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重病缺手术费，摆路边摊直播卖扇子，三个月赚6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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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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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痫，难治性。2015年的一天，刚出生六个月的儿子哇哇大哭不停，肉嘟嘟的小腿来回用力地蹬，脸上继红一阵儿后紫得吓人，郭龙飞见状，赶忙将儿子送往医院。

“这种癫痫不同于一般的癫痫，发病后持续时间长，而且频繁发作，”第一次从医生口中得知儿子的病症时，郭龙飞心情沉重，但脑子里的感知、体会，抽象而模糊。

加速，再加速，抱着不停抽搐、呼吸越来越困难的儿子奔跑在前往医院的路上，郭龙飞脸色苍白，心直突突跳。

儿子被确诊后，这样的场景无数次重复上演，但每一次，看着像是快要断了气的儿子，尽管吓得腿软，吓得想哭，郭龙飞还是拼尽全力与死神搏斗，争分夺秒，誓死不退。

今年是第六个年头。

儿子每天需要吃四种进口药来控制病情，频繁的发作导致三四天就要跑一趟医院，一次数千元。六年间，郭龙飞挣的钱，加上父母攒的，四五十万，没多久，被吞噬在无尽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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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胡同口，路面凹凸不平，低洼潮湿处青苔长出，往里走，迎面就是郭龙飞一家租住的房屋。

是一户小院式房屋，有些破败简陋，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姥姥、父母、还在读高中的妹妹、郭龙飞和他的儿子，一家六口居住在这里。离儿童医院近，每月500的便宜房租，这是郭龙飞选择或是说被迫选择这里的主要原因。

房屋上下两层，走楼梯上二楼，还发现沿阶向上的水泥扶手处、天台上摆放着各种花花草草，它们像是被人为调高了饱和度，红的更红，绿的更绿……

每个房间的角落都堆满扇子。平时除了给儿子看病，这家人现在一心扑在扇子的制作上。

80岁的姥姥每天负责给扇子打包，郭龙飞及父母白天在家为每把扇子完成泼彩，晚上拿到夜市一边卖一边再在扇子上作画，偶尔放假回来的妹妹帮忙干一些打包、写字的杂事。

小院像是一个运行有序的小手工作坊，生产、包装、销售，一家人分工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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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龙飞出生在书画世家，自幼接受书画艺术的熏陶，是一名职业画家，在开封一家画廊工作，以画工笔画为主。如自己的号“清风阁主”一样，郭龙飞骨子里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高气质。淡雅的国风穿搭，平和又显坚韧的谈吐，虽是一名职业画家，但从不以赚钱为最终目的。他认真对待自己的每一幅作品，同时也更希望买它的人是真正的懂它、欣赏它。

儿子生病后，郭龙飞在思想上开始发生一些变化。他还是从前那个认真对待每一幅作品的人，但现在他急切地想创作出更多作品，也急切地希望更多人买走他的作品。至于别人是不是真正喜欢，他没有时间、也无心观摩揣测，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东西守护。

你知道那种希望燃起又破灭的失落和心痛吗？郭龙飞不仅知道，而且还不止一遍重复过。

六年来，郭龙飞带着儿子跑遍河南乃至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也尝试过好心人推荐的很多偏方、药物。然而希望作为一种主观倾向，其实际结果的不确定性如同股票涨跌带给人的大悲大喜。满怀希望最终却没能成真，那充满热诚的一颗心，将会被重重摔落在地。郭龙飞是希望的另一个极端。

医生表情严肃，分析谨慎而理性，郭龙飞陪儿子看病过程中，这样的场景最使他紧张、害怕。有时候，他多么希望医生们能放下所谓专业的客观，从超越常理的角度，给他，哪怕一丝丝的希望。

无数次抱着儿子从多家医院走出，郭龙飞步履沉重。医生们劝他放弃的声音不停回响在耳边，他悲愤，心痛。

一次异地求医回来的路上，儿子软软糯糯地趴在郭龙飞怀里，父子俩胸膛贴胸膛，像是能感受到爸爸的悲伤一样，他搂着爸爸脖子的两条小细胳膊紧了又紧：“爸爸~”弱小无助的呼唤声刺穿耳膜，直达心脏，郭龙飞瞬间破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滑落。

他不是觉得命运对他不公，他只是心疼怀里这个小家伙，小小年纪，却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病痛。

04

今年年初，一次病友交流中，郭龙飞偶然得知北京天坛医院治愈了两例和儿子病症一样的癫痫病患者。不是主观倾向上、充满不确定性的希望，有事实佐证，郭龙飞对此欣喜万分。

“手术费保底需要五十万左右，”联系北京天坛医院后，郭龙飞被告知。喜悦与愁苦并行不悖，郭龙飞一下子对“忧喜交加”有了切身体会。

上哪儿去筹这么多钱？

郭龙飞平时画的工笔画，一幅能卖一两千元，但工期太慢，买的人也少，收入基本和儿子吃药治疗的费用持平，因此没攒下钱。

亲戚朋友提出捐钱筹款，郭龙飞一口回绝。儿子生病这么多年，他们给郭龙飞提供过不少帮助，孩子病情最严重的一次，书画圈的朋友还自发地帮他筹过一次款。有的朋友手头也不宽裕，家里生病老人躺在医院，但转身就给郭龙飞捐钱。

这让郭龙飞很有心理负担，“每个人生活过得都不容易，”面对媒体采访，他曾多次这样说，眼神透着无限真诚。

他不想在人情方面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况且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何靠自己的双手为儿子挣取更多的医药费？郭龙飞一直在想办法。

