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机器崇拜”时代

西方国家自经历工业革命后，便开始走向机器的大生产道路。机器的标准化、快速化、批量化生产推动了西方国家生产技术的持续性发展，生活在工业化发达国家的人们越发感受到“机器”为他们带来的美好生活。第二次工业革命中，美国以大批量生产而闻名世界，美国人较早体验到新技术革新所带来的便利，这也是美国率先掀起“机器崇拜”热潮的原因之一。

> 埃德蒙德·莱万多夫斯基（Edmund Lewandowski），《发电机》（Dynamo），1948年

“机器崇拜”不单单是从机器生产方面影响美国人的生活，关于“机器文化”相关的思想观念与理论认识也深深植根于他们的脑海，一切与准确、精细、秩序、效率、结构有关的先进概念都成为美国人在生活中崇尚与追寻的标准。“精确主义”艺术风格萌芽出现在美国20世纪早期，随后在20—30年代伴随人们观念意识的提升逐渐兴起以结构化的、几何的、简洁的、秩序的表现形式与表现内容为核心的现代派艺术，所以现代派艺术归根结底可以理解为是由美国“机器崇拜”所引发的一场艺术运动。

> 玛格丽特·伯克（Margarete Bourke），《克莱斯勒大厦》（Chrysler Building Tower），1930年

对比“机器崇拜”时代与当下的“人工智能”时代，人们会感慨科学技术的发展为人们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类在科学技术领域的探索打开了未知领域一扇又一扇的大门，因此，向伟大的“机器崇拜”时代致敬就显得更加具有现实意义。近期，在旧金山美术博物馆展出了以查尔斯·希勒（Charles Sheeler）、格鲁吉亚·奥基夫（Georgia O'Keeffe）、查尔斯·德穆斯（Charles Demuth）为代表的“精确主义”画派的现代艺术作品。此次展览旨在揭示美国早期现代主义画派的发展与现代主义画家所关注的美学范畴、艺术风格在“机器崇拜”时代下的艺术创作理念。

> 埃德蒙德·莱万多夫斯基，《火炉》（Furnace 5），1948年

查尔斯·希勒是美国“精确主义”画派的领军人物，他既是一名画家也是一名优秀的摄影师，早期希勒非常强调艺术创作中的写实性，从20世纪40年代，他的绘画风格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随后成为“精确主义”画派杰出的代表人物。峙立在美国加利福尼亚旧金山海峡之上的金门大桥是世界的著名桥梁，它是由桥梁工程师约瑟夫·斯特劳斯（Joseph Struss）主持设计的，金门大桥也是美国“机器崇拜”的时代产物。希勒在他的油画作品《金门》（Golden Gate）中表现了他心目中的“金门”形象。希勒没有选取全景式的构图表现金门大桥景色的雄伟壮观，而是选择了从一个置身在金门大桥上的观者视角去描绘“眼睛能看到的景物”，此时他的视野当中是由钢筋混凝土和一系列组成大桥结构的要素以及深蓝色背景的金山海峡。《金门》是由简洁的线条、块面组合在一起的绘画艺术，特别像我们今天看到的平面构成，画面中选取了对比色蓝色与橘黄色作为画面中突出的色彩，这种构图形式与表现内容符合美国“机器崇拜”时代的审美特征——从局部出发揭示整体之美。

《滚动力量》（Rolling Power）也是查尔斯·希勒绘制的布面油画，画面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张精美的摄影作品，清晰地描绘了火车动力系统的局部，画面统一的黄灰色基调让观者感受到火车的厚重结实，希勒将火车密集组合的动力系统全部记录在画面当中，透过他的画面我们能够想象到火车在组装时的繁琐与复杂，一种金属的、高效率的、有秩序的美便传递到观者的世界。“机器崇拜”的时代已经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审美系统，这种审美系统是伴随社会文化的发展而逐渐形成的，是在传统手工业向机器化大生产转换过程中出现的特殊艺术审美现象，反映出人们对机器高效率生产与运行的认同心理。

