢了踢那袋子空瓶子,下意识地说:“怎么,垃圾也往这里摆?”


大妈很不满地反问一句:“怎么,我捡回家卖钱的,不行?”


平时伶牙俐齿的廖洁被说得没了话,只得灰溜溜退出去。薛队又一个人在里面看了会儿,然后出来感谢了陈大妈,我们一行人才离去。


路上廖洁没好气地说:“一个清洁工而已,脾气还挺大!”


薛队猛地看了宋琦一眼,吓了他一跳:“怎么了薛队?”


薛队说:“没事儿。我在想,咱们现在还是应该回过头再去调查调查程月的人际关系。兴许在那儿能找到突破口。”


回到队里,廖洁和苏玉甫被安排去走访程月的社会关系了。薛队把我和宋琦叫到办公室里,问宋琦和我对这起案子有什么看法,我立即有种得到重用的感觉。


宋琦的分析是,地铁监控录像看得很清楚,尽管程月在地铁站逗留了一段时间,出站时手上还多了包东西,但起码看上去安然无恙,所以并不能判定她在地铁里出现了状况,从而导致死于非命。所以现在应该着重调查的是她出站后发生了什么。


我说:“可是我总是觉得,地铁站里这个细节不能忽略,说不定就和程月之后的失踪有联系。比如她当时在地铁里和谁见了面?手里那包东西又是谁给的?她拿着那包东西,是不是又去交给别人了?”


薛队长的意见是,因为一开始的侦查方向就出现了偏差,导致在那个导演石刚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所以现在只能采取排除法,先把程月生前的社会关系捋清楚,然后挨个儿调查,最后锁定可能作案的嫌疑人。


廖洁和苏玉甫马不停蹄地回来了,报告说:“经过我们对程月父亲和哥哥的走访,特别可疑的人没有,倒是有个人应该注意。这个人原先是程月的男朋友,叫耿国行,本地人,在程月上艺校时两人就是情侣关系。尽管程月生前说他们已经分手,可据程月父亲透露,两人实际上还保持着比较频繁的联系,而耿国行与程家的关系也一直比较密切,算是程月哥哥默认的妹夫。


“你们怎么看?”薛队问。


苏玉甫耸着肩膀说:“我看不见得。因为这种意见在程月家内部并不完全认可,好比程月的哥哥程阳就不这么认为。据程阳说,耿国行在程月出事儿的前半年就已经不在古城了,好像北上打工去了,具体去了哪个城市他也不知道。所以程阳并不认为耿国行是凶手。”


“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到耿国行家里去看一下。”


我们只见到了耿国行的父亲耿栓。耿栓见我们前来,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告诉我们他儿子早在半年前就和家里闹翻了,然后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他为什么和家里闹翻?都这么大人了,不至于扔下年迈的你们不管吧?”


“警官,你们跟我进来看看就知道了。”耿栓叼着根烟,一边抽一边叹气,把我们引进屋来。屋里陈设简单,客厅只有一张八仙桌、一只立柜和一台小电视,估计小偷来了都不知从何下手。但耿国行的卧室里却被各种摄影器材挤得满满当当:三脚架、反光板、滤镜、柔光罩等等,让人下不去脚。看得出来,这些工具无论哪样都是价格不菲的。


他父亲哀叹着说:“这孩子从上高中时就迷上了摄影。原先只是拿着傻瓜相机随便玩玩,后来越整越大,然后又加入了古城的什么摄影爱好者协会,动不动就去野外采风,一去就是好几天,然后就是疯了一样地给自己置办行头。他原来那点儿工资根本入不敷出,更何况后来还辞了职。然后他就管我们要钱,你说我一个牛厂的退休工人,他妈也没工作,我们老两口儿没事儿也就靠捡捡破烂儿挣几个钱,哪儿还能供得起他这些!后来他再要钱时,我们就一分也不给了,还经常劝他,最后他烦了,就一个人收拾了行李,偷偷溜了出去。”


我问:“亲儿子失踪,你们也没报案?”


