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之死：因范绍增告密，军统破译其密谋对付老蒋的电文

刘湘其人，是民国军阀中一位口碑不错的人物。刘湘出身于名门望族，在川军中历经20余年的沉浮，一统四川，结束了四川的内战局面，为日后的抗日战争创造了一个稳定的后方。抗战爆发后，刘湘又亲率川军出川抗日，最终“出师未捷身先死”，去世于汉口医院，其个人气节值得肯定。

按照民国官方的说法，刘湘是死于胃病引起的大出血。但大家若仔细研究相关资料，便会发现，刘湘之死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在他去世的背后，隐藏着无数明争暗斗，而他的真实死因，也有几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一：川中名门

刘湘，字甫澄，1890年7月1日出生于四川省大邑县安仁镇。大邑刘家，是当地有名的望族，有着“一门三军长”的说法。在大邑县刘姓家族，有三位名人先后在川军中当上了军长，他们是：刘成勋、刘湘、刘文辉。

在这三人中，刘文辉与刘湘是叔侄关系，是刘湘的幺爸（叔叔）。刘文辉虽然是幺爸，年龄却比刘湘要小，所以，当刘文辉从保定军校毕业后，他的哥哥刘文渊（刘湘之父）便带着他来到军中，利用刘湘的关系进入川军中任职。

恐怕这对叔侄绝对想不到，在十五年之后，他们将同室操戈，为争夺四川王的宝座打得头破血流，命运就是这么让人难以捉摸。

刘湘的爷爷刘公赞是大邑县有名的土财主，擅长酿酒，家境富裕。父亲刘文渊帮助家里操持家务，却没落下对儿子的培养，刘湘幼时读私塾，后来又考入新式学堂，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刘湘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在课堂上，他贪玩而叛逆，学习很不认真，但只要一接触军旅之事，便立即废寝忘食，乐在其中。父亲刘文渊对刘湘的“不务正业”非常不满，对其严加管教，但刘湘依旧我行我素。

1907年，刘湘背着父亲离开家乡，考入了四川陆军讲习所，一年后升入四川陆军速成学堂。1909年，刘湘顺利从速成学堂毕业，被分配到新军三十三混成协（相当于旅）六十五标作见习官。

因为在新军中表现突出，刘湘被保送到四川陆军讲武堂深造，毕业后回到川军担任排长。从此，刘湘一步一个脚印，在川军中逐渐混出了名堂。

1913年8月的泸州之战，是刘湘发迹的起点。当时，川军第五师师长、革命党人熊克武积极响应二次革命，在重庆成立了讨袁军司令部，自任总司令。在熊克武的指挥下，革命军兵分三路围攻泸州。

当时，刘湘在驻防泸州的周骏部第一师担任营长，熊克武认为他是可以争取的对象，便派其在速成学校的同学傅常游说刘湘，见到老同学后，刘湘态度模糊，言辞含糊，并未明确表态。当熊克武部向泸州发起进攻时，刘湘却率部突袭讨袁军第一队龙光部，一举将其击溃。

刘湘的突然发难让讨袁军攻占泸州的愿望化为了泡影，战后，刘湘被提拔为团长，在川军中声名鹊起，从此走上了飞黄腾达之路。

二：一统四川

泸州之战后，刘湘受到了袁世凯的特别嘉奖，被授予陆军少将军衔。1916年，刘湘升任川军第一师第二旅旅长，1918年10月，升任师长。当上师长后，刘湘初步有了自己的班底，开始参与对四川王宝座的角逐。

1920年，四川总督熊克武与滇系首领唐继尧关系破裂。自护国运动后，滇黔军阀便长期在四川驻军，唐继尧长期以西南领袖的名义遥控四川军政大权，吸取四川的民脂民膏供养自己的军队，早已引起了四川军民的强烈不满。在熊克武的号召下，四川军民发起了“驱唐”运动，向滇黔军阀宣战，刘湘通电支持熊克武，被任命为川军总司令、第二军军长，与熊克武、杨森等人并肩作战，击毙滇军宿将赵又新，驱逐顾品珍、王文华等人，将滇黔军阀驱逐出了四川。

