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亚洲最小内陆国--印古什共和国诞生了,总面积4000平方公里。很多人没想到的是,只用了20年,印古什就被评为欧亚大陆的环保、自然生态双料冠军。”
当俄罗斯向导兰卡尔说起印古什共和国的时候,作为80后的我一头雾水,直至说到车臣与达吉斯坦时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曾经联手对抗苏联的北高加索三国之一么?可印象中这三个国家都很穷很乱,印古什更是最小、最弱,也最没存在感的内陆小国,居然能取得如此耀眼的成绩?
古代的印古什其实并不小,只是经过格鲁吉亚、沙俄和车臣的接连瓜分,现有面积才不到存巅峰期的1/26,还不如中国一个县城那么大,人口也从未超过50万,首都马加斯更是“精致”到令人瞠目:总面积12平方公里、8000人口。
所以,我们只在马加斯停留一晚就出发去下一站马尔戈别克,因为那里有过一次大规模的难民潮:1991年苏联解体后,印古什拒绝站队车臣(穆斯林)并退出“北高加索联盟”,以自治国身份加入俄罗斯联邦。而车臣则继续“放飞”与俄联邦对抗,使普京怒令10万大军横扫车臣,在此后十多年里,先后有近十万车臣人背井离乡,仅逃难到印古什的就有3万多人。
在这些难民抵达印古什之前,马尔戈别克还只是一个小镇,二战苏联红军与德军曾在这里对峙长达4个月,双方死伤惨重。2007年普京在授其“荣耀城镇”称号前,考虑到3万车臣难民涌入,以及小镇人口稀少、耕地荒废等等现状,最终立市并给予难民国籍与福利,引导他们留在土地更肥沃的印古什平原安家耕作。
换个角度说,俄罗斯安置车臣与印古什等穆斯林群体的方式,并没有欧美描述的那么过分。
即将进入城区前,向导让司机把车拐进一条村道,去拜访提前约好的印古什传奇女性:阿菲法。不巧的是,阿菲法刚好去了果园,她妈妈让我们顺着小路跟过去就行。
兰卡尔在路上简单说了一点阿菲法的过去:出生在车臣山区典型的穆斯林家庭中,童年时亲眼目睹村民被一群穆斯林蒙面男子拿着机枪扫射,父亲把她和母亲塞进地窖,直到俄罗斯军队把她们解救出来。所以,成年后的阿菲法立志要破除穆斯林与东正教、北高加索三国与俄罗斯之间的矛盾。
在一座数百亩面积的苹果园中,我靠着无人机才找到了阿菲法,看到她与一群女工正在忙碌,我们一边帮忙摘苹果,一边跟她聊了起来。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个30岁出头的姑娘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20岁之前都没穿过裤子。当我不可避免地想歪时,兰卡尔轻语一句把我拉回现实:阿菲法说的是穆斯林禁止女性穿裤子、只能穿长裙的习俗。
原来,车臣穆斯林与俄联邦军队对抗了十多年,阿菲法随着妈妈也搬了无数次家,2005年才跟着大批难民逃到印古什,马尔戈别克建市的那年,阿菲法与妈妈都拿到了新的国籍,领证那天工作人员对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不用遵守穆斯林的任何风俗,印古什人不会强迫你穿裙子,你也可以剪去长发,去寻找你喜欢的男子。
阿菲法指着果园女工说:我从未想过会有今天(女性当家作主),是俄罗斯和印古什给了我勇气,让我带着500多个穆斯林女工一起创业,实现经济、人身与社会地位的多重自由。
阿菲法还说到了另一名极具代表性的车臣女子阿莎,无法忍受丈夫的殴打与斥责才跟着难民逃到印古什。2008年,她通过免费夜校考入莫斯科农业科技大学,毕业后放弃高薪工作回到马尔戈别克,在阿菲法的协助下,带着当地农民使用更科学的技术发展农业种植。
为了鼓励更多穆斯林女性成为“阿莎”,印古什政府出面与车臣交涉,直接解除了阿莎由父母包办的婚姻。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依旧沿袭穆斯林习俗的那部分车臣人,他们嘴上喊着不需要印古什施舍的国籍与福利,日夜寻求“光复”,却迟迟不敢迈出回国的第一步,更不愿放下成见去为未来努力工作,使得一家老小只能蜗居在山野中。
在之后的第5天行程,我们恰巧路过了三个车臣穆斯林聚居的村子,与平原一副未来可期的样貌比起来,这几个村子的居民连电费都交不起。兰卡尔问我有何感触时,我冷冷地回了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告别阿菲法往城里走,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印古什难道不是欧洲国家吗?
