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平：创新的逻辑

2021年5月19日，由深圳市中小企业产业创新协会、天安数码城集团联合主办的“双区驱动•深度融湾”2021首届湾区科技产业创新（惠州）金山湖峰会在惠州市举行。中国上市公司协会会长、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会长宋志平受邀参加会议，并以“创新的逻辑”为主题，向大家分享关于创新的观点。

一、什么是创新

20年前，我们讲创新，大家好像知道什么是创新，现在讲得多了，到底创新是什么，一两句话好像很难说清楚。

有人可能会说，科技和发明是创新，其实这些是创新的基础，科技和发明并不等于企业的创新。1912年熊彼特在《经济发展理论》中提出了创新的概念，100多年过去了，他这个概念基本还是正确的。

创新指的是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新组合。比如新能源汽车，它是把电池、电机、电控组合起来。电池也是组合，把正极材料、负极材料组合起来。商业也一样，淘宝网把互联网、商家、消费者、第三方物流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创新。

我们讲科学、技术、创新，科学是发现，技术是发明，创新是一种产品。

科学是技术的基础，技术又是创新的基础，但技术只有成为产品的时候才能够成为创新的一部分，并不能说科学和技术本身就是企业的创新。有些产品还是先于科学和技术产生的。比如17世纪发明的蒸汽机，那个时候还没有热力学定律，是先发明了蒸汽机，后来才发现了热力学定律。比如疫苗，是先有的疫苗，人们才慢慢理解疫苗是怎样发挥的作用。

所以科学、技术和创新之间是有逻辑关系的，科学和技术是创新的基础，但有科学、有技术不见得一定有创新。

高科技能创新，中科技、低科技、零科技也都可以创新，据有关方面统计，高科技创新仅占整个创新贡献的25%。

零科技指的是商业模式创新，没有太多科技，只是一个平台的建设和一种商业模式，但创造了很大价值，这也叫创新。创新是质的变化，一万辆马车还是马车，只有马车变成汽车才叫创新。

创新是寻找机遇的过程。创新要有效益、要有目的，不能漫无目的。

科学、技术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有很多探索，可以有一些失败，但企业创新有一个硬约束的边界，那就是效益。有效益，创新就做得下去。

我们允许企业创新有失败，宽容失败，但对每个企业家来讲，我们还是希望企业在创新中认真研究，规避风险。这是企业家理解的创新，和科学家理解的科学探索是不完全一样的，因为企业要有效益。

二、创新文化和资本的作用

创新依靠什么？

第一，依靠文化。文化是创新的土壤。创新是自由之子，如果要创新，必须有一个比较活跃、开放的文化环境。我们要有鼓励创新的价值观，还得让大家可以大胆地提出问题。同时，创新也是一个草根创新，一个自下而上的过程。

今年春节期间，我来深圳与很多创新、创业者进行了交流，可以说这次是倒立着看深圳。这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世界，看到了一个有创新创业文化的深圳。深圳家家都在创新，家家都在创业。

深圳人讲，我们的土特产就是企业家精神、就是创新精神。这种创新创业的精神成了大湾区真正活力和动力所在。这是非常重要的，文化是我们创新的基础。

第二，依靠资本。创新来源于资本的支持。美国的创新技术实际上也是靠这两点，一是自下而上的草根创新文化，二是资本市场的支持。

现在我国资本市场大力支持创新，资本是创新的杠杆，没有资本创新变不成创业。我跟一些上市公司负责人交流时，有人讲到当年创新创业时，几个合伙人创造了几个亿，而从几个亿到几十亿、几百亿的过程必须有资本支持。今天企业发展就是这样的逻辑。

最近，我也很关心独角兽，就是成立10年内、估值超过10亿美金的企业。去年胡润全球独角兽榜上有586家，美国233家，中国227家，相信今年再出新排名，中国会超过美国。中美两国独角兽企业占全球独角兽的80%，这说明中美两国是创新大国。

中国的独角兽企业主要分布在4个城市，北京、上海、深圳、杭州，占比82%。这些城市的资本市场和创新关系很密切，资本和市场高度融合。

现在广东省上市公司703家，深圳上市公司340家。前不久，我去了深圳的粤海街道，这里居然有96家上市公司。

有的地方政府提出，当地一缺技术，二缺资金。我说其实缺的是另外两点：一是创新创业文化；二是资本，不是资金，资金可以通过从银行借、发债的方式，但都要还。资本确实在支持我们的创新。去年A股IPO融资4200亿元，其中科创板融资2000亿元，就是差不多一半的新上市公司都是在科创板。