耿栓说:“这孩子从小个性就强,我们当时就知道他肯定又是赌气离家,说不定身上钱花完了或者在外面熬不下去了就会回来。哪知道那次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我们也就很着急了,天天给他打电话,但总是关机。


薛队拿出程月的照片问他:“这个人见过吗?”
耿栓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说:“没印象。”


“这是你儿子以前的女朋友,最近被人谋杀了。你没见过?”


“警官,像他那样成天除了烧钱就是混日子的人,有哪个女孩子能跟他长久?何况就算有女朋友他也不会往家带的,他嫌我们老两口儿给他丢人啊。”


“耿国行的母亲没在家吗?”


耿栓说:“本来一直在家。现在我们这里不是要拆迁了嘛,我们能拿到一大笔拆迁款,就想着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那小子,让他回来拿钱娶媳妇。但最近他的电话又打不通了,于是他妈妈一着急,就上北京找他去了。这不,已经走了三天了。”


从耿国行家回来,薛队问我们有什么看法。宋琦说:“没什么看法。这老头儿说的一切都符合逻辑,没什么破绽。”


我们按照耿栓提供的那家手机媒体的名字,很快就查到了那家公司的电话。公司负责人说,他们那里的确有一个叫耿国行的年轻员工,刚刚做了半年,正等着转正呢。


“看来不是耿国行。”苏玉甫耸着肩说。


这个人排除了,那就意味着线索又断了。一屋子人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思。


我想了想刚才在耿家的见闻,说:“我倒是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合不合理?”


“你就睡吧。现在这状况,有的说总比干瞪眼强。”宋琦看着我。


我说:“我总觉得耿国行他爹,就是那个耿栓好像有点儿问题。虽然具体说不出哪儿有问题,但他给人的印象就是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你们发觉了吗?”


我在桌前玩儿了一会儿手机,廖洁便提着一大袋子饮料叫苦不迭地让我和宋琦帮忙。我们正七手八脚地分着水,忽然听见薛队在里屋大喊大叫:“人呢?都进来!快点儿!”


我们慌慌张张跑进去,只见薛队一个人伫立在桌前,像雕塑一样指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这个画面还记得吗?”


我们一看,那正是程月离开车站时,在出站口被拍下的影像。


“记得啊,当时不是说了嘛,这是她在车站逗留了四十多分钟后离开时被南侧的摄像头拍下来的。”宋琦边咕咚咕咚喝水边说。我也边喝边应和。薛队把头扭向我,瞪着眼睛不说话。我一愣,赶快给他递过去一瓶。


不料他一把推开,又问:“她手里这个布袋子你们再看看!”


我们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新情况。廖洁说:“薛队,你就别跟我们打哑谜了。这录像都被我们倒过成千上万次了,要发现早就发现了。”


薛队说:“你先给我截张图,然后放大!”


廖洁把图放大了四倍,这样图片里面的影像虽然大了很多,但由于监控器拍摄后形成的视频分辨率不高,所以图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模糊了很多。我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看看这个。”薛队指着程月拎着的那只布包,“这上面有个图形,看到了吗?”


我仔细看去,的确发现那只蓝底的布包上有一个圆形的图案。好像是一个白色的圆圈,里面还有一个圆点。但细看上去那个点又不是特别圆。总之图形放大到这个程度,已经不能更细致了。


“好像是个商标,或者是什么标志。但是没法儿再清楚了,所以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


薛队沉吟道:“刚才在耿家,他们家墙上挂了一幅挂历你们看到没?挂历应该是耿栓的单位发的,所以上面都是一些奶制品的广告,而这个图案就出现在挂历的右下角。那个圆圈里面是个水滴形的点,应该象征着牛奶。所以说,这个图案应该是耿栓以前工作的那家奶厂的商标!”


