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个碗、天下全靠打”,朱元璋的能力超强,但他的对手也不弱:陈友谅底子厚、家业大、人够狠,还占据了地利优势,综合实力长期占据上风。
那如果朱元璋生活在三国时期,是不是就能对曹操、刘备、孙权形成碾压之势?毕竟这仨人终其一生、拼了老命都没法统一天下。
这个真不好说。笔者认为,如果把曹、刘、孙三人扔到元末,他们不一定比得上朱元璋;但如果把朱元璋设定在三国,他也很难一统江山。
理由在于:我们对比历史人物,既要关注个体的表现,也不能忽视背后的时代特征。
在2000多年的封建时代,明朝的独特之处在于:这是唯一一个由农民起义力量建立起的大一统王朝。
而在之前形形色色的改朝换代过程中,农民起义往往能推翻一个王朝,但新王朝的建立却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这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农民起义领袖太差?未必,更像是地主阶级过于强大的缘故。下面简单梳理下。
秦朝末年,陈胜吴广掀起轰轰烈烈的反秦起义后,仅仅过了六个月就覆亡了,争夺天下的主体变成了以项羽为首的战国旧贵族、以刘邦为代表的秦朝基层官僚群体;
西汉末年,绿林、赤眉起义击垮了王莽的新朝,但胜利的果实被以刘秀为代表的地主们攫取;
东汉晚年,黄巾起义成了压垮朝廷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严格意义上的农民起义早就被卢植、皇甫嵩、朱儁等人轻易扫平了,三国的形成,本质上是刘氏皇室失道、其他大小地主趁机逐鹿天下而已;
西晋之亡,则主要是由于皇族内乱,空前激化了民族、阶级矛盾,给了内迁的少数民族揭竿而起的机会。之后的十六国、南北朝时期,不同利益群体之间轮番鏖战,由于没出现任何一个能够彻底整合资源、融合矛盾、战胜其他敌人的集团,才导致分裂局面持续了近300年。
隋朝战胜南陈、统一天下,其实是捡了个大便宜:这是南弱北强格局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局,杨坚英明、陈叔宝昏庸并不是决定性因素。
而隋朝的灭亡,也是由农民起义点燃了一把火,但在面对原统治集团的继承者李渊时,农民起义力量的代表窦建德迎来脆败;
唐朝的毁灭,实质是统治集团内部矛盾长期激化的产物,黄巢起义来了临门一脚,但在那些大大小小的藩镇面前,起义军仍逃不过沦为垫脚石的命运。
甚至宋朝的灭亡,也并非仅仅是外患的缘故。两宋时期的地主阶级过于强大,占据了国家的大部分财富;统治者想要振兴军事、积极进取,势必会在人事、财政上侵犯地主集团的利益,最终只能不了了之,王安石变法的失败就是例证。
做个小结:之前的政权更迭(宋除外),本质上是社会利益在地主集团内部的重新分配、国家权力的小范围转移:
一个王朝发展到一定阶段,阶级逐渐固化、贵族集团稳步形成,土地兼并严重,激化社会矛盾;
然而,此时的统治者早就是地主集团的代言人,基于盘根错节、融为一体的关系,他们不可能大刀阔斧革自己的命,只能坐视矛盾日益激化、直至农民起义爆发;
而在镇压起义的过程中,原有的政治权利逐渐失效、武力的作用空前凸显,用暴力对利益进行重新分配成为了可能;
另一方面,地主集团内部也出现了分化、涌现出一些领袖人物;为了争夺最高权力,这些枭雄以利益为筹码,团结一部分、打压另一部分,由此实现对社会资源的重新分配,并在这个过程中形成新的统治集团。
而面对这些“团结一致”的旧有既得利益者,农民起义的力量处于弱势,并且极容易被分化打击:这些地主精于统治之道,他们明白农民冒着生命危险“造反”,只是追求安居乐业而已,破解起来游刃有余。
而在新的王朝建立后,由于地主数量大大减少、原有利益格局被摧毁,就为推行均田制、实现耕者有其田创造了条件,只要皇帝像样,盛世的诞生不是梦;
然而随着利益阶层的发展壮大,早晚会进入新一轮循环。
我们耳熟能详的三国,正是上述现象的真实写照。
东汉末期政治腐败,党锢之祸既加深了宦官与士大夫集团的矛盾,也让门阀世家对刘氏皇室逐渐失去了信任;
政治的腐败,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农民。随着黄巾起义的爆发,东汉皇室的威信再度被削弱,地主集团的武装则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蓬勃发展;
因此,虽然起义被忠于皇室的皇甫嵩等人镇压,但社会矛盾并未得到解决;同时,手上有兵的大小军阀(经济身份其实是地主)也不甘回到过去的状态;
董卓掌控朝廷,让军阀们终于找到了撕破脸的机会,所谓的群雄逐鹿局面就此拉开了帷幕;
东汉末年的大小诸侯,本质上是不同地主的代言人,即使起点最低的刘备,也是在继承了荆州政治资源后才迎来了全新的发展阶段。
这一个个地主集团武装,在面对农民起义时的态度是出奇的一致;在他们面前,那时的农民力量压根不够看。
而三国之所以持续数十年,本质上是因为不同地主集团之间的力量平衡没有被打破,各方领袖的个人作用其实并非关键。
而元朝末年则完全不同。
元朝的建立并不是地主阶级内部的新陈代谢,为了维护统治、攫取利益,灭亡南宋后,统治者保留了南方的汉人地主势力,富者连阡陌、穷者无立锥之地的现场得到了延续,土地兼并仍旧严重,多重的剥削越发恐怖,这就是元朝寿命短暂的重要原因。
而在统治者层面,中后期政变频繁、秩序难上正轨,加上汉化进程迟缓、融合缓慢,随着政治的逐渐腐败,民族矛盾、阶级矛盾双双加深,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集中爆发。
同时,元朝的统治者并不完全是传统地主阶级的代言人,面对农民起义,他们难以形成合力、集中绞杀,也无法针对起义者的诉求进行政策调整;
另一方面,由于长期的多重剥削,起义的农民对元朝统治者、地主阶层毫无幻想,斗争意志也更加坚定。
在这种时代大背景下,出身社会底层的朱元璋凭借自己对百姓诉求的掌握,体恤百姓、争取民心、关心民生疾苦,以仁义获得了基层百姓的广泛支持。再结合高超的斗争艺术,他最终战胜了头号强敌陈友谅,随后平定南方、挥师北伐把蒙古人逐出中原。
时代成就英雄,英雄造就时代,任何伟业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综合产物,“朱元璋出身于一个贫苦家庭,从社会最底层的放牛娃、四处讨饭的小和尚,全靠自己的奋斗成了一个统一王朝的开国皇帝。这是中国历史上,乃至世界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事情”。不过我们也要看到,这一奇迹的诞生也有特殊的时代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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