我们要特别重视资本市场，双区驱动、融入湾区，对惠州来讲，一方面技术要融入湾区，创新融入湾区，产业融入湾区，最重要的是资本融入湾区，要从香港资本市场、从深圳资本市场引入大量资本。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三、创新的模式

我简要归纳了5种创新模式。

一是自主创新。自主创新是原始和独立的创新。像中国建材现在做的碳纤维，经过12年时间解决了“卡脖子”问题，完全能独立自主做出来。

二是集成创新。就是有互相借鉴的，也有自主的，把各种创新要素集成在一起。惠州有TCL做液晶面板，液晶面板就是集成创新的产业。

当年京东方用3.8亿美金收购了韩国现代的三条生产线，再通过自主创新，把这个产业做了出来。现在我国占全球液晶面板市场的55%，超过了韩国。去年我专门到了TCL参观，它的面板产业做得非常好，这就是集成创新。

三是持续性创新。大多数企业都要持续创新。现在中国的水泥产量每年24亿吨，占全球60%的市场份额。没有水泥，港珠澳大桥就没法修，这是一种特殊的建设材料，这么多年来，不断进行持续性创新，提高产品品质。

四是颠覆性创新。颠覆性创新就是用新技术完全颠覆传统技术。

正在进行颠覆的就是汽车产业，过去在这个问题上大家有不同的看法，到底是选汽油车还是新能源汽车，我也曾犹豫不决，现在看来，新能源汽车必然颠覆汽油车。

欧洲现在下定决心，选择新能源汽车。最近我去一些汽车企业进行调研，到了一汽、北汽、广汽、上汽、比亚迪等不少新能源车厂，了解到日本的一些知名车企也在向国内企业学习。

过去数码相机颠覆了胶卷相机，数码技术是柯达最早发现的，但害怕被颠覆，因为胶卷能带来丰厚的收入和利润，于是没有推动数码技术发展。后来这个技术被日本人发展起来，彻底把柯达颠覆了。

今天汽油车厂家不敢掉以轻心，汽油车厂家既要做汽油车的持续创新，因为汽油车还占大部分比例，同时他们又要全力以赴来做新能源汽车。有的汽车厂还在做氢燃料汽车。过去的经验表明，大意失荆州。

企业要做持续性创新，也要做颠覆性创新，如果不重视颠覆性创新就可能被颠覆。

五是商业模式创新。商业模式的创新不见得有太多技术，像淘宝网只是互联网平台的应用，并没有太多的新技术。

四、企业家是创新的灵魂

刚才我们讲到创新是新组合，企业就是新组合的产物。

过去有一个词叫“破坏性创新”，企业家的创新意义在于打破均衡。无论是互联网，还是新能源汽车，这些“破坏性创新”实际上都是过去均衡的破坏者，实现了一次创新的飞跃。

第一，企业家就是创新者，但创新在人身上不是永恒的。你今天是一个创新者，明天可能变成既得利益的维护者。比如柯达，发明胶卷的时候可能是创新者，但在抵制数码技术的时候就不是创新者。

企业家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创新的时候就是企业家；如果停滞不前，抵制创新，即使是企业领导，也已经不是企业家了。企业家最大的特征就是创新性。

第二，企业家不光要创新，同时还要创造财富。比如有人虽说是一个创新者，但最后破产了，还不能说是一个企业家，创新并创造财富，也就是说，创新成功才是企业家。

企业家应该主动寻找机遇，同时最大限度规避风险。今天的企业家和100年前的企业家不太一样，防范风险是我们今天做企业的一大特征。企业家还要有家国情怀，支持教育，热心公益，积极回报社会，尽到社会责任。

德鲁克在1985年写的《创新和企业家精神》书中讲到，人类都希望生活在高福利社会，但高福利社会是一个坐食山空的社会，只有企业家社会才能支撑这个福利的实现。

我们要打造一个拥有成千上万企业家的社会，既有顶天立地的大企业家，也有铺天盖地的中小微企业家。中国有4400万个小微企业，有9500万个个体工商户，加起来有1亿3千多万户市场主体。中国的经济需要靠企业家社会来推动，让我们积极拥抱创新创业和企业家时代。

责编：李帅 刘璇

校对：张健

监审：张亚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