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的悲鸣：石棺无法封盖的伤痕，切尔诺贝利影响了近千万人

“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可能是5年之后苏联解体的真正原因，其重要程度甚至要超过我所开启的改革事业。”

——前苏联总书记戈尔巴乔夫

切尔诺贝利核事件 35 周年

1970年，苏联建造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是乌克兰境内首个核电厂，共4个机组，1、2、3、4 号已运行，5、6 号在建。2000年12月，在国际原子能总署给付了重金的激励下，乌克兰关闭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最后一个核机组——3 号机组。整个切尔诺贝利发电厂就停止发电，不再运作。

而在这三十年之间，因为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死亡的人数，不计其数，几十万人离开家园，几十个国家，八百多万人的健康受核辐射的影响。

如今，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附近2600平方公里土地为管制区。

01 前苏联留给乌克兰的“伤口”

1986年4月26日凌晨1时23分47秒，一声巨响之后，乌克兰切尔诺贝利小城上空，火光冲天，宛若白昼。2 分钟后，28名消防员接到了消防警报，并立即赶赴现场。他们一边用水龙带灭火，一边用消防锹把一些残骸扔下那个厂房房顶。

这些消防员与大火战斗了一个多小时。

随后，他们出现头晕和呕吐症状，于是，又换上一批人顶上。

这28名消防员，只有16人活到了这场大火的 20 年后，当班指挥官普拉维克中尉两周后就在医院去世。

没人告诉他们，这熊熊大火是反应堆爆炸，他们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火灾。而实际上，那熊熊火光中，有3万伦琴（200希沃特/小时）的辐射照射，而1个小时500伦琴的照射会导致急性死亡。

当时参加灭火的108人在灭火结束后，就被空运往基辅临床研究所与莫斯科6号医院，治疗急性放射病，其中28人在随后三个月内死于急性放射病。

而 4 号反应堆内的大火，在10天后才被扑灭。

这就是震惊世界的切尔诺贝利事故。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及周围地区的卫星图，核电站反应堆旁为冷却池，冷却池南方为切尔诺贝利市中心

而前苏联最初的反应是，这是一场大火，专家宁愿相信是测量辐射的机器故障。莫斯科的核专家和苏联领导人最初得到的讯息只是“反应堆发生火灾，但并没有爆炸”。

爆炸3个半小时后，约凌晨5点，戈尔巴乔夫被叫醒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即增强。36 小时候约3万5千居民全部撤离，部分人在撤离前就已经吸收了致命量的辐射。

切尔诺贝利随即被军事化控制，苏军化学兵司令弗拉基米尔·卡尔波维奇·皮卡洛夫将军率核防护部队2600人，400辆专用车辆乘运输机、直升机飞抵事故现场。

而后，不断地向反应堆投下了5000多吨灭火材料——硼砂、石灰石、铁砂、黏土和铅的混合物。

之后的数个月，苏联政府派出了无数人力物力，终于将反应堆的大火扑灭，同时也控制住辐射。

本图是反映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情况的历史图片的数码化版本

但是这些负责清理的人员也受到了严重的辐射伤害。

原因有两个：

1，当时的遥控机器人的技术有限，严重辐射线造成遥控机器人电子回路失效。

2，许多最高污染场所的清理仍依赖人力。

还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是，4号反应堆的地下室已经被掩盖，积存的高放射性废水。当时，4号机组内部有上千吨温度高达1200°C炽热的石墨块与堆芯熔融物。一旦它们融穿几层混凝土楼层后遇到地下室内的废水，就会导致水蒸气大爆炸，

三个志愿赴死的人站了出来，潜水进入4号反应堆被淹没的地下室，打开了排水闸门，而后使用消防泵抽取了地下室内2万吨高放废水。

但是，核事故的后续非常麻烦。1986年8月，切尔诺贝利事故抢险救灾进入了后处理阶段。苏联政府征募了大量抢险者参加了切尔诺贝利事故现场抢险工作。仅1986与1987两年，就有24万人参加。至1986年12月，苏联政府在4号反应堆上建成了“石棺”，封闭住事故现场。

总计有60万苏联人获得了切尔诺贝利事故抢险奖章与勋章。

苏联切尔诺贝利事故抢险奖章（左）与勋章

奖励灾难调查员的苏联纪念章

这个影响就比较严重了。

没多久，苏联解体了，但解体出来的独立国家，包括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至今仍未清理切尔诺贝利事件所造成的污染问题，及其引起的健康问题上付出着极大的代价。

因为事件所造成的死亡人数难以精确计算，前苏联时期的刻意隐瞒，使得追查牺牲者方面的工作变得更为困难，事实上，前苏联政府当局在事件发生之后不久，已禁止医生在死亡证明上提及因“辐射线”而死亡。

