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封丘过去有种经济作物,叫“金银花”,人们多唤金银花为“二花”。为了让“二花”卖上价,家家户户都得瞅准时节,全家老少一同上阵,共同摘花。然而,对年纪小小的孩童来说,摘花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即耽误玩耍又耽误睡觉,对摘花的“怨念”可谓深深呀~
陈大娟 | © 撰文
“金银花”又名“忍冬”。据《本草纲目》记载:“由于忍冬花初开为白色,后转为黄色,因此得名金银花”。因其为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状如雄雌相伴,又似鸳鸯对舞,故有鸳鸯藤之称。
金银花花苞似金钗,花虽不艳但富于变化,它牵藤挂蔓,生长迅速,枝蔓能铺展数十米,它绿叶密生,四时青葱,夏季繁华密布,清香飘逸,是色、香、韵三者兼备的藤本花卉。
在我们封丘老家,人们多唤金银花为“二花”。人分好人和坏人;“花”也不例外,分“好花”和“孬花”。“孬好”暂且先不论,“二花”这种植物,在我眼里是不折不扣的“孬花”,当年为了摘它们,可没少耽误我儿时的好事儿!归结起来大概有三。
只能摘花的春天,一点也不美味
其一便是耽误吃野菜,这是对味蕾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春雨,啪啪啪地敲在窗棂,有灵性似的,大概是怕吵醒窗下的胖娃娃吧;雷,也善意地压低喉咙,轰隆隆低着声,卧于空中游龙一般,轻声地游曳着;小河、小溪安静地流啊流,如一对面目清新的姊妹花,悄悄滋润着田间地头;大清早,起床伸个懒腰,燕子也在院中上飞飞、下飞飞地玩耍……
立春之后,地里能吃的东西很多。荠菜总是先当“愣头青”,小铲挖掉,回家蒸着吃!随之,茵陈(白蒿苗)、马齿苋、曲曲菜、灰灰菜、面条棵、扫帚菜接踵而至。
这空当儿,也是吃柳絮、闻杏花、桃花的好时节了,然后呢?还有香椿叶、榆钱儿、构树花、蒲公英、槐花儿、青麦粒(煮着吃或烧着吃)……
快者若雨后春笋,慢者如新割韭菜,春天的野味,赶趟似的,一茬紧跟着一茬,让你吃都吃不完!若你定要一盘盘放开了吃,定能让你“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之余,再“余味袅袅,绕梁三日”!
总之,春夏之交,河南大地,田间地垄的野花、野菜抢着疯长,沟沿道旁的绿草飙着抽节……但是,十几年前,这些新鲜“货”们,我们这些小家伙们可没空尝几口,顶多尝个鲜!别说我们没空儿,但凡有个空儿,一个个也都被家长赶到田里,摘二花去了!打记事起,二花多大,我多大。翻开俺们的童年字典,除了摘二花,还是摘二花!
罚站是小,耽误睡觉是大
这其二嘛,就是耽误睡觉。
大清早起床,你就得揉着眼睛、挎着篮子被赶到“二花”地。摘完二花,家都不用回,大人打发你一包方便面,高高兴兴向学校跑去。
这就直接导致我们课堂上频频栽嘴(发困),一旦睡着,口水流了一大片。倘若被老师发现,丢脸又悲催,还要在在众目睽睽下慢慢磨蹭到墙角罚站。
耽误逛庙会!不能忍
最后一点,也是让我最不爽的,就是耽误逛庙会。
那时,我们乡镇只有两个大庙会,其中,最大的庙会要数农历四月十五的司庄庙会。
那时的庙会热闹非常,这边唱大戏,那边敲大锣。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关心的,当然是卖各种好吃的,东边有甜丝丝的草莓、甜秫秸(甘蔗)、豌豆馅儿;西边有油乎乎的“肉耗”(不知该咋写,反正庙会上,卖家是这么吆喝的)、水煎包、枣糕、油条,糖糕、菜角儿;南边有粘手粘牙的各式点心:芋头酥、花生糕、蜜三刀和江米条、江米糕;北边亦有如易上火的焦酥糖、葵瓜子、五香花生仁、大枣、核桃之类……
恰在那时节,二花盛开,当大家都屁颠屁颠跟着父母去地摘二花时,你咋好意思说“逛庙会”?再说了,大人肯定不给钱,即便到了庙会,傻乎乎地看着别人买这买那时,难道你就不眼气?