兰卡尔打开手机地图解释道:从地理角度来说,大高加索山脉的偏南部分才是真正的欧亚分界线,格鲁吉亚部分地区和南奥塞梯归属欧洲,而印古什、车臣、达吉斯坦以及北奥塞梯都属于北高加索山脉,尤其是印古什,离欧洲最近的地方只有15公里,所以是亚洲最小的内陆国家。
由于申请的印古什通行证只能使用一次,走最近的联邦公路就得出境,再入境印古什极有可能被拒绝,所以只能从卡拉布拉克市绕道孙扎镇再前往高加索山脉。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市一镇又一次刷新了我对印古什不走寻常路的认知:作为城市,卡拉布拉克人口只有3万,而孙扎镇人口却足足多了一倍,按照2015年的人口统计,6.2万人口的孙扎镇是俄联邦人口最多的农村地区。
抵达孙扎镇已是正午,司机说今天有俄联邦最大规模的艺术博览会,也是俄联邦近千名艺术院校师生的毕业作品展会。沿着林荫小道走了一圈,发现主要作品有皮具、木雕、诗集、绘画、染布、珠饰以及刺绣等等,全部是印古什传统民俗风格。
一名莫斯科国立工艺美术大学的女学生告诉我,印古什艺术博览会每3年举办一次,所有参与的学生都能获得总统基金会的赞助,除了包机票和最高100万卢布的奖金,现场的冰淇淋、格瓦斯等饮品也都是免费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本地司机的解释是:印古什石油与金矿储量是不少,但人们都认为不应该为了这点利益去破坏环境,所以至今都没有开采,而缺乏工业的直接表象就是经济落后,仅凭农业又不足以带动就业率,只能寄希望于旅游业,俄联邦2010年就建议印古什“文化与自然两手抓”,在保障自然生态不被破坏的前提下发展旅游业,而文化则交给总统基金会,放眼整个联邦,能获得如此优待的,仅此一家。
2017年,印古什以177亿卢布的经济总量排在联邦主体第83名(22个共和国、9个边疆区、47个州、3个直辖市、4个自治区),换而言之就是倒数第三名,一国之尊还不如绝大部分州,可想而知有多穷?也难怪俄联邦每年都要拨付500多亿卢布援款。
在这座号称全俄最大的农村小镇上随意溜达,住宅区几乎没有绿化与路面设施,再联想到印古什的高失业率以及人均月薪才1500元人民币的贫困程度,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印古什虽然穷,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的那种穷,至少物价消费还是十分平民的,比如这份65卢布的羊肉粉,以及55卢布的红烩汤配卷饼腌肉,如果以中国人的平均收入水平来计算,一顿饭10元就能吃到撑。司机看我拿着计算器在换算汇率,悠悠的来了一句:博览会期间至少涨价20%,你要是过几天再来,分量会更多。
离开小镇大约2个小时车程抵达高加索山脉脚下的阿穆基村,据说是高加索地区最早修建清真寺的地方,按照向导的说法就是:从这里开始,我们即将进入穆斯林世界,从所见所闻到食物。
从建筑样式看,这座清真寺具有明显的土耳其风格,这也证实了土耳其在苏联时代对高加索地区的觊觎,由于当地穆斯林比较孤僻,我们也不想去清真寺招白眼,直接在村里找个地方吃饭,每人一份蚕豆盖浇饭、一份杂菜煲,外加一块烤饼,人均300卢布。