宋琦把手里的水瓶砸到桌上:“我明白了!这么说,这个布袋子应该也是原来耿栓的厂里发的,耿家应该有很多,日常生活也经常能用到。而那个时候这个袋子被程月提在手里,就说明一个问题——其实她还是和耿国行有联系!甚至可以推断,那天晚上在清远路地铁站和程月见面的,很可能就是耿国行!他把一袋子东西交给了程月!”


薛队指挥着:“现在把南北出站口以及站台上的录像都调出来,咱们分头找,看看车站里有没有耿国行的身影!我就不信了!”


我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分好组,目不转睛地盯着录像看。我和宋琦负责看耿国行站台的录像,总共两个小时的录像,按理说时间够长了,可愣是没找到和耿国行特别相像的人影。廖洁那边倒是找出来一个,薛队看了一眼就否决了:“你说你眼睛长得不小,眼神怎么还不如我?耿国行身高一米八五,你找的这个,还没站台那一米八的指示牌高呢,可能是吗?”一会儿我又找出来一个人,那人人高马大,也提着个布袋,虽然只看到背影,却很符合耿国行的身形。我们追踪半天,等那人转过身来,我一口饮料就喷在了屏幕上:那人不仅是个女的,还是个孕妇。


王姐也凑合找出一个,看上去身材和脸形都颇有些相似,可惜那人身边还带了一个孩子,而且他手里也没提布袋子。很快也被排除了。


“这不相当于大海捞针嘛!何况咱们看这么半天,甭管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拎着那只蓝色布袋啊。”廖洁敲着脑袋说。


这时苏玉甫推门进来,见我们凑在电脑前愁眉不展的样子,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干嘛呢?”
薛队说在监控里找耿国行。苏玉甫一拍大腿:“别找了,我刚跟耿国行北京的公司联系过,他们负责人说耿国行在那边工作半年,几乎天天都在加班,尤其是一个月前还跟单位出差去了趟黑龙江,从没见他回过老家或者去过外地。我看,这应该就算是耿国行的不在场证据了吧?”


薛队用手指头敲着桌面沉思。宋琦看着廖洁一脸不解:“这就怪了啊。难道说那个布袋子是以前耿国行给程月的?程月一直带在身上?”


我想了想,说:“那也不应该啊。首先如果她出门前就带着布袋子的话,那后来袋子里的东西是哪儿来的?再者,程月那么一个时尚新潮的人,怎么可能用那么土的袋子盛东西?何况还是她前男友的。”


薛队站起来:“走,去车站看一眼!”


我们一行人又来到了清远路地铁站。再次观察了地形后,又从程月下车的位置从头模拟了一遍。从她下车、下楼梯,到西侧站厅,再到女厕所,录像重复了一遍,依旧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薛队问廖洁:“你是女的,你有经验,你说说,一般情况下如果是在女厕所逗留时间过长,都会有什么原因?”


廖洁红了脸,想了半天说:“那情况可就多了……要不女厕所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排队呢?”


薛队看着她,又扭头看我和宋琦,喝道:“你们两个凑这么往前干吗?一边儿去!”


宋琦说:“会不会是程月当时在厕所里打电话?女的煲电话粥时间可就说不准了。”
我说:“很有这个可能!”


苏玉甫说:“不可能。电话局查到的程月的通话记录,和石刚约会前的电话是最后一个,然后她就再也没打过电话。”


我扭头看了看身后,看见昨天那个总捡空瓶子的清洁工大妈正撅着屁股在墙角抠一块口香糖,我上去叫她,想把手里那个空饮料瓶子给她。不料那清洁工一回头,才发现并不是上回那位大妈。清洁工问我怎么了,我只好尴尬地说认错人了。


宋琦说:“你什么记性,刚来一天,就记不得人长相了?”


我不甘示弱地说:“废话,她们都穿一样的衣服,身材也差不多,光看背影你分得清?”


薛队听完我的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上前去问那清洁工:“昨天那个大妈呢?”