战后，刘湘被任命为重庆镇守使、四川省省长。为了拉拢刘湘、杨森等军头，熊克武在四川推行“防区制”。所谓防区制，就是各个军阀划定自己的地盘为防区，在防区内，掌管赋税、财政、军队等一切权利，形同割据。

这个制度造成了四川省日后长达十余年的混战局面，遗毒无穷。但正是凭借这个制度，刘湘占据了富庶的重庆地区，发展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为他日后统一全川奠定了基础。

驱逐滇黔军后，熊克武和刘湘的矛盾愈演愈烈，渐渐形成了不可调和之势。1922年，刘湘和熊克武之间爆发了“一二军之战”，刘湘战败，被迫通电下野。

刘湘下野后，幺爸刘文辉对其非常照顾，派兵护送他安全返回家乡，此时的刘湘一定对幺爸感激万分，绝对想不到日后二人会在战场上捉对厮杀吧。

1923年，刘湘争取到了北洋军阀吴佩孚的支持，重新崛起。这一次，刘湘不再孤军奋战，他有了另一位盟友：杨森。杨森曾与刘湘共同就读于速成学堂，二人是同学关系，从此，刘湘、杨森这一派川军就形成了一个派系：速成系。

当时的四川军阀，利用同乡、同学等关系拉帮结派，形成了多个大大小小的派系，比如熊克武、但懋辛等人的九人团，吕超、石青阳等人的实业团，刘湘、杨森的速成系，刘成勋、赖心辉、刘存厚等人的武备系，刘文辉、邓锡侯、田颂尧等人的保定系、李家钰、罗泽洲等人的军官系等等。这些大小军阀互相攻伐，给川中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痛苦，统一四川，结束战乱，便成了全川百姓的共同心声。

在这些军阀中，第一个有统一全川实力的是熊克武。熊克武在驱逐滇黔军阀后，又在“一二军之战”中击败刘湘，成为川中霸主。但好景不长，熊克武的身份是革命党，被北洋政府视为眼中钉，而他在政治上又奉行“川人治川”的方针，与广州国民政府的武力统一政策大相径庭，逐渐与革命党貌合神离。

既得罪了北面政府，又不受南面政府待见，熊克武的处境可想而知。在吴佩孚的支持下，刘湘、杨森联合发起对熊克武的进攻，熊克武战败后被迫率部出川。1925年3月，老蒋将熊克武诱骗到广东囚禁，之后虽然迫于压力被迫释放了熊克武，但熊克武的政治生涯已经走向了终点。

第二个有实力统一四川的是杨森，杨森号称“川中吕布”，骁勇善战，作风勇猛。熊克武下台后，杨森在与刘湘的竞争中占据了上风，一度是川中实力最强的军阀。面对强势的老同学，刘湘并未正面与其交锋，而是暗中策动了杨森部下的三名师长叛变，杨森伤筋动骨，从此沦为二线军阀，失去了争霸四川的机会。

将杨森搞残后，刘湘野心勃勃，将统一四川提上了议事日程。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幺爸刘文辉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成为全川最强的军阀。

刘文辉最初与邓锡侯、田颂尧等保定军校同学共进退，在军阀争霸中站稳了脚跟。局势稳定后，刘文辉便开始挖田颂尧和邓锡侯的墙角，势力逐渐发展壮大。到1930年，刘文辉坐拥雄兵20余万，成为全川最强的军阀，刘湘只有10万兵力，看起来完全不是幺爸的对手。

此时，刘湘显示了自己出色的政治手腕，他利用保定系的内部矛盾，将邓锡侯、田颂尧拉到了自己的阵营，并成功说动杨森、李家钰、罗泽洲等大小军阀一起对抗刘文辉。此外，刘湘还争取到了蒋介石的支持，暗中向老蒋讨得了讨伐刘文辉的密令。

1932年10月，刘湘联合邓锡侯、田颂尧、杨森、李家钰等军阀，一起向刘文辉发起攻击，这就是川军战史上著名的“二刘之战”。经过将近一年的苦战，刘湘击败刘文辉，统一了全川，成为名副其实的四川王。