由辐射线导致的潜在死亡因素，特别是至今仍尚未发生的癌症，而这些在将来都难以证明是因切尔诺贝利事件所引起的。

估计与实际的数据差别是相当大的，一份由国际原子能总署和世界卫生组织所主导的切尔诺贝利论坛在2005年所提出的切尔诺贝利事件报告中，56人的死亡被归咎于此事件（47名救灾人员，9名罹患甲状腺癌的儿童），并估计在切尔诺贝利地区660万人口中，已经和将会死于辐射的人数可能高达4000人。

2019年7月10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签署命令，允许切尔诺贝利隔离区对外开放。

乌克兰给世界看的“伤口”，是前苏联时期留下来的。如今35年过去了，这场核事故带给人们的伤痛仍未消散。

那超过8吨的强辐射物质泄漏，依然影响着世界。

02 两座“石棺”镇压不住的“核辐射”，“清理人”的悲哀

在切尔诺贝利事件中，因为功率的剧增导致反应炉被破坏，令大量的放射性物质被释放到环境中。最初发生的蒸气爆炸导致两人死亡，而事故中绝大部分受害者的死因都归咎于放射线。

后续的爆炸引发了大火并散发出大量高辐射物质到大气层中，涵盖了大面积区域。这次灾难所释放出的辐射线剂量是广岛原子弹的400倍以上。

核辐射尘污染过的云层飘往众多地区，包括原苏联西部的部分地区、西欧、东欧、斯堪地那维亚半岛、不列颠群岛和北美东部部分地区。此外，乌克兰、白俄罗斯及俄罗斯境内均受到严重的核污染，超过336,000名的居民被迫撤离。依据前苏联的官方报告，约60%受到辐射尘污染的地区皆位于白俄罗斯境内。

切尔诺贝利事件后的周遭辐射污染剂量分布图

国际原子能总署和世界卫生组织所主导的切尔诺贝利论坛在2005年所提出的切尔诺贝利事件报告中，56人的死亡被归咎于此事件，并估算在高度辐射线物质下暴露的大约60万人中，额外有近4,000人将死于癌症。

此数据包括已诊断出的4,000名儿童甲状腺癌会造成的死亡（依据白俄罗斯的经验，存活率接近99%）。

绿色和平组织所估计的总伤亡人数是9万3千人，但引用在一份最新出炉的报告中的数据指出发生在白俄罗斯、俄罗斯及乌克兰单独事件，在1990年到2004年间可能已经造成20万起额外的死亡。

尽管疏散区域和某些限制地区还有些管制，但是大多数的受影响区域已经被认为可以安全地居住和经济活动。

即便这种数据，还是苏联和乌克兰先后祭出“石棺”后的影响。

根据官方估计，发生事故后的反应堆内大约还有95%的燃料（180公吨），该批燃料的总放射性达约1800万居里（670 皮贝克勒尔，1皮贝克勒尔 = 1015贝克勒尔）。现时残留在内的放射性物质已经硬化成陶瓷状物质。

它们主要在事故发生初期时，反应堆的核心碎片能在反应堆内四处流窜，并且和其他灰尘和熔岩状的“燃料覆盖物质”（fuel-containing materials、FCM）构成。现时仍不能够确定这些陶瓷状物质何时会延缓释放放射性物质。一般的科学估计认为，在该核电站里有至少有4公吨的放射性尘埃。

这种物质既然不能清除，那就只能“封镇”，建造石棺“封镇”。

但谁去建呢？

这地方谁去谁挂！

但是，当苏联还存在的时候，就有大量抢险者在这里，负责整理现场并建造石棺，这就是“清理人”。

后来，俄罗斯估计，大约有300,000到600,000的清理人在灾变后的两年内，进入离反应堆30公里的范围内清除辐射污染物。

清理人在清理的过程中接受到非常高剂量的辐射，从10毫希沃特到1毫希沃特不等，平均为120毫希沃特，85%人群的放射性剂量在20-500毫希沃特。这些人现今享有参加过战争的老兵的特殊社会福利待遇，包括就业、医疗、退休金等。