> 希勒·巴克斯（Sheeler Bucks），《县中谷仓》（County Barn），1932年

查尔斯·德穆斯也是“精确主义”画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德穆斯的大部分作品也是采用简洁的几何形状表现工业场景与建筑场景，今天我们再次审视他的作品，会发现他的艺术创作融合了抽象表现与具象写实的双重特性，他的作品并不是彻底的抽象艺术。《来自城堡的花园》（From the Garden of the Château）是德穆斯于20世纪20年代创作的油画作品，此幅作品反`映了他艺术表现的重要形式特征：画面中出现交叉的线条，线条处用以淡淡的黄色进行处理，仿佛是他用艺术语言对“阳光”的抽象概括，这种艺术表现形式似乎打破了画面的完整性，分割了画面的协调感与舒适度，但是在分割的部分正是艺术家想突出表现的核心——城堡中的美丽花园，这就是我们上面提到的对于建筑场景的再现。

格鲁吉亚·奥基夫是“精确主义”画派中的女性画家代表，她出生在美国的威斯康辛州（Wisconsin），她的艺术作品是美国现代艺术的经典代表，她在创作中采用写实与抽象结合的方法表现了微观世界中的植物、动物以及荒凉的美国内陆景观。因其擅长在画面中表现同色系中的细微差别，显示出女性画家温柔与细腻的内心世界，让人能在她的作品中感受到一种由画面构图所引发的韵律感和秩序感，这就是“精确主义”所倡导的特殊表现形式。

《鹿骨头》（Deers skull with pedernal）是奥基夫在1936年创作的作品，这幅作品虽然没有表现“机器崇拜”时代所常见的工业化机器或建筑结构，但是依然能够看出艺术家对“结构”的突出与强调，这其实也是“精确主义”画派所崇尚的艺术精神，将精确与内在结构表现得淋漓尽致，从“机器的结构”到“生物的结构”，说明了“精确主义”精神始终是这一时期艺术创作的主题，只是艺术家会通过不同的生活体验与感悟，用自己所理解的表现形式将其凸显出来。奥基夫的《鹿骨头》强调的是自然生物内部的结构韵律之美。此外，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艺术家生活阅历的不断丰富，艺术家对于“精确主义”概念的理解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如1963年奥基夫创作的《冬日的小路》（The winter Road），画面中仅出现了黑色的曲线块面，由远及近，黑色的块面发生了弯曲的变化，显示出了极其简约的艺术表现语言，并完美地诠释了“精确主义”画派所信奉的艺术创作箴言。

《法乔尔通风器》（Fageol Ventilators）是伊莫金·坎宁安（Imogen Cunningham）明胶银印的摄影艺术作品，该作品拍摄了工厂中有秩序安置的“法乔尔通风器”，是对“机器时代”的一种记录，告诫大家“机器的时代”已经来临。整齐摆放的通风器的金属材质在画面中尤为突兀，“机器崇拜”时代对秩序、结构与效率在这幅摄影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展示。

> 杰拉尔德·墨菲（Gerald Murphy），《表》（Watch），1925年

“机器崇拜”时代反映了美国在20世纪的一小段发展历程，这段特殊的艺术表现形式反映出人们对“机器时代”来临的喜悦与激动，以至于在各种艺术体裁中都有所体现。然而“机器时代”的发展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其中也伴随着与“传统手工艺”的斗争，后来，也有一部分艺术批评家批评了“机器崇拜”缺少“人文关怀”。甚至出现了“机器是否能取代人工”等相关争论的辩题。谈到这里，突然想到了卓别林在无声电影《摩登时代》中体验“自动喂食机”的场景，由于机器在使用过程中某个环节出现了差错导致卓别林糟糕的用餐体验，这个过程引发了观众的捧腹大笑，但也提醒了我们，“机器”真的能完全取代人工么？更重要的是，当今科学技术在为人类带来美好生活的过程中也带来了困难与麻烦，如全球气温变暖、雾霾、辐射等严重的环境危机，这些都与“机器”有关。所以，当人类在大规模使用机器造福子孙后代的同时，也要考虑如何有效地处理好“机器”对人类造成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