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见过生与死的界限?
对我来说,生与死的界限,就是那年盛夏里令人窒息的高温、身边环绕的蝇虫,和逐渐流失的体温……
△网络示意图
我叫妞子,是一只德牧。
我从小就听说,我的同类中出过很多警犬或者军犬,这让我十分自豪。
小时候的我经常幻想,将来我也能像同类们那样,成为一只帅气的警犬,可惜我的梦想没有实现——我被一户普通人家收养了。
在被收养之后,我曾经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有饭吃,有主人陪玩,有遮风避雨的房子住……
可这一切,对现在的我来说,都已经恍如隔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无法排泄了。主人带我去看过医生,然后不久之后,我就没有家了。
也许是我自己贪玩,在遛弯儿的时候跑得太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也或许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他们不想要我了。
我选择相信前者,他们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找不到我了。
△网络示意图
总之,我的流浪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流浪也没有那么苦。
因为我是德牧,体型比较大,一般的流浪狗都不敢招惹我,甚至很多人类也怕我,所以他们顶多只会躲开我,或者站在远远的地方驱赶我……
只是坚硬的地面有些硌骨头,垃圾堆里的食物有些臭而已,也不是不能忍受嘛。
△网络示意图
但是,即便是这样没什么盼头的流浪生活,我也没能过上多久。
因为不能排泄,我的身体很快吃不消了。
吃进肚子的食物排不出来,一点点地在肚子里累积,把我的肚子撑得巨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皮肤撑得裂开了。
为了不让肚子继续变大,我只好不吃不喝,消耗着自身的能量苟延残喘。
就这样,我熬到了2020年的夏天。
炽热的阳光连日来炙烤着我的身体,似乎要榨干我体内的最后一丝水分,食腐的蝇虫如影随形地跟着我,让我怀疑自己的身体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了……
△奄奄一息的妞子
可能这就是我生命的尽头了吧,我觉得我再也撑不下去了。
拖着不堪重负的身体,我浑浑噩噩地来到了一个凉亭,趴在了亭子里的荫凉处。
明明阳光依旧很烈,我却渐渐开始感到凉意,这是从身体里散发的凉意。
蚊虫依旧在我身旁嗡嗡萦绕,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那是大脑再也无力思考之后的死寂。
就在我快要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样儿姐出现了——那个带着我跨越生与死界限的人。
她看着我瘦弱的身躯和巨大的肚子,以为我怀了孕,眼神中的焦急和担心都快溢了出来。
她带着我离开了凉亭,想送我去医院就医。一路上,每当遇到刺目的红灯,样儿姐都会紧张地关注着我,生怕多耽搁一秒,我就会在路上背过气去。
如果我会说话,我一定会告诉她:“别担心,我会坚持活下去的!”
终于,我们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医院,顺利做了检查。
可检查结果却并不乐观。
我并不是样儿姐以为的那样怀了小宝宝,而是巨结肠导致的无法排泄。
医生说,巨结肠是先天性疾病,治疗困难,手术费高昂,术后还需要精心的护理。
我似乎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流浪狗了。
了解了这一切的样儿姐却没有放弃我,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为我交了手术费。
朝夕相处的主人眼睁睁看着我落入地狱,萍水相逢的样儿姐,却将我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这次的手术,医生将我体内累积的排泄物都取了出来,术后恢复的我被样儿姐接到了她的小院。
终于可以重新正常地吃饭喝水了!我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然而,命运对我的玩笑却并没有点到为止。
我的巨结肠反复发作了多次,开膛剖腹的手术,我一共经历了三次,还有五次保守治疗……
△妞子正在手术中
这一次次的手术,不仅是对我肉体上的折磨,也是对样儿姐精神上的摧残。
无数个在医院陪我的夜晚,她都曾背着我偷偷抹泪。
她并不是因为自己太辛苦而哭的,她是心疼我,为我的命运感到不公。
我不想再拖累她了,就连医生也劝她放弃,毕竟这个病无法治愈,且不说我能不能承受这样频繁的手术,样儿姐的经济也无法一直这样撑下去呀。
2020年的冬天冷得刺骨,冰冷的空气连吸进肺里都觉得折磨。
那天样儿姐带着我来到小区里一个土坑前,温柔地问我:“你喜欢吗?”
我看了看四周的风景,知道这将是我最后沉眠的地方,于是开心地摇起了尾巴。
△网络示意图
喜欢的,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的。
我很高兴她能做出这个决定,更高兴她往后不会再因我受苦。
可她看了我一会儿之后,那原本盛满泪水的悲伤眼神却变了——她的眼中,透出的坚定的光芒。
“就最后一次,我们一起努力最后一次好不好?”她说。
样儿姐还是不想放弃我,那么,我愿意和她一起再坚持一次。
这一次,我的肠道被切掉了五分之二,医生告诉样儿姐,我以后一定会漏便,而且要是再次复发,我就没救了。
手术之后,我虽然不再因为无法排泄而烦恼,可是也无法自己控制了。
排泄物随时都会滴滴答答地流出来,弄得满地都是,再被样儿姐小院其他的狗狗带得满屋子都是。
不过,从那之后,我的巨结肠没有再发作,身体也恢复了强壮。
现在,我还有了一个好朋友歪歪,它也是只残疾的德牧。我们俩一个头歪,一个漏便,但却从来不会互相嫌弃……
△妞子和歪歪
夏天又一次来了,我的不幸已然过去,我终于可以好好地体会夏天的风和蝉鸣,好好地和小伙伴一起无忧无虑地玩耍。
活着,终于不再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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