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乐｜金纺车的胜利

来源：封面新闻

文/雷健

1895年4月16日，德沃夏克结束他在纽约音乐学院的任职生涯，登上三年前他第一次来美洲新大陆时乘坐的萨勒号轮船返回欧洲。从回到布拉格到他重新担任音乐学院教职后的半年多时间里，由于他的妻姐何塞菲娜的去世，德沃夏克没有写下一个音符。这是他一生最长的创作沉寂期。11月他开始谱写新作《G大调四重奏》，三天后又开笔写在美国就已起头后被搁置一旁的《降A大调弦乐四重奏》，一周后完成了这部作品，他的写作节奏又回来了。

1896年1月16日他开始创作交响诗《水妖》，到当年11月18日，他一口气谱写了四部交响诗：《水妖》《午时女巫》《金纺车》和《野鸽子》。

这四部交响诗全部取材于捷克诗人爱尔本的诗集《花束集》。

卡雷尔·雅罗斯拉夫·爱尔本（1811—1870）是捷克著名爱国主义诗人，出生在捷克东北边境的一个叫米列金的山区小镇，父亲是个爱读书的鞋匠。正因为父亲爱读书，尽管家境贫寒，在他14岁那年父亲送他到城里读中学。1831年爱尔本进了布拉格大学学习哲学和法律。其时，捷克三分之二的土地被哈布斯堡王朝军队占领，德语是学校教学语言，捷克本民族语言备受歧视。爱尔本就在这种环境中开始研究捷克文学，四处收集整理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并据此创作诗歌。从1834年到1852年，他创作发表了大量民间传说叙事诗。1853年，爱尔本生前创作的唯一诗集《花束集》出版，初版时只收录了他的12首民间传说叙事诗，后来再版时又加入他的“百合花”、“1431年多玛日利采的凯歌”、“歌儿一束”以及民间童话故事。

安东·利奥波得·德沃夏克1841年出生在捷克拉霍齐夫斯，父亲是个屠夫兼旅店老板。也是在14岁那年，父亲送他到兹洛尼采学习德语，住在叔叔家。叔叔从他身上发现了他的音乐才华，说服了本想让他承继祖业的父亲，在他16岁那年送他进了布拉格管风琴学校，由此开启了德沃夏克辉煌的音乐生涯。世界少了一个旅店老板，多了一个杰出的作曲家。

德沃夏克在年少时代就已经读过爱尔本的诗歌，1884年他创作的《幽灵新娘》脚本就取自爱尔本的《民间传说荟萃》。

《金纺车》是德沃夏克创作的四首交响诗中篇幅最长的一首，也是故事情节最曲折、最惊悚，唯一以喜剧收场的一首神话传说叙事诗。《金纺车》全诗共六章，315行。

德沃夏克的交响诗《金纺车》完全依照爱尔本同名诗歌的故事情节进展来谱写。交响诗分为三部份，第一部份描写国王在森林行猎时到一间茅屋讨水喝时遇到美丽的纺线女桃洛地亚并向她求婚，并要她的继母送她进宫。诗歌以国王在森林里行猎开头，欢快雄壮：

“森林边，大平原，
马蹄铁，响得欢，
贵人骑匹大黑马，
驰出森林声哒哒，
他是单人匹马。”

乐曲一开始用弦乐三连音模拟马蹄奔驰，圆号奏出国王行猎号角，威武雄壮。几经演绎后是一段小提琴的独奏，象征纺线女出现，木管加入后引出由小提琴奏出的纺线女主题，柔美宁静，纯真可爱，恰如爱尔本诗里描写的那样：

“走出一个姑娘花一般，
不是凡人是天仙；
她从井里打来水，
羞怯坐在纺车前，
纺着线呀纺着线。”

第二部分叙述恶毒的继母在送纺线女进宫途中伙同她的与纺线女长得一模一样的亲生女将纺线女杀死在森林里，并用刀剜走她的双眼和四肢。国王不明就里，与纺线女继母的亲生女结了婚。婚后一周，国王出征临行前嘱咐新娘，等他回来纺线唱歌给他听。森林里一个白须垂膝的老人发现了纺线女，把她带回山洞，让侍童三次进宫用金纺车轮、金纺锤、金纺绽换回纺线女的四肢和双眼，取来圣水让纺线女重新复活。

德沃夏克分别用木管和铜管以不同的节奏和旋律叙述诗中的情节。木管用3/4拍奏出继母与其亲生女儿的邪恶主题，一边杀死纺线女，一边恶毒咒骂：

“现在跟你的陛下快乐吧，
尽量去跟他寻欢作乐吧！
去抱他年轻力壮的身体，
去吻他容光焕发的额角，
美丽的纺线女！”

铜管用庄严的众赞歌调描述神秘老人救活纺线女的情节，优美动人，从容不迫。

交响诗第三部分讲述国王征战得胜归来，让假冒新娘纺线唱歌。金纺车自动唱起歌来，连唱三次，揭露继母恶行。国王听罢怒不可遏，骑马冲进森林找回纺线女，重新举行盛大婚礼。那对害死纺线女的母女被砍掉四肢扔进森林喂了狼。木管组以第一小提琴的半音震颤音为背景，用三拍节奏三次变奏，代表金纺车三次歌唱，揭露继母的罪恶。国王主题与纺线女桃洛地亚主题重现，最后乐队简洁在力的全奏象征正义的胜利。

【作者简介】

雷健，媒体人，爱乐人。2019年起撰写从阅读文学原著角度来解读西方古典名曲的文章，遂成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