二刘之战后，刘湘并未对刘文辉斩尽杀绝，而是划出了两个县的地盘，作为刘文辉的防区。刘文辉日后东山再起，做到了四川省主席的位置，并在解放战争时期通电起义，加入了我方阵营之中，直到1976年方才去世，活了81岁。

统一四川后，刘湘在省内整训军政，修建学校，与民休息，将四川治理得井井有条。但他注定过不了几天安稳日子，此时，老蒋向四川伸出了魔爪。

三：政治安川。

1933年2月，红四方面军离开鄂豫皖苏区，进军川陕边界，创建了川陕苏区。为了围剿红军，刘湘先后两次集结大军，发动了三路围剿、六路围攻，皆遭败绩，损失惨重，田颂尧部甚至被打得全军覆没。

一直对四川虎视眈眈的老蒋见有机可乘，便要求派中央军入川与红军作战。刘湘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盘，岂能允许老蒋染指？对于老蒋的无理要求，刘湘断然拒绝。

老蒋见刘湘油盐不进，便退而求其次：“甫澄，为了帮你对付红军，我可以派人在峨眉山成立军官训练团，帮助你训练军队，同时，我还可以在重庆设立参谋团，帮你提高川军的战术素养。”

刘湘拒绝了中央军入川的要求，对这个要求自然不好再拒绝，便答应了老蒋。刘湘这一答应，无异于引狼入室，老蒋乘机将复兴社的特务头子们派到四川，在川军中展开政治渗透，他还安排陈诚多次飞往成都，对川军军官进行训话。

在训话时，陈诚经常旁敲侧击，嘲讽刘湘。刘湘曾经购买了几架飞机，组建了川军的空军部队，陈诚在训话时便当众挖苦刘湘：“有些人花钱买了几架外国的破烂飞机，也敢叫空军，这种空军，连一封信都不敢送，如何能作战？”

刘湘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没法发作，诸如此类的事情比比皆是。老蒋屡次给刘湘难堪，又在川军中大搞渗透活动，刘湘在四川的处境日益窘困。

为了摆脱困境，刘湘主动要求率军出川抗日，老虎主动离巢，老蒋哪有不答应之理？1937年，老蒋亲自任命刘湘为第七战区司令长官、23集团军总司令，出川参加抗战。

离开四川后，刘湘坐镇武汉，一面指挥川军陆续出川开赴抗日战场，一面苦思对付老蒋“政治安川”的良策，此时，一个人向他递来了橄榄枝。

四：联合倒蒋

向刘湘递来橄榄枝的是韩复榘，大名鼎鼎的山东王。韩复榘原来是西北军冯玉祥的爱将，在中原大战中，他临阵倒戈，背叛冯玉祥投靠了蒋介石，坐上了山东省主席的宝座。

韩复榘在山东暗中发展势力，将山东搞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被老蒋当成了眼中钉。抗日战争爆发后，日军在攻占北平、天津后一路南下，攻入山东省境内。

韩复榘起初还积极抗日，在徒骇河、济阳、德州等地多次与日军血战，付出了很大的损失。此时，老蒋开始从中作梗，他暗中将原本答应支援韩复榘的一个炮兵旅撤走，第五战区的国军也始终不增援韩复榘。

韩复榘顿时明白了：老蒋这是要借日本人之手消耗自己的兵力啊。从此，韩复榘开始消极抵抗，他沿着黄河一路后撤，主动放弃济南，撤退到了泰安。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严令韩复榘守住泰安，韩复榘却说道：“南京都守不住，泰安怎么可能守住？”

就这样，韩复榘将李宗仁的命令当成了耳旁风，率军撤出泰安，进而放弃了整个山东省。撤出山东后，韩复榘驻军襄樊，开始暗中谋划对付蒋介石。

当时，刘湘因为胃病，正在汉口医院住院，韩复榘派人与刘湘接上头后，一拍即和，二人开始用电报商量反蒋事宜。

二人密谋，由韩复榘率军拒守南阳、襄樊、汉中一线，阻断老蒋的北上之路；由刘湘指挥川军封闭入川路线，不让老蒋撤进四川。同时，刘、韩二人与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联络，希望由宋哲元率29军撤守潼关以西，切断老蒋退到西安的路线。