那人说:“今天她不在班,听站长说好像她家里有事儿,请假了。你们看今天站里都是我一个人在忙活吗?”


薛队让我把值班站长叫来。那站长很快跑来,薛队问他:“你能确定咱们车站除了这两个出站口外,就没有别的出口了吗?”


站长跟磕头虫似的点头:“没错啊。绝对没错,乘客要是出站的话,只能从这两个口出去。”
“那要是内部人员呢?比如你们的员工?或者维修工?”


站长指了指员工通道:“那边尽头还有一个小门,但是一直是从里面上锁的,钥匙只有我有。

乘客是不可能从那扇门出去的,因为除了工作人员没谁知道哪儿有出口。何况出地铁站是要刷卡的,那个门没有闸机,如果不刷卡,再次进站坐地铁时闸机是要报警的。”


薛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咱们车站一般是几点收车?”


站长说:“其实每个站都不一样。咱们这个站闭站时间是在凌晨左右。”


“闭站之后工作人员都干些什么?”


“清洁、点票、算进出站数,往总公司报。”


“这些工作需要多长时间?”


“比较快,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因为凌晨4点20分大家还要起床准备早班车,所以不会弄到太晚!”


薛队想了想,跟我们说:“走,去趟耿栓家。我好像明白点儿什么了!”


我们又马不停蹄地来到耿栓所在的小村。耿栓开门见又是我们,很是吃惊:“昨天不都来过了吗?”


薛队笑笑:“是。不过今天还要弄清楚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他依旧把着大门。


“不能进去说吗?”薛队一只脚已经跨了进去。


所有人都到了院子里。耿栓扭头对着屋里,说:“今天算了吧,今天我不太方便,身体不太舒服。”


薛队边往屋里走边说:“没关系,那我们看一眼就走。上次来,有些照片忘记拍了,今天要补一下。”


还没到那屋里,就听里面有一阵响动。我们打开门后,发现客厅摆着两只很大的行李袋,屋里的一些日常用品也都不见了,很多零碎的物件和垃圾被扔到地上,七零八碎。客厅本来就小,此时狼藉一片,几乎下不去脚了。


薛队环视了一周,又看了一眼身后慌张跟过来的耿栓,大声说:“出来吧。还猫着?回头再憋坏了。”


见没人应声,薛队就往里面走。耿栓跳上前来拦住他:“你……你们干什么?私闯民宅啊?”
薛队说:“当然没有。看来你家进了贼,现在就藏在屋里呢。”


“那是我家的事儿,用不着你们操心!就算进了贼,我认了!这种事儿,民不举官不究,你管的哪门子闲事儿!”耿栓跳起脚来。


薛队不理会他,往客厅的一角走去。耿栓上手就拽他:“你给我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要不我投诉你们!”


我们赶快跑上前去帮忙。薛队说:“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拽走!”我们几个便拖拽着嗷嗷大叫的耿栓,忙出一头大汗。


这时只见薛队唰地拉开了角落里柜子的大门,里面一个蜷缩着的人赫然出现!


昨天接受我们访问的那个清洁大妈。


薛队一脸志在必得的笑容,说:“陈大妈,好像有些事你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吧?先出来吧,回头腿再麻了。”


那个大妈被我们架出来,脸红脖子粗地喘气,半天才缓过气来。然后一直自言自语地叨叨:“憋死我了憋死我了,我胸口难受,我要上医院。”


薛队指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行李袋和物品,问:“你们这是刚从哪儿回来啊,还是准备去哪儿啊?”


陈大妈还在絮叨:“我要上医院,我……我难受!”


薛队横道:“上什么医院!把话说清楚再去!”


“死了人,你们负得了责任吗!”耿栓尖叫。


“我负责!给我把他按住!”我跟宋琦赶紧控制着张牙舞爪的耿栓。


薛队半蹲在那大妈的身边:“你叫陈喜凤,是耿栓的老伴儿、耿国行的妈,对不对?”