实际上,印古什的穆斯林占比不到60%,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已经世俗化,俄族人大约占30%,剩下的不是车臣人就是格鲁吉亚人。最有趣的是,世俗化穆斯林与俄族、车臣人都能和睦相处,而久居深山的穆斯林却仍在坚持自己的文化与信仰,使得这部分人与大众存在十分明显的差别,他们唯一的收入就是放牧。
得益于原生态无污染的高山草甸,这些穆斯林饲养的牛羊极受欢迎,且产量与规模都相当的大,仅2020年就饲养了45万头羊与18万头牛。
晚上入住半山坡的阿穆基度假村,这座度假村建于苏联时期,当时的规划是公费疗养院,只可惜还没建成就爆发了二战,战后又因为驱逐穆斯林导致冲突频发,一直闲置到1998年才重新装修对外开放。
然而,北高加索紧张局势使这座五星级标准的度假村一直都没有什么生意,哪怕后坡加建了3条滑雪赛道,也依旧是门庭深冷无人问津,最便宜的房间一天只要800卢布,开个套房也才2000卢布。
第二天凌晨4点起床拉着司机一路往山上开,赶在日出前抵达塔尔基姆两个碉堡群,在俄罗斯官方公布的旅游推荐中,这两个碉堡群已有800年历史,是原住民为了防止帖木儿大军而建,当然,帖木儿对高加索山脉高地并不感兴趣,因此才得以保留至今。
下山途中遇到两队登山者,一组是来自欧洲5个国家的背包客,他们准备在其中的一个高地上露营;另一组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团队,据说是印古什旅游部门好吃好喝请来拍摄大片的,其中一名摄影师看着我的无人机羡慕的说:还是中国人好。
这下连司机和兰卡尔都觉得很奇怪,反问后才知道:美国产无人机动辄上万美元,只要1500美元的中国大疆无人机进入美国市场马上引起抢购,美国政府随即对大疆增加关税,而大疆的应对方式是直接涨价,使得同一型号的大疆无人机,中美两地差价高达1000美元。
我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但向导却忍不住的怼了回去:你们美国人经常玩这种把戏,吃亏了也是你们自找的。
与他们分开后,我们继续朝着雪山方向寻找高加索山脉最古老的一座亚美尼亚教堂,早上7点半左右,兰卡尔指着远处的一座雪山说:那就是海拔5033米的卡孜别克火山,高加索山脉第七大高山,峰顶冰川面积约135平方公里,直至1868年才被人类首次登顶。
从GPS上可以看到,翻过这座卡孜别克山就是格鲁吉亚与北奥塞梯,地质学家经过详细勘测认定这座火山仍处于睡眠期,下一次喷发估测在1200年后。
奇怪的是,无论是格鲁吉亚还是北奥塞梯,人们至今未知这座教堂是谁建的,也不知道建于什么年代,只是从门梁石柱上的图案中找到疑似亚美尼亚的古文符号,因此将其暂定为亚美尼亚教堂。
1979年,苏联将这座雪山以及附近的峡谷、林区等等,全部列入高加索保护区,彼时最有影响力的气候学家门罗夫是这么评价这片区域的:东西横跨不过120公里,却容纳了30多处峡谷、60多片高原湿地,以及无法估量的高价值高原森林,其中仅山毛榉的价值就高达数百亿卢布。
更独特的是,这片区域因山脉层峦起伏而导致气候差异颇大,部分峡谷底部因缺乏阳光、雪水低温等各种因素,使得植被比向阳处更早进入秋冬季节,经常出现山的正面绿意葱葱,反面却一片金黄的罕见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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