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邰顺雷
01
公元326年，燕王慕容皝（前燕奠基人，追封皇帝，谥号文明，庙号太祖）的第五个儿子出生。
起名为“霸”。
慕容霸自小聪慧明达，十三岁就随父兄出征，勇猛多谋，屡立奇功。
慕容皝常对人说，“我这个儿子，豪迈大方，喜好奇谋之术，终有一天能覆灭他族...”
慕容皝对慕容霸的宠爱，明显超过了其他几个儿子，还想改立他为世子。
这引起了世子慕容俊（慕容儁）的恐慌和嫉恨。
公元348年，慕容皝去世，慕容俊继位为燕王。
慕容霸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在燕国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
由于慕容霸曾经在打猎时不慎坠马，磕掉了门牙，慕容俊以此为由，强令他改名为“”[quē]，表面上是让慕容霸效仿先贤郤，其实是以此来羞辱慕容霸。
不久又因“”字触犯了谶纬文书，就省去“”中的“夬”[guài]，用改名为“垂”。
但慕容垂面对着二哥的猜忌和羞辱，依然不避嫌疑，尽心为燕国效力。
02
此时的燕国版图仅限于东北南部一带。
后赵政权在暴君石虎归天后陷入内乱，慕容垂立即上书慕容俊，主张乘此良机南征后赵。
公元350年，慕容俊派慕容垂作为先锋，讨伐后赵。
慕容垂身先士卒，兵锋所及，后赵军队纷纷溃散，华北大片地区从此并入前燕的版图中。
两年后，慕容俊称帝。
公元349年、353年 前燕形势对比图
慕容垂为前燕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仅仅被任命为黄门侍郎。
四哥慕容恪看不下去了，多次向二哥慕容俊推荐五弟慕容垂，但慕容俊始终心存芥蒂。
直到慕容俊去世后，太子慕容暐继位，年纪尚幼，慕容恪成为辅政大臣。
当时前燕上下群情汹汹，内有元老重臣意图谋反，外有东晋虎视眈眈。
慕容恪对慕容垂还是不错的。
慕容垂尽心辅佐慕容恪平定内乱，镇抚地方，前燕原本混乱的形势随即好转。
然，好景不长。
公元367年，慕容恪病重。
弥留之际，慕容恪苦口婆心地劝说慕容暐重用慕容垂，但可惜的是，慕容暐和他爸妈一样，不待见这个叔叔，并没有听从慕容恪的劝告，而是将大权交给了慕容评。
慕容垂在前燕的日子再次不好过。
公元369年，晋国大司马桓温北伐燕国，燕国连战不敌，损兵折将，桓温进至枋头，威逼邺城。
慕容评束手无策，和慕容暐商量着放弃中原北逃龙城。
生死存亡之际，慕容垂自告奋勇地要求领军抵御桓温。
如同看到救命的稻草，慕容暐立即任命慕容垂为南讨大都督。
慕容垂素来得众人之心，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燕军士气大涨，前后斩杀桓温多位大将，还切断了桓温的粮道，桓温只能下令撤退。
燕军众将士纷纷要求乘势追击晋军。
但深谙用兵之道的慕容垂认为不妥，而是亲自率领八千骑兵悄悄地尾随晋军，不让晋军发现他们的踪迹。
桓温果然以为慕容垂没追来，渐渐丧失了警惕性。
桓温行至襄邑，部队疲劳不堪，慕容垂看准时机，与弟弟慕容德两面夹击桓温。
桓温猝不及防，伤亡一万多人，狼狈逃回东晋。
前燕暂时摆脱了亡国的危机。
但是，针对慕容垂的阴谋，又一次悄悄展开...