大妈瞪了薛队一眼,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不默认也没用,你的资料,你们领导那儿都有。我上内网一查,马上就能知道你的家庭成员。你上次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什么要隐瞒的?”


“你们上次也没问过我的家庭成员啊!”陈喜凤咬牙切齿地说。


“对,我们是没问题的。”薛队从胸口的兜里掏出程月的照片,“可是这个人你不应该不认识啊,你昨天怎么跟我们说的?”


陈喜凤眼睛看地,很无所谓地说了一句:“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再问也没用。”


“那你们今天忙忙叨叨地收拾行李干什么?”


“我们这儿停水停电了,出去租房住,不行?”


“那你今天见我们来躲起来干什么?”


“我外面欠了债,以为是债主,躲起来,不行?”


薛队站起身来,说:“很好。你不说我帮你说,陈喜凤。你儿子耿国行跟程月好了好几年,但一直因为你们家比较拮据,都不能把结婚提上日程。再加上程月本身也是个追求物质的女人,于是很快就嫌弃了耿国行,跟他分了手。但因为已经离不开程月了,又复合无望,再加上对你们有怨气,耿国行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你们思子心切,又经常联系不到他,就动了想找程月聊聊的念头。后来你们很可能找过她,被她拒绝了。而不久之后你们的这块地要被开发商购买,能得到一大笔赔偿金,你们便还想找程月,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再考虑考虑。可是这时候呢,程月怎么也不见你们。于是,陈喜凤你就去程月家附近的地铁站应聘到了保洁员,希望能碰到程月。对不对?”


“简直是胡说八道。”陈喜凤翻着白眼。


“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你单位领导都说了,你到清远路地铁站当保洁员才两个多月。而且一开始给你分配的并不是那个站,是你说清远路站离你家近主动要求调过去的。实际上清远路离你家还十万八千里呢。”


“那又怎么样?就能说我杀了程月?”


“你听我继续跟你说啊。终于在一个月之前,你在地铁站碰见了半夜归来的程月,尾随她进了厕所。而且当时是晚上,车站厕所里没有别人,所以你就直截了当地跟她提出了再谈谈的请求。没想到被她一口拒绝,你们就吵了起来。后来吵急了,程月要推门而出,你一生气,就用手中的墩布重重地给了她后脑一下,把她打晕在地!这时你怕有人经过看到,就赶紧把她拖进了厕所里的杂物间,又上了锁。没想到过了二十分钟后你再去看时,发现她还没醒,一摸鼻子,没气了。因为你那下打得太寸了,一下导致她毙命!”


陈喜凤听得呼哧呼哧喘气,哆嗦着说:“放屁,全是放屁……”


薛队兀自说道:“然后呢,你虽然被吓得不轻,但你也知道,虽然她死了,但是一没流血,二没被别人看到,如果掩饰得好,还是有机会保全自己的。于是你先把她的衣服扒下来,自己换上,又按照她的发型扎了个马尾辫,伪装成了她的样子。然后你找了个你从家里带来的手提袋,里面放了自己的衣服,低着头从南侧出站口出了站。虽然你到那站时间不长,但经过你的观察你很快就知道了这个车站有几个摄像头,哪个摄像头有录像功能,以及每个摄像头都照在哪个位置。因为南侧出站口的摄像头方向也是朝南,照的出站乘客几乎都是背影,所以你很容易就伪装成程月自行出站的样子。到了车站外,你找了间公共厕所,又换回了自己衣服,把她的衣服扔在了垃圾桶里,然后大摇大摆地又回了车站。这样警方查案时,就会以为程月安全地离开了地铁,从而就查不到你了,对不对?”


陈喜凤依旧在哆嗦,但已经说不出话了。我回头看耿栓,他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掉尸体。你给你老公打了电话,让他收车后过来,在车站员工通道的小门外等你。等其他同事都忙完工作睡觉后,你就开了小门,把耿栓迎进来,把装在垃圾袋里的程月运出小门,放在一辆三轮车上,然后把尸体运回了你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你们院儿里停的那辆三轮车吧——它平常应该就是耿栓收垃圾用的吧?我猜的有问题吗?”


