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奇平：先立后破的“易方哲学”

作者 | 姜奇平 苇草智酷创始合伙人、苇草智酷学术委员、中国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主任、信息化与网络经济研究室主任

编者按：2021年7月31日，苇草智酷NO.113期沙龙，邀请中国信息经济学会原理事长杨培芳以“信息哲学与第三经济形态”为主题发表了演讲。中国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主任姜奇平进行点评。

以下内容根据现场速记整理：

我想从学术角度，提出“易方哲学”。我觉得今天探讨的问题特别有意义，刚刚提到“先立后破”特别契合当前的语境，因为我们提不出新的东西，破了之后就立不起来。当前的启蒙是理性缺位启蒙，我们启蒙，但是没有提出核心概念、核心体系。所以要立新的体系。

第二，我认为杨培芳思想在某种意义上与香农有区别，香农关于信息论的说法，其实都可以归结为形而外的学说，今天提出来形而内的体系，也就是与维纳不同的体系，形而外的特征是什么呢？通过信息的外部表现来研究信息，通过通信、符号来研究，但他是研究中介，而不是直指本体。

关于“立”的逻辑线索，我是按照这样的线索理顺下去的。昨天看到杨国荣的文章，中西马关于人的存在与生成的对话，他提出一个核心的、超越东西方思想的主线索，就是存在和生成。存在(being)就是哈姆雷特问题，生成叫becoming，沿着这个线索重新捋信息问题，我们会有新的发现。存在与生成的线索来自于亚里士多德，叫做现实与潜能。

我认为在以下这三方面，杨老师有六个观点有新意，第一是信息的存在论，第二是信息的价值论，第三是信息的权利论。

一、信息的存在论

首先，我把信息的存在论再分成两个方面，一个是在论，一个是所在论，就是在场的论理。

在论就是形而内之论，就是信息映射的所指在哲学上到底是指什么。第一个评论观点，杨培芳提出来一分为三观点，我认为一分为三接触到了信息的质，香农误事在于仅从量上刻画问题，而不是从质刻画问题。如果从质刻画问题从哪儿入手呢？其实正好是一分为三。这个“三”就是杨国荣说的becoming，本质就是非排中律，杨培芳反对非黑即白，这里面设计的顶级逻辑，是否有一种反形式逻辑，既是A，又不是A，这种似乎违反形式逻辑的逻辑在什么条件下可以成立？就是在亚里士多德说的潜能或者说杨国荣说的becoming，或者日常说的生成的概念可以成立。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杨培芳的思想与两个大的哲学家庞朴、赵总宽是一致的。在大哲学家眼中，成体系的讨论“三”这个问题，庞朴的核心观点是一分为三，赵总宽将庞朴的思想加以逻辑化。

西方的理论是“二生万物”，中国的理论是“三生万物”，中国多出来“二生三”，这是西方没有的思想。中国强调的是协同，不认为非黑即白是一种常态，或者与非黑即白相反的一黑一白也是常态，这种东西我们在哲学上用“生成”概念来高度概括。三是过程，三生万物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信息的本体与这个有密切关系。

从“三”这个概念里面派生出的科学哲学，也就是科学以非排中律为标准，有可能把关系计算纳入到新的计算逻辑。第二个亮点，将这个逻辑纳入到社会哲学，会形成社会的非排中律。杨培芳主张在政府与市场之间的非排中律。

接着第二个问题就是在场论。这里面涉及的第三个亮点是关于“炁”的学说，我认为信息是发散与聚集的转化过程。用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是在刻画潜能，我们现在科学之所以不能让信息的定义深入，因为他把实现，或者状态看作是第一位，而把潜能与虚的东西看作是第二位，但是中国古代曾经有一个标准概念，就是不诚无物，这是中庸的思想。不诚无物，如果没有信息，就不存在物质。也就是说不存在A信息到B信息中间的转化之流，物就谈不上。所以这是典型的以三立论来讨论世界的本质，我认为这一点与杨培芳思想的一致。

二、信息价值论

第二个问题是信息价值论。杨培芳今天给信息下的定义，我觉得是一个价值论的定义。所以我提出来第四个亮点，就是信息的内涵，他定义为事物有序的差异性与多样性，我认为这就是信息的形而内的内容。

我提出差异化效率和多样化效率，这是不同于专业化效率，并且与专业化效率正负相反的效率。我们忽略了信息的形而内，即差异化、多样化与异质性，要把它当作本质。我认为信息经济与工业经济不一样，就是差异化价值、多样化价值、异质性价值。

第五个亮点是他提出信息协同是差异化优势互补，或者1+1大于2。这个概念与差异化、协同是什么关系呢？这是哲学上说的延异，差异化一旦成为一个流，这时候与我们说的无差异的东西，和哈姆雷特的哲学相比，多出来1+1大于2的增量，就是我们说的附加值。

共享是指同一个资源在差异化、多元性的应用当中，过去是每一个不同产出都要有一次投入，我们现在可以各有不同的应用只消耗一次固定资产，发改委文件说的是固定资产一次性投入、中小企业多次复用，这是我们看价值生成里面的逻辑，到底有什么不同，在杨老师的思想也体现出来了。

第三个是信息的价值主体，也就是价值的目的与意义。杨老师提出来价值最大化是对利润最大化的挑战。从中可以得到信息的价值在于它的意义，也就是说维纳说的形而外是能指，但是能指背后的所指是意义，所指就是意义，没有意义的信息是垃圾。所以通过信息要获得意义，这是价值最大化的含义。

三、信息权利论

第三点是从信息权利论的角度来讲，他提出物质可以占有，能量可以垄断，信息必须共享。提出人性的主流是协同互利，这个“互利”就是becoming的状态，互利是一个互动过程。所以互利本质是利益的过程论或者关系论，当我们用利益共同体，用协同共享的角度来判断利益的时候，既不是利他，也不是利己，而是把利益理解为一个生成过程。

沿着这个观点衡量，物质可以占有，按照萨维尼的所有制学说，这里的“占有”是指法律占有。而“共享”是指自然占有，就是我们说的使用。第一个概念说的是拥有、支配，后者说的是使用。这里面又有一个关键问题，产权理论要彻底突破，因为现在的产权理论正好是法律占有与自然占有不分。互联网的实质，之所以有竞争力，能赚钱，并且能够具有公众属性，就在于它是两权分离。

法律的占有是物权，他始终确认的是财富的现实状态。利己与利他，用佛教的概念是“执”，执着于being，忘记了becoming。信息为什么共享，使用权在里面起着决定作用，使用权就是我们说的云计算、云模式，如SaaS，按使用收费，按服务收费，使用和服务都是一个活动、一个过程。

所以使用权又叫做参与权，保障的是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即，我在这个过程当中能不能释放自己的潜力，使可能性发挥出来。杨培芳非常绝妙的指出——用康德与马克思的概念叫做“感性的占有”概念——是“由社会直接占有和管理”。

概括起来，我贸然提出来杨培芳的思想已经成为系统的思想，是因为在关键问题上，无论在信息本体论、价值论、权利论，杨培芳都提出来对信息形而内的准确的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