摘花掐准时间,“好花”才能买上价
各位看官,您可休要问:既是“金银花”,是否非得等到花开方能摘?错!大错特错!
那满篮子里开好了的“‘金花’、‘银花’”,既蓬松又易采,轻轻松松就能摘上一大篮。可关键是,那种开过的“花”是“孬花”,卖不上(好)价儿(钱)啊!恰似《红楼梦》中的晴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终究是要被当成“风流灵巧招人怨”给处理掉的。
此外,“孬花”不被看重不仅是因其卖不上价儿,更因其是“众婆子们”所言,过于“轻浮”与“风流”。七八斤湿花,才可烘干一斤“孬花”;而烘干一斤干“好花”,只需四五斤湿花。
一般买“二花”的主,特爱挑,一问是“孬花”,都摆手摇头说:“不收,不收!”倘若“好花”能卖二三十块,“孬花”顶多七八块。
综上所述,无论从身份、质地或出售状况,与“孬花”相比,“好花”都高好几个等级。
“二花”到底啥时候摘才好呢?
所谓“二花、二花”,暂且顾名思义:等它们长到“二不大”(花蕾稍稍发白,却又不能太白)时采摘,才够好!花蕾太白时,摘下也会被“蹂躏”(焐)开,一样是“孬花”。
骚气熏天的顽童,
让雇主有苦说不出
儿时,我们总做白日梦:若这些“二花”都如长豆角一样长、胖黄瓜一样大,那就好摘多了。也不用整天待在“二花”地,被晒成“咸豆角”了。“二花”若能像野菜一样,能爆炒、能清蒸、能凉拌可就太好了!此时,大人配啤酒,小孩喝可乐,那可就爽歪歪喽……
不过,据大人说,湿“二花”非但不能吃,还有毒!每每我们嘴馋时,多少能“磨蹭”(讨要)到一块“刘海”奶块。那时的“刘海”,是5毛一块儿。吃奶块时,我们还可趁机丢下“二花”篮,跑到柳林里,撒撒欢、凉快凉快。
“二花”还分“喷”(茬),“二花”至少要开“四喷”。往往从“谁家新燕啄春泥”的初春,摘到“秋风萧瑟天气凉”的深秋。
人们之所以把金银花称为鸳鸯花,恰因它的藤叶虽至寒冬也不凋败,象征着爱情的纯洁和坚贞。正如古诗所吟:“天地絪蕴夏日长,金银两宝结鸳鸯。山盟不以风霜改,处处同心岁岁香”。不过,从另一方面,这也能反衬我们童年有多“苦逼”了。
不过,摘“二花”还可以雇人。尤其到了摘不过来的时候,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们,专门来摘“二花”。
二花摘完了,雇主会来称重量,按重量记工资。这时候,有些人就要刷些小聪明了。在“二花”里洒水添沙也就算了,更有甚者(多为孩子),竟然躲在“二花”棵底下往篮子里撒尿!雇主一提,骚气熏天。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雇主虽明知却不好问。那“撒尿”者,自知理亏,称完“二花”就马上开溜……大家伙儿都善意地相视一笑,谁也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谁儿时,不干几件“自作聪明”的事儿呢?
自读高中起,由于“供”远远赶超了“求”,“二花”这种经济作物,便再也“经济”不起来。“二花”专业户,都改种了其他农作物,如我家一类的小户,自不必多言。
如今,街头巷尾,再也听不到“‘刘海’奶块”的吆喝声了。那种仅需5毛一块的“刘海”奶块!那种凉丝丝、亮晶晶、雪白雪白的“刘海”奶块,再也回不来了,如同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
(图片来源于网络)
陈大娟
女,生于1986年10月,家住河南省新乡市封丘县,先后就读于信阳师范学院本科、河南大学研究生,2013年毕业后,定居于广州市。高中起,曾在报纸上零星发表数篇散文、小说、新闻等共计5万余字,代表作为小说《半世纪》,现已出版26万余字长篇小说《亲爱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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