这60万人包括数千种职业与岗位：

• 反应堆工作人员：尤里·科尔涅耶夫（Юрий Корнеев）、鲍里斯·斯托利亚尔丘克（Борис Столярчук）与亚历山大·尤甫琴科（Александр Ювченко）是4号反应堆发生爆炸时的机组值班人员中最后3名仍健在者。阿纳托利·佳特洛夫是爆炸时的4号机组的试验主管，也是切尔诺贝利核电厂副总工程师主管3号4号反应堆，受到5.5希沃特辐射剂量。于1987年被判刑10年，服刑5年后出狱，写有一本书称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是由于设计原因而不是值班操纵员人为责任原因，于1995年死于心脏病。
• 直接投入爆炸后灭火的消防员。
• 苏联民防部队直接投入现场清理放射性污染物、控制反应堆链式反应的人员。
• 苏联内务部队与民警直接参与了安全保卫、交通出入控制、居民疏散。乌克兰内务部至少749人获得勋章奖章，其中包括3名苏联英雄、4名乌克兰英雄。
• 军队与地方的医疗卫生工作者，包括：
• 一批女性看门人，清理居民紧急撤离后住宅内的食物以避免传染病暴发。
• 特殊猎人，负责扑杀居民紧急撤离后遗留的家畜。
• 军队航空兵与民航人员，参与了极危险的直升机抢险、紧急空运、航空放射性沾染监测等任务。
• 米科拉·米科拉约维奇·梅利尼克，是卡莫夫设计局的试飞员，在整个事故抢险中，从5月20日至9月9日共飞行46个架次52小时。其中最重要的一次飞行是6月19日驾驶卡莫夫直升机吊放安装一根18米长的巨大探针到被毁反应堆堆芯，第三次空中吊放尝试才获得成功。为此获得苏联英雄称号。
• 参与抢险的科学家、工程师、工人。运输业、建筑业工人。
• 媒体工作者，记录下现场抢险经过
• 表演艺术家，到现场慰问演出。

他们建造了两个“石棺”，实际上就是一个很像棺材的大家伙，水泥围墙并有上盖，而后把损毁的4号机组覆盖，以免辐射扩散。

第一次建造“石棺”，是1986年6月至11月，也称为“旧石棺”，由两根大梁支撑反应堆加固墙以及反应堆上盖。

发生爆炸的四号反应堆及覆盖在上面的“石棺”（2006年）

但这只是一种临时的防御措施。

原计划，这个“石棺”用 30 年，但实际上它脆弱得不堪一击，因为旧石棺是直接搭建在废墟之上的，它的基础并不牢固。也没有必要的焊接，甚至有些地方连螺丝钉也没有，旧石棺只能靠自身重量维持稳定。

这根本不靠谱。

于是，切尔诺贝利基金在1997年又建造了一个“石棺”，叫“新石棺”，是直接在4号机组反应堆废墟及其石棺上方建造新遮蔽结构体（New Safe Confinment， NSC）。

这个“石棺”建造时比较安全，是先在别的地方建造好，然后再移动到遗址上方。

这也是有史以来人类建造最大的可移动建筑物，高105米，长150米，宽257米。内配有巨型吊臂，能解体旧石棺及清除反应堆残骸，以便工程人员清理剩余的放射性材料。

耗资9.35亿欧元，大多数资金是来自世界各国政府的捐赠。

新石棺（右侧拱顶建筑）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遗址（旧石棺，左侧），2015年4月

2017年10月，新石棺安装完成现况

但当“新石棺”出现时（2016 年 11 月完成安装），已有数百万人困扰在“辐射病”里，他们只有一个疑问，切尔诺贝利“辐射病”遗传吗？

03 “辐射病”困扰了数百万人，“辐射病”遗传吗？

核灾难幸存者长期以来一直生活在挥之不去的恐惧中，担心生殖细胞是否因受到辐射而发生了变异，从而导致其子女患上遗传病。

4月22日，《科学》发表的两篇研究论文中，乌克兰国家核医学研究中心和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对切尔诺贝利事故幸存者及其后代的基因组进行了研究，没有发现核辐射跨代影响的证据。

切尔诺贝利核反应堆爆炸后，对于许多暴露在放射性核素下的人们来说，影响是逐渐显现的。

事故发生约5年后，从被摧毁的反应堆喷出的放射性碘引发了儿童和青少年的甲状腺癌。

许多研究表明，核辐射暴露还会增加人们患白血病、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更让人们担忧的是核辐射对种系突变的影响。

此外，有动物研究发现辐射暴露会扰乱亲本的生殖细胞。

在切尔诺贝利附近的普里皮亚特 废弃村庄

为研究这些基因改变是否会遗传，美国、乌克兰、俄罗斯和日本的科学家们对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的受害者和遭受辐射的技术人员家庭的130名孩子的基因组进行了分析。他们都是在发生事故后的1987年至2002年之间出生的孩子。

新生突变是唯一无法受到进化清洗选择的基因组类别，因此它们引起了从事遗传疾病研究的科学家们极大的兴趣。

研究显示，研究参与者的这些突变未超过平均值。

也就是，目前的研究显示，还好，似乎不会遗传。

尽管这种突变不一定有害，但有研究指出，一些DNMs与自闭症谱系障碍或其他的发育障碍相关。

乌克兰，流过首都基辅的第聂伯河

时至今日，尽管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已经过去35年，但在乌克兰、白俄罗斯和俄罗斯联邦的受影响地区仍在承受事故影响所带来的痛苦。

在乌克兰，迄今已有数万人患上了癌症；死于核辐射引起的各类疾病的人也难以计数。至今依然有近500万人生活在被放射性物质污染的区域，其中，有很多人陷入各种焦虑之中，也有不少人忍受着各种无法解释的身体不适。

35 年过去了，切尔诺贝利的悲鸣，基调依然是“悲”，是乌克兰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