05

四月份时，周围人突然发现郭龙飞的朋友圈很少更新他的工笔画作品，转为发一些古风扇子的图片。

“我打算去古街摆摊买扇子，”对郭龙飞而言，这不是一时兴起、头脑发热才做出的决定。

开封是一个旅游城市，其中一条古街——书店街是当地著名的旅游景点。每天晚上，大量的当地人和外地游客涌入书店街，吃点儿，喝点儿，有时还会买点有意思的东西带回去。尤其是一些古装爱好者，经常来这边打卡，淘一些古风小物件。

现在正好是夏季，从商业角度考虑，将消费者的需求与自己的专长结合，卖手工绘扇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郭龙飞觉得。

母亲曾强烈反对郭龙飞这一想法。

摆摊卖扇子，前期需要大量的时间、金钱投入。本扎进去，赔了又欠一屁股债怎么办？如果现在停了手头工作，孩子的医药费怎么办？

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郭龙飞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夜间，郭龙飞经常会焦虑得睡不着。儿子每一次病情的发作，对他精神上都是极大的折磨，而眼看儿子发病频率一天天增加，他更加不安，恐惧。如果就这样坐以待毙，对如此幼小可爱的生命是不是太过残忍？我还配当一个父亲吗？

这么多年来，或许已形成本能，每一线希望从眼前飘过，郭龙飞都想拼命握住，况且这还是一次有现实照进的希望。“拼一把吧，为了儿子拼一把！” 郭龙飞最终定下心来。

“今年夏天，我打算卖出一万把扇子，筹集够带儿子去北京做手术的费用，”自此生活里多了一个盼头，无形之中也笼罩了一层恐惧。

希望和恐惧都是一缕光，郭龙飞咬牙坚持靠近光的方向。一个人设计，一个人熬夜画，画了差不多有两千把时，郭龙飞开始摆摊去卖。

06

第一次摆摊时，郭龙飞心情十分忐忑，能卖出去吗？别人会怎么看我？推着板车走上街头，一路异样的眼光使原本就有些自我怀疑的郭龙飞陷入低落，最初的斗志昂扬瞬间暗淡好几个梯度。

支好架子，扇子挂在上边，又在歪脖树上吊了两盏灯笼，郭龙飞便伏案在扇子上作画，刚刚的不安与自我怀疑淡了，淡在他热爱并寄予希望的世界里。

夜市热闹非凡，各种小吃的香气，烟火气，混着嘈杂的人声，像是一首动听的人间合奏曲，工作学习了一天的人们来这里治愈自己。

微风拂来，歪脖树上吊着的两盏错落排开的古典灯笼轻晃起来。郭龙飞这里安静，典雅，手中紧握的毛笔，一起一收，勾画出一条条快活游动的生命。

也是一种美好。

一个，两个，三个……陆陆续续有人来询问扇子，郭龙飞抬头，面带笑意：“一把三十元，”语气温和而亲切。

交易完成，郭龙飞低头继续。

那天卖了有三十把，深夜一点多，再次推着板车走在街头，郭龙飞脚步轻盈。

后来，经媒体报道、网友们接力传播，“一万把扇子的梦想”背后的故事渐渐为人们了解。有的人为了买郭龙飞一把扇子排队到十一二点多；有的网友加郭龙飞微信买扇子，但收过转账，地址还没要就把他拉黑；还有的网友从全国各地跑来支持郭龙飞……

一场三十元的商业交易不再是冷冰冰的数字，人与人之间根植于内心的善良，通过一把扇子，就这样相互靠近、联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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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新闻的传播都有一定界限和时限，一段时间后，郭龙飞“一万把扇子的梦想”热度过去，手绘扇子的销售开始止步不前。

七月的天，骄阳似火，郭龙飞曾计划在这个月份就要带儿子去北京看病，然而目前卖扇子攒下的钱却不如这似火般的天气热情。

二十多万，和目标五十万差了不是一点半点。照此推算，大概要推迟两三个月。

儿子能等吗？

忙于给儿子看病、挣钱，郭龙飞每天生活里充斥的是一沓又一沓的闲实，但某一天，他开始玩起了抖音。

每天晚上出摊时雷打不动地直播，偶尔发几个工笔画、绘扇作品，分享下自己生活的日常……玩的手法花样虽略显笨拙，但为了儿子，郭龙飞正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郭龙飞的抖音，画扇救子的感动使郭龙飞逐渐打开扇子在网上的销路，虽然不多。

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将自己的伤疤揭露在众人面前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情，别人不可能真正地感同身受，搞不好还会招来卖惨的质疑。但出于一个父亲对儿子最纯粹的爱，郭龙飞能很坦然地面对大家力所能及的帮助、冷漠或质疑。

“以后的日子，我会将大家的这份善意永远传递下去！”一把三十元扇子的“交易”，带给郭龙飞的不是负担。

郭龙飞抖音粉丝日益增多，作品传播范围也逐渐扩大。这时，一个转机正悄悄降临。

一位拥有四十多万粉丝的网红在抖音上注意到了郭龙飞，同样身为父母的她被郭龙飞为儿子所做的一切深深感动，于是她打算借助自身流量免费帮郭龙飞直播卖扇子。

直播那天，几个小时内，两万把扇子卖出。

这几天，开封暴雨倾注，阴郁的天气里，串串爽朗的笑声不时从一户小院屋里传出，郭龙飞一家和志愿者们正加班加点赶制扇子。小手工作坊里，气氛比以前活跃轻松了许多。

雨停后，郭龙飞将带着儿子去北京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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