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文风北渐？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化碰撞说起

自古以来，中国由于南北历史、地理、风俗等条件不同，使得南北文化呈现出不一样的特点。以文学为例，北方以《诗经》为代表，取材于当时的社会生活，显示出质朴的写实文学特征，而南方则以《楚辞》为发端，描述了个人的情怀、志向以及幻想，有着浪漫主义的气息。

然而，随着两汉魏晋时期，南北文化交流频繁，尤其是南北朝时期，北朝文化对南朝文化显示出前所未有的接纳与反馈，最终由隋朝结束了南北对峙的格局，从而也实现了南北文化的融合。

南朝与北朝文化碰撞原因

1.魏晋南北朝时期概况

很多人可能不太清楚，魏晋南北朝究竟指哪些朝代？其实，这里的“魏”，指代三国时期的魏朝，而“晋”当然指晋朝。最后这个“南北朝”，则代指除魏晋外的九个王朝。

那是一个动乱的时代，也被称为三国两晋南北朝。自公元220年曹丕自立称王开始，直到公元589年隋朝一统天下为止，共计369年。

常言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在这三百余年的动荡乱世之中，天下黎民备受苦楚，然而“国家不幸诗家幸”，“草莽乱世出英雄”，也就注定了魏晋南北朝在苍凉的底色之上，留下来许多人物传奇与文学瑰宝。

2.南北朝时期人口迁移状况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长达三百多年的动荡分裂，给社会和人民带来极大的苦难。当时人口迁移主要是北朝人迁往南朝，其主要原因是因为北方常年战乱，而南方则相对安宁。为了逃避战乱和生存，大量的北方人逃往南方，而南朝与北朝的对峙使得南北文化得到进一步的交流。

“人口在空间的流动，实质上也就是他们所负载的文化在空间的流动。”正是由于南方的经济比北方更为发达，所以持续吸引到北方人口迁移。一方面，北朝人迁往南方，加剧了北朝文化与南朝文化的相互融合另一方面，北朝的各个朝代也不可避免地接受了南朝文化的影响。

如前所说，南北文化自古以来就有差异性，然而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朝文化对南朝文化有所接受与反馈。这主要表现在，一方面是南北朝乐府诗歌的不断融合，另一方面出现了一批北朝作家对南朝文化进行了接受与创新。

3.乐府中的南北方文化融合

北朝与南朝的民歌有诸多不同。北朝民歌涵盖内容更广，包含生活、战争等各个方面，而且风格相对豪放。南朝民歌则以表达爱情为主，风格则温婉玲珑。

宋代郭茂倩在《乐府诗集》中有言：“艳曲生于南朝，胡音生于北俗”。北方民歌以《木兰诗》为代表，而南朝乐府以《孔雀东南飞》为代表。实际上，《木兰诗》虽然为典型的北朝乐府民歌，但内涵了南北方文化的融合。

例如，开篇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可汗大点兵”，以及“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都显示出北方的游牧文化转向了农耕文化的转变，以及北朝对南朝文化的接受。

由南入北的文人们

从南朝入北朝的文人，有力促进了南北文化交流。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由南入北的文人们更像是沟通南北文学的桥梁，因此，从这些南朝文人进入北朝后的文风变化，也能窥见北朝文化对南朝文化的反馈。

1.朝为天子臣，暮作敌国客——庾信

庾信此人的一生，可谓出身书香门第，少年与帝王为友，可谓名门富贵，人生开局即开挂。直到侯景之乱，五十年的太平时光被终结。彼时战火起，庾信的两儿一女皆丧命于战乱，庾信半生富贵荣华如同过眼云烟。

国破家亡之后，生不由己，他离开南朝后，虽心有南朝之国，然而国已经被灭，回无可回，且屈身在敌国为官，又拒不可拒，辗转在北朝为官，终老于斯。他的作品集南北朝文风，融合自身经历，形成苍凉悲怆而凝练工整的文风。