03
早在慕容俊在位时期，慕容垂就遭人陷害，痛失爱妻。
慕容垂的妻子段夫人是鲜卑段氏部落首领段末柸的女儿，出身高贵，才气卓然，性格刚烈，看不惯可足浑皇后对自己夫君的打压，在礼节上对皇后有失礼之处。
于是，公元358年，在可足浑皇后的授意下，中常侍涅皓诬告段夫人秘密行巫蛊之事。
慕容俊本来就对慕容垂不放心，一听此言，立即把段夫人投入大牢。
涅皓等人整日对段夫人严刑拷打，意图把祸水引向慕容垂。
但段夫人一直咬紧牙关，拒绝承认莫须有的“罪行”。
最终段夫人没有挺住酷刑，惨死于狱中。
慕容垂逃过一劫。
回到，襄邑大捷后，慕容垂威名更加远扬。
慕容评便和可足浑太后联手，一边诋毁慕容垂的战功，一边密谋除掉慕容垂。
有人探听到消息，建议慕容垂先下手为强。
但慕容垂说，“骨肉相残必然导致国家动乱，我宁愿一死了之，也不忍心这么做。”
慕容垂儿子慕容令建议，逃离邺城，占据燕国故都以自保。
慕容垂觉得是个好主意。
慕容垂以打猎为名，带着家人便装出邺城，直奔龙城。
没成想刚到邯郸，他的另一个儿子慕容麟就逃回邺城，向慕容评告密。因为老爹慕容垂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他因此怀恨在心，瞅准时机，下了黑手。
慕容评立即派骑兵追击。
眼见割据龙城的计划破产，慕容令再次建议，投奔前秦。
恰巧，慕容恪病逝后，前秦君主苻坚就起了图谋前燕、一统北方之心，但忌惮慕容垂的威名，迟迟不敢动手。
此时突然听到慕容垂前来投奔，大喜过望，亲自来到长安郊外迎接。
就拉着慕容垂的手说，“...如今正是爱卿与朕一起平定天下，封禅于泰山的时候了！”
任命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封为宾徒侯。
在慕容垂的协助下，苻坚对灭燕大业更加胸有成竹。
但在前秦朝廷之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苻坚那样信任慕容垂。
苻坚最得力的大臣——宰相王猛——就多次建议苻坚除掉慕容垂。
但苻坚坚决不肯。
04
公元370年，苻坚派王猛统帅秦军讨伐前燕。
王猛一手调兵遣将，另一手准备除掉慕容垂。
设计出了天下第一反间计。
王猛先上奏苻坚，请求调慕容令协助他指挥军队。
然后，王猛亲自造访慕容垂，联络感情。
酒过三巡，王猛对慕容垂说，“如今我就将远别阁下，阁下可否赠我一物，让我睹物思君？”
慕容垂便将贴身金刀赠与王猛。
宾主尽兴而散。
战争打响后，王猛买通了慕容垂的一名亲信，指使他到军营找慕容令，骗他说：“我们父子西逃秦国，是为了免遭朝廷毒手。如今王猛视我们为仇人，整日在秦王面前诋毁我们；秦王在表面上厚待我们，但内心所想深不可测。近来听说皇帝和太后（燕国）也为此事相互埋怨。我决定东归燕国，现已出发。你切莫迟疑，也要速速行动。”
并拿出慕容垂的贴身佩刀，证明此话不虚。
慕容令虽半信半疑，但又无法验证真伪，最后还是看在父亲金刀的份上，相信了使者的说辞。
遂，以打猎为名，逃回了前燕。
得到慕容令叛变的消息，王猛立即上奏苻坚，请求诛杀慕容垂。
消息传到，慕容垂来不及细思，再次踏上逃亡之路，但很快就被追兵抓获，押回长安。
此时慕容垂已经百口莫辩，静待审判。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苻坚不仅没有怪罪他，相反还安抚慕容垂说，“爱卿的家族遭到母邦嫉恨，投奔于朕，心中苦痛朕非常清楚。令公子心不忘本，依然怀念故土，这也无可厚非。人各有志，朕不会怪罪他。况且父子兄弟的罪过怎能相互牵连呢？爱卿何必因此而狼狈奔逃呢？”
慕容垂再逃过一劫。
王猛的反间计虽然没有成功，但在战场上一路高歌猛进。很快攻破了前燕的国都邺城，俘虏了燕王慕容暐，前燕就此宣告灭亡。
苻坚以胜利者的姿态，带着慕容垂来到邺城。
私仇虽已经得报，但家国却已倾覆。
目睹母邦灭亡，又痛失爱子（慕容令在逃回前燕后不幸殒命），此时的慕容垂对前秦多了一份恨意。