耿栓在后面说:“全是你的胡思乱想,你有证据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找不出证据在这儿胡喷,小心我告死你!我让你脱官衣!”


薛队抱着肩膀说:“你真是过奖了。我第一不是官,第二也绝不是胡说八道。绿野湖边发现尸体的地方就出现过三轮车的痕迹,我想只要把你的车带走稍微鉴定一下,肯定就能对比上了吧?”


耿栓冷笑道:“三轮车到处都有,你能凭几条车轱辘印就断定我们杀人抛尸?你们不是讲究那个……那个什么证据链吗?”


薛队说:“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儿了。我现在就传唤你们!”


很快苏玉甫、廖洁和宋琦他们把耿栓和陈喜凤带回了队里,我和薛队在现场继续找证据。薛队说:“不出意外的话,焚尸现场应该就在这座院子里。咱们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汽油、灰烬一类的东西。”


但我们每个房间都仔细查过,找不到任何能和焚尸挂上钩的痕迹。薛队抱着肩膀想了想,说:“再好好看看,我刚给技术队打了电话,他们一会儿就到。”


我说:“他们会在这里焚尸吗?这里看上去都挺正常的,别说汽油了,厨房里连色拉油都没多少。”


薛队跟我一起踏进厨房,四处观望。耿栓说过,这间厨房他几天前刚刚粉刷过。墙壁都是刚刚干透的,墙面白得像纸,连一丝油污都找不出来。


“干净得太过分了。我就不信,这间厨房粉刷之后他们就一直没开过火?肯定有问题。”薛队说。


灶台边倒是有一只煤气罐,拧开来,却毫无反应。看来早就没气了。之前耿栓解释说,因为他家的赔偿金一直未谈妥,所以迟迟未搬。现在整个村子已经停水停电了,想必他们平时也就在这里睡觉而已,吃饭估计都在外面解决。


“那也不对。”薛队跺了跺脚,“你看,别的房间都是用砖头铺地,只有这间厨房是土地。而且土还都比较软,我总感觉这间屋子之前也铺着砖头,是临时撤出去的。你看看土地上还有横一道竖一道的印记呢。”


我俯下身子看去,那地面看上去果然与雪白的墙壁格格不入。


正巧这时技术队的人来了,薛队跟带队地说:“我怀疑这间厨房就是焚尸的现场,你们看看能不能提取到什么痕迹或者物质。”


忽然薛队问我:“孙小圣,要是你毁尸灭迹,就在刚才那间厨房,你会怎么做?”


我想了想,说:“这您可就不能问我了,我有反侦查意识,当然要比他们高明。”


“废话,你当他们比你傻?要是还不如你,那也不会瞒天过海一个月!”


我一想,也是。要是我,还真不一定具备那两口子的心理素质呢。唉,还是年轻啊。


我带他进到厨房里,四处比划着说:“如果是在这间屋子里焚尸,我肯定先把屋子里能挪的东西都挪出去——怕沾上痕迹。像这煤气罐、锅碗瓢盆、炒勺蒸锅什么的,反正搬着也不费劲,当然是转移得越远越好。”
“然后呢?”


“然后再把地面、墙面都弄湿——总不能把整个房子点着啊。那就得不偿失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要是我,接下来就行动了。能挪走的都挪走了,还能有什么措施?无非就是把那些挪不走的东西粉刷一遍,比如墙面、门板、灶台啊。地砖肯定是有焚烧过的污迹的,直接全部掏走。于是这间屋子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能搬走的都搬走……”薛队沉吟着,四处观察。


“队长你看那儿!”我眼睛一亮,指着头顶的一个排风扇。那风扇估计许久不转,扇叶的形状已经有些模糊,还结了一些蜘蛛网。毫无形状的光柱从缝隙中透出来,打在这间幽暗的小屋里。


薛队马上明白了,从院子里搬来一只梯子,飞快爬了上去仔细观察。然后他扭头居高临下地对我说:“扇叶上的油污很厚!而且看上去已经好多天不使用了!”他跳下来,叫着正在院子里歇着的几个技术员:“你们进来看看。能不能把这扇叶上的油污提取下来一些,看看是不是尸体燃烧后粘在上面的油脂!”


