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前副市长张思平追忆高尚全：他是深圳改革名副其实的高级顾问

2020年1月，深圳前副市长张思平（右）和原国家体改委副主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原会长高尚全（左）在深圳。

6月27日下午，原国家体改委副主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原会长高尚全同志因病逝世。消息传来，深感悲痛。高尚全同志作为国家体改委的老主任和中国体改会的老会长，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的重要推动者。他的去世，是我国改革事业的重大损失。高尚全同志作为国家体改委的领导，不仅推动全国层面的经济体制改革工作，也对地方改革实践倾注了大量心力，尤其是对深圳、海南、广东等改革开放前沿地区的改革更为关心和支持。他多次到深圳调研和指导工作，90年代深圳政府专门聘请高尚全同志为高级顾问，长期以来一直为深圳的改革发展建言献策，作出了重要贡献。可以说，高尚全同志是深圳改革名副其实的高级顾问。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我一直在海南、深圳、广东从事地方改革的组织工作，高尚全同志对这几个地方的改革探索特别关注和重视，并给予了热情的指导和支持。1989年5月我第一次和高尚全同志在日本参加马洪同志主持的中日知识交流会，聆听了他对中国改革情况精辟的分析介绍。在随后三十多年改革工作实践中，我和高尚全同志经常见面，得到他的关怀和支持，并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改革的理论思想，对推动这几个地方，特别是推动深圳经济特区的改革工作起到了重要作用。据我的了解和体会，高尚全同志在深圳对以下几个方面的改革工作特别支持：

高尚全同志坚定支持深圳的市场化改革，深圳经济特区改革开放取得巨大成就，最核心的一条经验就是要坚持市场化的改革方向，并在几十年改革实践中，始终坚持市场化方向不动摇。高尚全同志是深圳市场化改革的坚定支持者，早在20世纪80年代，他在深圳调研后表示，“根据我的调查，哪个地方搞了商品经济，哪个地方经济就搞得活，老百姓就比较富裕”。因此，在参与《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起草工作时，高尚全同志主张把“商品经济”写进去。1984年10月正式通过的《决定》，在计划与市场的关系上有了重大突破，提出了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概念。1990年代，面对理论界对深圳经济特区“要不要特下去”的质疑，高尚全同志在多种场合，利用多种方式，旗帜鲜明地表示深圳经济特区要继续特下去，并提出深圳特区要“特在改革创新，特在先行先试”。他在全国各地报告、演讲中也总是不失时机地把深圳在市场化改革取得的经验向全国推广。

高尚全同志支持和推动了深圳民营经济的发展壮大。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深圳民营经济得到了快速健康发展，出现一大批华为、中兴等民营高科技企业，形成了以民营经济为主体，国有企业为保障的多元化所有制结构。高尚全同志对深圳的民营经济发展和所有制改革始终高度关注和热情支持，始终坚持民营经济是市场经济的基础和主体，多年来他一直为之大声疾呼，多次考察了深圳不同类型的民营企业，尤其是高尚全同志在华为特别困难的时期，对华为的特殊支持，为华为取得巨大成功作出了重要贡献。

1997年在“十五大”会议召开前夕，有人向中央写信，“举报”华为科技公司姓“资”不姓“社”。主要理由是，华为公司是非公有制企业，华为没有国家投资，而且搞了职工持股，背离了社会主义方向。应该说，中央此时对于华为的定性，关系到其生死存亡。对于此事高尚全同志非常重视，认为“这是改革中必须弄清的重大问题”，并主动提出到深圳实地调研。

高尚全同志来深圳后，时任深圳市委书记厉有为同志陪他召开座谈会，并与华为等一些企业家代表进行交流。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华为的职工持股制不是私有制，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而是实实在在的社会主义新型公有制的实现形式。”高尚全同志对调研成果十分高兴和满意。他说，华为的实践完全符合小平同志提出的“三个有利于”的衡量标准，走的完全是社会主义共同富裕道路。他的调研成果也得到中央的采纳，十五大报告明确提出：“劳动者的劳动联合和劳动者的资本联合为主的集体经济，尤其要提倡和鼓励。”

近年来，高尚全同志又提出“两个中性原则”——“竞争中性”和“所有制中性”。他认为，如今国家已经明确大力发展民营经济，但民营经济真要大发展，离不开平等竞争、一视同仁的环境，不管是民营企业还是国有企业，都不能靠吃偏饭、靠补贴，要靠真本领。虽然中央多次提出“竞争中性”，例如在十八大提出：“保证各种所有制经济依法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地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但现在竞争中性的环境还没有完全做到，所以，我们要继承高尚全同志的遗愿，继续推动“两个中性”真正落地，让所有的市场主体真正做到平等竞争、一视同仁，共同发展。

高尚全同志持续鼓励深圳大胆改革创新。深圳的优势在于创新，深圳的未来也在于创新，他认为经济特区发展和前进的内在动力是其强大的拼搏精神和创新能力，特区的发展过程就是创新过程。因此，他主张深圳应该“在更高的起点和更深的层次上继续进行试验和探索”，只有不断进行包括体制创新在内的全方位创新，才能保持超凡活力，实现经济的跨越式和可持续增长，保持排头兵地位。

2005年深圳经济特区成立25周年时，深圳市委提出深圳要“特别能改革 特别能开放 特别能创新”，高尚全同志对此肯定，并指出“改革已进入体制创新、制度创新阶段”，他提出要加上一条“特别能服务”。他认为，我们要建设服务型政府，政府要从管制型政府转变为责任政府、有限政府、服务政府，改革的任务很艰巨，必须着力解决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一个主要矛盾：公共需求的全面、快速增长与公共产品供应严重不足的矛盾。解决好这个主要矛盾，才能使我国经济社会保持全面持续协调发展。

高尚全同志对深圳国有企业改革，尤其是国有经济布局调整给予了高度肯定。高尚全同志早在1990年代就提出，我们应从搞好整个国有经济，发挥其对国民经济控制力的高度，进行国有经济布局的战略性调整，收缩国有经济过长、过散的战线，将国有资本逐步由一般竞争性领域中退出来，并逐步加强那些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随后，1999年党的十五届四中全会作出了《中共中央关于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了有进有退、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国有经济布局调整的重大战略决策，这也标志着我国的国企改革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深圳在21世纪初，按照中央的要求，结合深圳的实际，坚持有进有退，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方针，对国有经济布局进行了重大调整，基本上退出了竞争性领域的劣势企业，使国有资本主要集中在基础设施建设、公用事业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国有企业布局调整不仅提升了深圳国有经济本身的质量和效益，而且对促进深圳近二十年的发展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在此期间，我多次向高尚全同志汇报和介绍深圳国有经济布局调整的情况，得到了高尚全同志的充分肯定。高尚全同志要求深圳要进一步发扬敢闯敢试的精神，大胆探索，为全国的国有企业改革作出重大贡献。

2014年我退休后，创办了深圳创新发展研究院，得到了高尚全同志的热情关怀和支持，他不顾高龄亲临研究院指导工作，并多次在创新院主办的大梅沙论坛演讲，为国家的改革开放建言献策。

改革开放无止境，解放思想无止境。作为改革的试验田，如今深圳进入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新时代。站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我们应当认真学习高尚全同志的改革思想，铭记改革前辈的嘱托，先行先试，大胆创新，为全面深化改革作出更大的贡献。

作者：深圳原市委常委、副市长张思平

校对危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