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叫卖声

【原创】文：温华/摄影：孙成岗

生活在洛阳二十多年后，我才开始注意到街头那些别具一格的叫卖声。洛阳不是大都市，随便一个小路口都有当街叫卖的车子，这些皮卡上拉的常常是水果、蔬菜，车顶往往竖着一喇叭，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简洁而直白的吆喝：“来吧！便宜！”因为是录音，这四个字就来回循环播放，不断轰炸着过路人的耳朵。那声音往往又粗又硬，而且一定是洛阳土语。洛阳话里的阳平都念成一声，发“来”时无须上扬，使得一句“来吧”比普通话听上去更加短促有力，甚至有点不容拒绝的强硬。每每听到，总让人精神一振，心里还会默默地回应说，“不来不来，我今天不需要。”或者—“那就来点呗！”

在几个南北城市生活过，也听过各地不同的叫卖声，我仍然觉得唯有洛阳这一种，最是特别。如果赶上十天一次的盛大集市－－谷水会，倘佯在那些高高低低的叫卖大合唱之中，你会发现在共同的简洁直白之外，洛阳的叫卖声还有更多有趣的差异，值得细细品味。著名的谷水会，设在城乡结合部谷水西，逢农历初四、十四、二十四开会，绵延几条街道，日用百货，宠物花草，南北货物一应俱全，似乎已经成为洛阳老百姓的节日，常有八十多岁的老奶奶不辞辛劳坐公交从二十多公里之外的新区赶来赴会，又颤巍巍喜滋滋地提着大包小包满意而归。人气旺成这样到底因为什么呢？很简单，叫卖声已经回答了我们：便宜！无论简易小棚还是地摊，贩卖的是何种商品，报出的价格都让人自感财力十足。特别是农民直接从地里运来的蔬菜、粮食，散发着浓重的乡土味道，更是女人们可遇不可求的目标。货真价实，再辅以原汁原味的吆喝，谷水会的繁荣自然势不可挡。

还是听听那叫卖声吧！这边的香蕉摊儿喊：香（降）蕉（嚼），两－块！两块！两块！！这位老板不说自己东西便宜，却把重点放在“两块”上，一唱三叹，一声紧似一声，最后一个“两块”戛然而止，带着七分焦急，简直就像在埋怨人们：“我都这么便宜了，你们还不赶紧掏钱？！”当然也不都是这种粗豪型的，有个苹果摊儿上传出的声音罕见的温柔：“苹果，老（烙）甜（天）老甜~~”吆喝的人拖着腔，但对货物品质的强调仍然是简洁的，仍然不超过四个字。众声喧哗中，最常见的显然还是“来吧”体，单刀直入，再无二话，尽显河南老乡大道至简的语言风格。侯宝林曾经在相声《方言趣谈》里对比北京人和河南人截然相反的对话风格，半夜如厕一个简单的情节，北京人用了三百多字，河南人只需要四个字。今天的洛阳叫卖声再次有力地证明了他老人家的观察。只要四个字！四个字尽显我们洛阳人的直截了当，直率简单，质朴粗豪！

走在拥挤的人群中，耳边轰鸣着“黄瓜！一块！”“全场三块！”“西瓜！脆甜！”的四字交响，我突然很想对天空、对大地、对全国人民大喊三声：“来－吧！来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