这个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当时，南京刚刚失守，日军随时可能向武汉发起进攻，三人联手切断老蒋的所有退路，老蒋即使插上一双翅膀，也难以逃脱了。

韩、刘二人为何会联络宋哲元呢？因为在他们看来，宋哲元跟他们一样，有反蒋的动机。根据曾任宋哲元参谋长的张樾亭回忆，宋哲元在被老蒋撤掉了察哈尔主席的职务后，一直对老蒋怀恨在心。七七事变中，二十九军又遭受了很大的损失，宋哲元对老蒋的忌恨日深。

从理论上说，韩复榘、刘湘、宋哲元三人同病相怜，都曾遭到老蒋迫害，都有着反蒋的动机。所以，刘、韩二人在计议已定后，便由韩复榘派人联络宋哲元，邀请他共同通电反蒋。

接到韩复榘抛出的橄榄枝后，宋哲元感到事情重大，便找来参谋长张樾亭商量对策。张樾亭哪敢做主，反而反问宋哲元：“总司令觉得可以做吗？”

宋哲元道：“依我看此事绝对不行，如果做错了，我怕会遗臭万年。”

张樾亭道：“如此甚好，总司令最好对此事严守秘密，不宜掺和进去。”

计议已定，宋哲元敷衍了韩复榘的代表一番，便将其送走了。送走韩复榘的代表后，宋哲元便向蒋介石发了一封密电，将韩复榘、刘湘的密谋和盘托出。

屋漏偏逢连夜雨，韩复榘联络宋哲元出了问题，刘湘在调兵遣将时也出了大问题。当时，刘湘暗中给部将王缵绪下令，命他调兵遣将，准备切断老蒋入川的道路，不料，刘湘给王缵绪的密令却被一名姓潘的参谋看见了。

这名潘姓参谋是范绍增的旧部，他马上将此事告诉了范绍增。范绍增得到消息后，便向孔祥熙告密，孔祥熙岂敢怠慢，马上转告给了老蒋。

老蒋大惊失色，他急令戴笠展开调查。戴笠截获了刘湘和韩复榘来往的电文，经过破译后，得知了韩、刘密谋的来龙去脉，韩复榘的末日就此到来。

1938年1月11日，老蒋于开封河南省政府召开军事会议，会议期间，老蒋设下圈套，将韩复榘秘密逮捕。韩复榘此后被押解到武昌，草草审判后便以“不战而逃，弃守山东”的罪名枪决。

韩复榘被捕后，何应钦前往汉口医院看望刘湘。谈话期间，何应钦将一封密电交到了刘湘手中。刘湘看到密电后，脸色大变，随即便大口吐血不止。

此前，刘湘的胃病已经大为好转，到此时病情再度加重，1938年1月20日，一代枭雄刘湘在汉口医院去世，享年48岁。

临终前，刘湘立下遗嘱：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中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

不管怎么说，刘湘死在了抗日前线，他的一生值得肯定。但关于刘湘的死因，历来众说纷纭，有的说刘湘是看到何应钦的密电后惊惧而死，有的说刘湘得知韩复榘被捕后，觉得愧对韩复榘，郁郁而终，也有说刘湘是死于军统戴笠的毒手的。而国民政府官方给出的说法则是：因胃病引起大量出血而死。

刘湘去世后，国民政府追赠其一级上将军衔，以最高规格国葬于成都市郊甫澄纪念公园（今刘湘陵园），由何应钦主持国葬仪式，极尽哀荣。站在刘湘的遗体前，何应钦会不会觉得心中有愧呢？此事恐怕无人能够作答了。

本文章参考资料：《关于刘湘、韩复榘之死的一点见闻》（范绍增）、《七七事变前后我在宋哲元部的经历和见闻》《记刘湘、韩复榘、宋哲元联日反蒋的失败》（张樾亭）、《一代枭雄韩复榘》、《韩复榘与刘湘的秘密结合》（刘熙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