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必有一战！先发制人？不，斯大林只打算防守反击

著：戴维·M· 格兰茨，乔纳森·M· 豪斯

译：赵玮 赵国星

引言：冷战至今，西方国家对于“是谁先发动苏德战争”这一问题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所谓“大雷雨”计划，或是苏联准备抢先攻击德国的说法也颇有市场。那么，苏联人究竟有没有打算这么做？在对德战争问题上，他们实际的态度如何？以及，他们为这场很有可能爆发的战争，做过什么打算和准备吗？

苏联的计划

尽管红军和红空军存在这样那样的缺陷，苏联军事计划制订者们还是坚信他们能在第聂伯河一线之前就阻挡德军所有攻势，然后迅速转入战略反攻。

1940年7月，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批准了华西列夫斯基少将的作战计划。该计划认为进攻会由德军发起，并得到来自意大利、芬兰、罗马尼亚（可能还有匈牙利和日本）的支援。敌军共有270个师，其中233个集中在苏联新的西部国境线上。华西列夫斯基认为德军的主力——123个步兵师和10个装甲师——将集结于普里皮亚季沼泽的北部，目标是明斯克、莫斯科和列宁格勒。因此他主张将红军主力部署在这一地区。

国防人民委员铁木辛哥可能预感到了斯大林不喜欢这份计划，因而将其驳回。1940年8月，梅列茨科夫在担任总参谋长时又让华西列夫斯基和总参其他人员一起制定了新方案。第二份草案有两个备案，主要是根据政治形势决定到底将军队主力部署在普里皮亚季沼泽的北部还是南部。10月5日，斯大林审阅这份草案，他没有公开反对北部方案，但做了备注，指出希特勒最可能想要的目标是乌克兰的粮食、顿巴斯的煤及其他矿产资源。据此，总参拟好了新计划并在1940年10月14日得到批准，该计划将部队重点集中到了西南方向上。经过少量修改，这一计划就成了“41年国防计划”和相应“41年动员计划”（MP-41，即МП-41）的基础。

41年国防计划将171个师沿新国境线依次配置于3个地带（或者说是战役梯队）。第一梯队作为掩护力量，其57个师中每师均有长达70公里的国境线需要防守；另两个梯队集结了规模更庞大的部队，各有52个和62个步兵师，俄罗斯欧洲部分20个机械化军的绝大部分也驻于其中。所有上述部队平时隶属于苏联西部的各军区，由其进行管理；一旦战事爆发，以上军区会被改编为5个集团军群司令部，名为“方面军”。这些方面军是基于和平时期分界线而分布的，因此并不能直接对应德军的3个集团军群。比如列宁格勒军区在改编后是北方面军，他们既要防御当时北面的芬兰人，后来还要抵抗西面的德国北方集团军群。

（上图）战场形势图：苏德战场总览

在前线三大防御地带的5个方面军后方，苏军还以另外5个野战集团军建立了第二战略梯队。1941年6月，这个未来的后备方面军开始集结在第聂伯河和西德维纳河一线，然而直到战争爆发时仍远未满编。实际上，由于缺乏铁路和公路，这些集团军很难支援在一线的各方面军。如此的部署风格体现了苏军大纵深梯次配置的原则，但事实上德国情报机关在战前对此一无所知。不过相关集团军和很多前沿部队直到4月末才开始展开——正因如此，即德军发起进攻的同时苏军还处于编制、领导层、技术装备及军事学说的转型期，他们也刚好打在了后者变更部署的节骨眼上。

苏联的防御者们完全错误估计了形势，不仅将部队部署得过于靠前，而且希望敌军的主攻方向是在普里皮亚季沼泽南面。20世纪60年代，当人们喜欢将所有错误都归咎于斯大林的时候，很多回忆录均宣称这他驳回了其军事顾问的正确建议；但从长远来看，他坚持希特勒对经济资源更感兴趣的看法是正确的。斯大林的指挥员们显然也赞成他的兵力部署，因为他们希望可以用西南方向的部队反击自北面入侵德军的侧翼，甚至1941年2月时接任总参谋长之职的朱可夫同样没打算改变这一想法。这样一来，红军便错误地将其主力集中在了西南方向，而德军机械化部队主力的进攻地点却在北面。

苏联先发制人的问题

1985年起，从苏联叛逃到西方的弗拉季米尔·波格丹诺维奇·列尊（Vladimir Bogdanovich Rezun）化名“维克多·苏沃洛夫”发表一连串文章，将1941年的事件做了一番完全不一样的解释。根据他的说法，斯大林本打算挑起战争。苏沃洛夫列举了很多论据，其中包括斯大林要求红军军官做好进攻战役准备的演说，以及苏军编有空降兵和机械化部队等进攻性力量的事实。按他所说，“巴巴罗萨”行动之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苏联人当时在调整军队部署，准备对德国发动突然袭击。这本书的名字叫《破冰船》（Icebreaker），因为根据苏沃洛夫的说法，苏联领导人正是在怂恿和操纵希特勒作为削弱西方资本主义的“破冰船”——这一论点显然迎合了反共阴谋论者的口味；而德国的辩护士们也发现他的观点很好用，因为这样一来希特勒的侵略行径便转而成为自卫反击了。

然而斯大林无论如何还是希望等德国精疲力竭之后再进入战争状态。同样，如前所述，红军的理论和组织有进攻倾向只是为了确保未来战争发生在别国而非本国领土上。这种倾向或许已经让斯大林和他的将领们变得过于自信，直到朱可夫在5月发觉德国的威胁即将来临。

这样说来，实际上并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苏联会在1941年首先挑起战争；恰恰相反，苏德双方都很清楚红军和红空军的缺陷和战备不足。德国迅速战胜英法让斯大林大吃一惊，使他不得不提早对抗这个意识形态上的死敌。另外，德国人早在1940年中期就开始准备侵略苏联，这甚至远远早于苏联的任何备战迹象。

苏沃洛夫唯一可以拿来说事的只有斯大林于1941年5月15日或之后不久收到的一份提案（предложение）。这份来自朱可夫的提案标题为“给人民委员会主席的关于苏联武装力量的战略部署计划的报告”，并说服了铁木辛哥也在文件上署名。朱可夫主张先发制人，时间最好是在1941年7月中旬，这是为了通过破坏性进攻打乱正在逼近的侵略威胁。这份半成品计划反映了德军会将主攻方向放在普里皮亚季沼泽南面的主流观点。随后他建议用152个师歼灭德军在波兰展开的大约100个师；西南方面军将穿过波兰南部把德国人与其南方盟友分割开来，西方面军则对付德军主力并最终占领华沙。

可当时红军面临诸多问题，这样一次进攻简直是场铤而走险的赌博。朱可夫至少应该已经意识到苏联的铁路网无法维持长期力量投送，这便让人感觉他的提案更像是一份仓促之作，而非深思熟虑的突袭计划。如果真像某些观察人士所言，斯大林有可能并不完全清楚红军战备不足的程度，但他至少应当知道前沿地域急缺油料弹药等物资的情况。因此从可行性方面来看，红军虽然摆出了前沿部署的架势，却不曾真正准备发动进攻。无论长远目标如何，斯大林忽略朱可夫的提案都是正确的。结合上述观点，这个提案和斯大林的不批准并且不支持反而有力驳斥了《破冰船》的论点。不过尽管这个观点漏洞百出，朱可夫的提案很可能还是被纳入了苏联战争计划“DP-41”中，作为一种回击或反击方案，主要用于西南方向的军事行动。

编辑：童星

本文摘自《巨人的碰撞：一部全新的苏德战争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