他，立志要复兴燕国大业。
不过他知道，不能轻举妄动，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05
公元382年，机会来了。
已经统一北方的苻坚准备大举南下东晋，以完成统一大业。
此时王猛已逝。
满朝文武都不赞成，苦苦劝说苻坚暂停兵戈，休养生息。
慕容垂敏锐地察觉到了机会。
他说，“自古以来都是强胜弱，大并小，此乃自然之数，不消明说。陛下之神武，早已威震海外。麾下虎贲百万，朝堂皆是韩信、白起这样的猛将。小小江南，竟敢违抗王命，岂可把它留给后世子孙呢？陛下既然已经胸有成竹，就当圣心独断，何必还要询问众臣的意见呢？当年晋武帝平定东吴，也就张华、杜预几个大臣支持而已。如果武帝听从满朝文武之言，岂有后来的混壹宇内之功？”
一席话说到了苻坚心坎里去了。
于是，苻坚不顾群臣劝阻，坚持伐晋。
公元383年，苻坚亲领八十万大军南征东晋，淝水之战就此打响。
骄傲的苻坚被东晋北府兵击败，全军溃散，只有慕容垂率领的三万士兵毫发未损。
苻坚匆忙带领数千骑兵来到慕容垂军中。
此时苻坚的身家性命就掌握在慕容垂手中。
慕容垂的子侄和部将纷纷劝说慕容垂趁机杀掉苻坚，开启复兴燕国的大业。
但慕容垂坚决不同意。
不仅没有伤害苻坚分毫，反而将军队全数交给苻坚，以报苻坚昔日之恩。
但再惺惺相惜的英雄，终究也会为了各自目标，兵戎相见。
06
不久，慕容垂上奏苻坚，以镇抚北方和祭拜宗庙为由，请求北还中原。
恰逢丁零人首领翟斌起兵反秦，进攻洛阳。
苻坚立即派慕容垂协助长乐公符丕平叛。
符丕是苻坚的儿子，他对慕容垂也不放心，只派了两千老弱病残和残破的铠甲给慕容垂，让他去洛阳平叛。
同时秘令亲信苻飞龙帅精兵一千，名为辅佐慕容垂，其实是要暗地里杀掉慕容垂。
慕容垂对符丕的阴谋洞若观火。
临近洛阳附近，他安排儿子慕容宝领兵在前，自己帅部殿后，让符飞龙的部队居中。定以击鼓为号，鼓声一响，前后夹击符飞龙，符飞龙猝不及防，全军覆没。
围攻洛阳的翟斌听说慕容垂亲自率军前来，主动投了慕容垂，奉慕容垂为主。
慕容垂正式打起了反秦复燕的旗帜。
慕容家族遗散在各地的子弟和旧部闻此，纷纷举兵响应。短时间内，大军就扩充至二十万人。
慕容垂率军包围邺城。
符丕联合东晋名将刘牢之一起对抗慕容垂。
慕容垂初战不利，率军撤退。
刘牢之穷追不舍，慕容垂故意将燕军的辎重遗弃在五泽桥。
就在晋军士兵抢夺辎重时，慕容垂乘势反击，大破晋军，斩首数千人。
符丕看到秦晋联手都不敌慕容垂，于是放弃了邺城，撤回关中。
慕容垂终于收复故都。
公元386年，六十岁的慕容垂正式称帝，国号依然为“燕”，年号太元，史称“后燕”。
后燕建立后，慕容垂依然马不卸鞍，南征北战，开疆拓土。
南征晋国，将山东地区纳入后燕版图；
北伐匈奴，俘获人畜不计其数；
西灭慕容永，捍卫后燕政权的正统性。
可惜的是，再厉害的君主也是人。
公元395年，慕容垂病重，派太子慕容宝率领八万大军征讨新兴的北魏政权。
由于慕容宝的刚愎自用和轻敌，燕军在参合陂一战中几乎全军覆没。
第二年，慕容垂决定抱病，御驾亲征，开始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远征。
他一路攻占北魏重镇平城，斩杀敌军勇将拓跋虔，威震北境。
北魏皇帝拓跋珪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然而慕容垂大军行至参合陂时，他看到被屠戮的燕军士兵尸骸遍地，停下来祭拜。
悲愤交加，慕容垂病情由此加重。
不久，病逝军营。
慕容垂去世后，慕容宝逼杀母后，残害忠良，短时间内就将老爹辛苦打下的基业挥霍一空，后燕也很快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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