“萧条亭障远，凄惨风尘多。关门临白狄，城影入黄河。秋风别苏武，寒水送荆轲。谁言气盖世，晨起帐中歌。”《拟咏怀二十七首》其一。

这首诗是庾信感怀之作，完全没有南朝的靡靡绮艳之风，但也不是北朝完全的古朴风格。

一方面他自身的人生经历，从前半生风流潇洒，到后半生备受煎熬，感悟沧海桑田，转瞬成空的人间无常，另一方面受到北朝文学的现实主义风格影响，他能够直抒胸中块垒，直率表达人生体悟，因而悲怆苍凉，而前半生在南朝的文化浸习，让庾信成为南北朝文风融合的最佳代表之一。

2.调转了时代的天平，见证了自身的魅力——颜之推

他与庾信的心态完全不同，因为在南朝时候，他的文风因为不够南朝的绮丽，所以备受排挤，结果南朝的国家灭了，他跟庾信一起被挟往北朝为官。期间，他也想回到旧国，却不是写诗怀念，而是自诩“侠客”直接潜逃。

可是，最终他也是欲归而无国可归。颜之推后来历经四个朝代，尤其是跟北朝很多文人交往密切，因此对南北的文化差异深有感触，而且认识透彻。当今他存世的作《颜氏家训》，虽然是告诫子孙的家书，但是直接记录了很多南北方的不同。

最重要的是，颜之推在发现南北文化诸多不同之后，兼容两者的思想，综合提出“文学应是经世致用，而陶冶性灵的事，是行有余力后的事。”这显而契合了北朝文学的“风骨”一说。而他提出“主张古之制裁为本，今之词调为末，两者都不可偏废”，则进一步推动了北朝文化对南朝文化的融合。

北朝文坛受南方文风的影响与变化

1.北朝文化的基调

由于政治集体相互杀戮，战争连年不休，时局动荡不安，平民百姓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当时朝代更迭很快，而对人民思想统治的禁锢有所消除，这使得享乐主义和和自由洒脱的行为成为人们的生命追求。

此外，北朝的历代统治者们采用门阀士族制度选用官员，因此庶族几乎无缘官场，只能被放逐于野。一方面统治者鄙弃这些人，另一方面又畏惧这些人，因此对这些有名望的庶族文人采用打压政策。

他们空有才能而不能施展，俯望黎民受苦而有心无力，只能选择放荡不羁，纵酒当歌，佯狂度世。因此，无论是北朝的时代环境，还是文人处境，都显示出悲凉的基调。

2.北朝文风的变化

当庾信、颜之推等南朝文士进入北朝后，南朝文风对北朝文坛带来一定程度的影响。其中最显著的是，以庾信为代表的南朝文人在文学艺术上对技巧的娴熟运用，收获了一大批的好评。

因此，北朝文坛刮起了一阵学习南方绮艳浮靡的文风的流行风。北朝统治者甚至为此下令禁止创作南朝风格诗作。

北齐文宣高洋说王昕其中之一的罪名就是“好咏轻薄之篇”，即说王昕这个人爱写南朝绮艳风格的作品。但是批判归批判，这种靡艳风格的南朝风格仍然在北朝深受欢迎。

无论是诗作，还是赋作，北朝的文学开始习染南朝文风，不再只是朴实表达或者用于政教，也开始趋向辞藻运用以及追求工整冼练。

这种变化并不是极端地取代，尤其是北朝的诗体创作也不是一味靠拢南朝的华丽辞藻，而是对南朝文学有了吸收和借鉴，进而对旧诗体进行了继承、改造和创新，不断探索新诗体，为唐朝的诗歌革新做了铺垫。

总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时代风涌，王朝交替，个人的命运在飘摇的时代面前是那么的微渺。当乱世之下，战火荼蘼，百姓遭受流离之苦，无论对国还是对民，都应当是一段痛苦的记忆。

然而，对于时代的本质而言，对于文化的足迹遗留而言，这些痛苦本身也幻化成人类经历的一部分——当北朝的人口涌入南国，他们其中有各种各样的职业和身份，极大地促进了南北文化的融合，而北朝文坛也融入了南朝文士，并对南朝文风有了一定的接纳，进而大力推动了南北朝文学的发展。

参考文献

《简明中国移民史》

《北史文苑传序》

《北史·王昕削爵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