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一个尊师的季节。
偏偏,今年的九月,曲艺相声界出现了一出师生反目互撕的狗血剧情,让人唏嘘。
这场恩怨情仇中,到底谁是谁非,一时也说不清。但,师傅说的其中一句话,却很耐人寻味:有人出师了,就千方百计地想抹掉自己做徒弟的经历,想告诉世人,我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天生就是个腕,打娘胎出来就这么大能耐!
想想看,谁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无论是人或动物,谋生的技艺和技能都必须通过学习的呀。学习过程中,能得到的最好帮助又莫过于老师指导和传授。
一句话,老师的因素重要着呢。
纵观中国数千年以来,大凡为著名人物立传,都会追溯到他的师承。而要从名人上溯师承来评选上一个中国历史上的“最牛老师”,这个老师,非鬼谷子莫属。
不错,孔子一直被尊为万事师表,但弟子三千,成才者不过七十二人,且这七十二人不过也接过孔子的衣钵,在立言立德方面垂范后世,并没能对历史的发展作出很重大的影响。
鬼谷子与孔子周游列国不同,隐居于深山老林,调教过的学生,公认的只有四位:庞涓、孙膑、苏秦、张仪。这四位一出山,就翻云覆雨,改变天下格局,成为了撼动风云的人物。
从这个角度来说,鬼谷子才是当之无愧的“最牛老师”。
我们来看看这四位学生的光辉事迹:
庞涓初出山林,就大放异彩,帮助魏国问鼎霸业;不久孙膑出任齐国军师,与庞涓斗法,最终把魏国打回了原形;苏秦更不得了,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身佩六国相印,玩起了合纵策略,联合六国共抗强秦,使天下形成东西对峙局面,压制住了强秦狼虎之师十五年不敢东出函谷关;张仪两为秦相后,运用起自己高超的智谋和辩术,以连横破合纵,瓦解了苏秦辛辛苦苦构建起来的六国联盟,为秦国扫平天下拉开了大幕。
鬼谷子,不过一个隐居山林的山夫野老,却洞察世事变化,培养出来四个旷世奇才,实在是牛。后世因此又尊称他是“王禅老祖”,并把许多风云人物挂靠在他名下,说是他的弟子,比如说孙武、商鞅、李斯、毛遂、徐福、甘茂、乐毅、范雎、张良、郦食其,甚至东汉末年的诸葛亮、初唐名将薛仁贵等等。
这么说起来,鬼谷子就不是凡人而是神仙,寿命得有上千年了。
唐末五代时的道士杜光庭在《录异记》中就记,鬼谷子生于轩辕黄帝时期,曾跟随太上老君西出函谷关,教化西方荒漠地区的群众。东周末年回到内地传道授徒,其弟子达数百人。按照这种说法,鬼谷子可是活了数千岁之久。
明代的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对鬼谷子描述得更详细,说:周之阳城,有一处地面,名曰鬼谷。以其山深树密,幽不可测,似非人之所居,故云鬼谷。内中有一隐者,但自号曰鬼谷子,相传姓王名诩,晋平公时人,在云梦山与宋人墨翟,一同采药修道……其人通天彻地,有几家学问,人不能及。那几家学问:一曰数学,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不测;三曰言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四曰出世,修真养性,却病延年,服食异引,平地飞升。
此外,《金楼子》、《太平广记》、《道藏目录详注》等书也都把鬼谷子奉为神仙。
经过这么一来,鬼谷子就接近于一个虚构人物而非历史人物了。
不过,鬼谷子又有作品《鬼谷子》传世,而且,司马迁的《史记》、扬雄的《法言》、王充的《论衡》、王嘉的《拾遗记》、刘勰的《文心雕龙》、洪迈的《容斋随笔》、洪适的《盘洲文集》,以及明、清的一些典籍中亦有鬼谷子生平的记载,世上似乎是确有鬼谷子其人。
可是,前述典籍除了《史记》外,其余多为志怪小说、札记、随感、评论等体裁,可信程度不高不说,其记载其实大多是以《史记》为蓝本和依据,加以民间传说附会而成。
实际上,《史记》也并未为鬼谷子立传,只是在《苏秦列传》中提一句:“苏秦者,东周洛阳人也。东事师于齐,而习之于鬼谷先生。”《张仪列传》再提一句:“张仪者,魏人也。始尝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术。苏秦自以不及张仪。”
所以说,《史记》虽属信史,但仅以这泛泛的两句话来断定鬼谷子这个人的真实性,显然草率。
而且,这两句话属于孤证,按照考证学来说,孤证不采。
1973年,长沙马王堆出土帛书《战国纵横家书》,里面也记载苏秦、张仪均为鬼谷子学生。但,这《战国纵横家书》也推翻了《史记》中关于苏秦、张仪事迹的记载。
按照《史记》所载,苏秦是与张仪同时期的纵横家,两人是同学,但苏秦入世比张仪早,张仪出道后,苏秦暗中助了一把,然后两人唱起了对台戏,一个推行合纵、一个推行连横,联袂上演出一幕幕开阖纵横,却又精彩绝伦的历史超级桥段。
张仪的确是活跃于秦惠王统治期间为秦国效力的纵横家、外交家和谋略家。但从《战国纵横家书》可知,苏秦却是为燕而仕齐、最后导致齐亡而兴燕的风云人物。
也就是说,苏秦是比张仪、公孙衍、陈轸等晚一代的纵横家,曾与孟尝君、李兑、周最等人一起活跃六国间。苏秦和张仪并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按时间推算,苏秦至少比张仪晚生了三十多年。
因此,张仪和苏秦是不可能一起跟随鬼谷子先生学习游说之术的,更不可能是苏秦比张仪先出山。
而除了苏秦和张仪外,任何史书都没有提到孙膑和庞涓是鬼谷子的学生。
把孙膑和庞涓说成是鬼谷子的学生,始作俑者是明朝小说家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里,他把孙膑、庞涓列为鬼谷子的弟子,因为这个故事写得太过精彩,深入人心,致使很多人误以为是史实。
另外,人们了解所谓鬼谷子的著作《鬼谷子》,其实是始于《隋书?经籍志》。即《鬼谷子》的历史真实性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不过,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有说了一句:“圣人不朽,时变自守”。就是这一句,唐朝史学家司马贞在《史记索隐》中说这一句是引自于鬼谷先生名作《鬼谷子》。即《鬼谷子》成书于《史记》之前,其应该是真非伪。
值得注意的是:司马迁在《史记》卷七十《张仪列传第十》写苏秦自认不如张仪。事实上,苏秦对后世的影响是比张仪大得多。《汉书.艺文志》纵横家类有《苏子》三十一篇,所集为苏秦散佚作品及后人关于他的事迹的记载,在纵横家类中篇幅最多,而有关张仪的才不过十篇。
因此,司马贞在《史记索隐》引乐一注谓“苏秦欲神秘其道,故假名鬼谷”,认为苏秦为了将自己弄得神秘,故意捏造出了一个鬼谷子的名字。
《意林》、《旧唐书》、《新唐书》等书也持同样观点,因此,千古奇人鬼谷子,可能就是苏秦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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