技术员在身后忙着,我和薛队先回了队里。耿栓和陈喜凤好像已经商量好,两个人虽然没有关在一间讯问室,但都在大吵大闹,内容全是非法拘禁、要打官司告警察之类的话。


我们轮流交换着看着这俩活宝。耿栓和陈喜凤折腾了三四个钟头,不做笔录,也不吃不喝,大有和我们死磕到底的阵势。


我们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技术队那边终于有人递来了话:经初步化验,耿栓家排风扇上的油污成分,和人类皮肤焚烧后形成的油脂很相似!相信再进行进一步化验和推算,肯定能形成证据。


我们兴冲冲地冲进讯问室,跟陈喜凤说:“别装了,老太太。就算你把整个厨房都拆了,也不会想到把排风扇的扇叶扔掉吧?上面化验出人的油脂了你怎么说?”


陈喜凤一愣,反应半天,忽然大哭出来。


“你们这是要我们的老命啊!不是我们……是我一个人,跟老耿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失手,我……我没想到那丫头的脑壳那么脆!”


“你没想到的事儿太多了!你能想到的,就是用最残忍的手法,把尸体毁掉。更令人发指的是,你们还在死者下身插进个木棒,你简直太变态了!”
陈喜凤的情绪完全崩溃,号啕大哭了半天,终于肯配合做笔录了。依她所述,跟之前薛队分析的大同小异。他们把程月的尸体慌慌张张地运回家后,在地窖里放了一夜都不知如何处理。耿栓提议赶紧找个地方埋了,但又想到附近经常动工,保不齐会被挖出来,到时候公安顺藤摸瓜,肯定会查到他们。后来老两口儿合计着不行就碎尸,但谁也没那个魄力,尤其是陈喜凤,拿起刀来怎么也剁不下去,踌躇了半天吓得几近精神失常。后来还是耿栓找出了几年前从工厂车间顺出来的半桶煤油,浇在尸体上面,一烧了之。


烧之前陈喜凤出了个主意,说既然要毁尸灭迹,还不如顺手来个转移视线。如果在尸体下体插上木棒,会让警方误以为是男性凶手变态作案,于是剁了半截儿墩布把儿,用水浸透,保证不会被完全燃尽,然后插到尸体下身。就这样,一天前还活生生的程月就被付之一炬了。


抛尸地点他们也策划了良久。耿栓想,古城巴掌大的地儿,他们又走不了太远,既然藏在哪儿都会被发现,还不如找个就近的荒野,给警察留个口子,让他们以为凶手是个莽徒,说不定就能绕开他们老两口儿。于是他们连夜就把尸体装到编织袋里,放到三轮车上,运到了不远的绿野湖边。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两天古城一直在下雨,他们三轮车的车印很清晰地落在了泥地上。


他们回来后把焚尸的厨房彻底清扫了一遍,发现很多油污和黑渍根本无法清理掉。于是耿栓就去了附近一个新楼盘,在一家正在装修的新房里用高价收买了工人,提回了一桶白色涂料,把厨房整个重新粉刷了一遍,又把地上的方砖全抠了出去,扔在不远处一座被拆除的邻居家的废墟里。然后又把煤油桶和涂料桶埋掉,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薛队马上吩咐我们按照耿栓交代的地点寻找这些物证。


“可你们怎么也想不到,你家的排风扇泄露了天机。真是太耸人听闻了。我看你们怎么跟你儿子交代!”宋琦瞪着耿栓说。


旁边屋里又传来了陈喜凤的一阵哭声,歇斯底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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