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年月日》：人生实苦，唯有自渡

《年月日》是不是生命中一束干枯的花朵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曾经在虚妄死寂中光顾过我，让我相信虔诚握笔等待的人，终会在黑夜中再次看见灵至神视那束光。

初读阎连科的这本《年月日》以为只是对于时间的记录，却读出了比《活着》还残酷的苦难，让我在悲悯与感慨中唏嘘。

他讲述了在一个干旱的年代里，全村人都逃荒去了，只留下了一位72岁的老人先爷和一条瞎狗，在一粒粮食都没有的前提下撑了四个多月，而支撑他 活着的只是为了守候一棵玉蜀黍，而这棵玉蜀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

干旱之下人们的生活

人生的苦，有千种万种，但每一种都需要自渡。正如那句话所说：人生实苦，唯有自渡。

每个人，每种生活之下都有着各自的难言之隐，而72岁的老人先爷也不例外。当遇到千古旱年，日子被太阳烤成灰，一串串灼热的阳光，悬挂在头顶上。

这时候的人们，能闻到自己头发的焦糊味，只见小麦被旱死了在田里，四周的山岭都变得一片荒芜，不见一点绿意。

村里每家每户都没有粮食吃了，人们都渴盼着下雨，然而即便偶尔有乌云密布，也未见一滴雨落下，只见烈日一如既往地炙烤着大地。

半个月后，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挑着行李逃荒去了，先爷是随着最后一批人离开的，他们一起往东走，大概走个三五十天，然后去徐州和南京讨生活。不过走到八里半后，先爷决定不走了，对村民说：我七十二岁了，走不够三天也就该累死了，倒不如死在村落里。

就这样，先爷又回到了村里，和他的一条瞎狗在村里留守。整个村子已经走得不剩一个人，十里八里看不到一个人，先爷有点寂寞也有点失落。

在阎连科的笔下，没有太多华丽辞藻的描述，但却用平实的记录，将干旱之下的村落的寂寥以及先爷对于生活的无奈，写得让人忍不住有点心酸，既为劳苦大众生活的困难，也为灾害天气带来的无助与绝望。

对于人们来说，走投无路时的苦涩是相似的，有些人是生活上的苦，有些人是内心的苦，有些人是吃不上饭的苦。而温饱问题没有解决的苦是初级阶段，也是人类生存之基础。

守在村庄的72岁老人

远处黄浊的大风息止了，一直嗡嗡在耳里打仗一样的砰啪声，也跟着偃旗息鼓了。突然降在耳边的寂，使他的耳根有一丝隐隐的疼。

这是72岁的先爷走向田地的状态，可谓是一步三蹒跚，强撑着柔弱的身体来到了田地，因为他的田地还有一棵玉蜀黍苗，还有几片绿叶，这是他全部的希望。

只不过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田地的先爷，看到那棵玉蜀黍幼苗被风吹断了，只残留了细线一般的断茬，看见唯一的一棵幼苗也快要枯死，先爷的心十分难受。

当天夜里，先爷就做了一个决定，和他的瞎狗搬来住来田角，来日夜守候着这棵玉蜀黍苗。

在先爷看来，只要呵护好这一棵玉蜀黍，然后就能收获一个玉米棒，然后再种下会收获更多的玉米棒，这样等村里人回来的时候就有种子了，这样大家都不会再挨饿了。

所以先爷就将锅、碗、瓢、刷子都带到坡地上，然后用一些草围成一堵墙，就当成他的新家了。说是新家但只有一些草，说是把做饭的工具都带过来，但实际上先爷已经没有一粒零食了。

当他饿的时候，就用手抚着瞎狗的头，一把把梳着他的毛，只见瞎狗空洞的两眼里就滴出两滴清明的泪。这让先爷十分心疼，忍不住谩骂：老不死的太阳呀，你黑心肠子，把狗眼都晒瞎了。

从先爷的谩骂中，也能看出太阳之毒辣，以及天气之恶劣。可想而知人们的生活有多困苦，而这条狗则是为了求雨，而被绑在水缸之间，让狗仰起头来，渴了给他水喝，饿了给吃吃饱，而不饥不渴时就要对着太阳汪汪叫。

直到狗把太阳给晒没了，人们相信就会下雨，然而雨还没下来，狗却被晒瞎了。之后这条狗就被先爷收养了。

不过也幸亏是先爷收养了这条狗，才有了伴，他时常对瞎狗说：先爷我活不了几年了，你能伴到我死也算有个善终了。

这是阎连科《年月日》里先爷和狗的故事，为了一棵玉蜀黍苗，先爷留在了村庄，而和瞎狗相依为命。看似很荒诞的生活，却有着一种坚定的信仰，即便先爷的信仰只是一棵玉蜀黍苗，这也是他美好的期待，并为之而奋斗。

即便苦难，也有不灭的希望

读《年月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想起《活着》里的福贵，甚至可以说先爷比福贵更苦，福贵苦在心里，苦在亲人们一个人离去，而先爷的苦直接是濒临死亡的苦，是饥饿、无奈和绝望的苦。

但即便是苦难的生活，即便是没有一粒粮食的困苦，先爷也通过自己的智慧，通过挖老鼠洞里的一粒粒粮食而不断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井里没有水的时候，先爷就拿衣服放到井里，然后用拧出来的水活命，直到井里一滴水也没有时候，又开始走几十里的路去找水。

即便途中遇到狼，先爷也不畏惧，而是凛然地与它们对峙着。想犯困的时候就提醒自己一旦睡着，就会成为狼的美食，而自己一旦死了，那棵玉蜀黍就没有指望了，一定会干涸而死。

为了能保住这一棵玉蜀黍苗，先爷用勇气和努力，强撑着最终让狼望而却步，他挑着两担子水回到了八里半。

然而回到村里的先爷发现即便玉蜀黍有了水，也还是营养跟不上，无法结出饱满的玉蜀黍。这是先爷心头最痛的事情，如果无法结出饱满的籽粒，那么全村人就没有种子进行耕种。

于是先爷用自己的身躯给这一棵玉蜀黍当了肥料，他挖了一个坑，刚好让自己的身体连接着玉蜀黍的根茎。

读到这里的时候，既觉得荒诞又觉得震惊，为了一个坚定的信仰，为了给全村人留下希望的种子，先爷不惜牺牲了自己。

而最后玉蜀黍真的结出了七粒饱满的种子，那些从外边逃难回来的七个人选择用这七粒种子种下了玉蜀黍，作为全村人期盼的希望。

尽管故事有些荒诞和想象力的成分，但读起来让人眼睛湿润，为了理想，为了信仰，一个72岁的老人可以牺牲全部，而把它当成唯一的支柱。

除了信仰之外，还有那条瞎狗对先爷的忠诚，先爷死后瞎狗也卧在他身边，随它而去了，虽然结局不圆满，虽然干旱依旧，人们的生活并未改善，但却让人在潸然泪下的同时也有了对于理想与生命的致敬。

先爷的生活并不完满，也充满了苦涩与艰难，但他苦到最后的坚韧，以及最后为了玉蜀黍做的牺牲，也诠释着当苦到了一定的时候，当痛到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会开启生命的光，而这曙光会不断传承下去。

尽管人生非乐土，各有各的苦。但就像我们常说的那句话：人生实苦，唯有自渡。这是《年月日》给我们的生活启示，也是苦难人生对意识的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