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2400万发病、16万死亡，传染性高过新冠，疫苗覆盖率却骤降？这些传染病正带来新威胁

导读：后疫情时代，传染病防控该怎么做？

来源丨21新健康（Healthnews21）原创作品

作者丨朱萍、王帆（实习生）

编辑丨李欣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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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控传染病最有效的手段至今仍然是疫苗。截至目前，我国新冠疫苗接种已经超过7000万人次。全国新冠疫情防控工作取得了阶段性、战略性成果。”在此前新冠疫情下免疫策略交流大会上，国家卫健委疾控局二级巡视员崔钢表示。

新冠疫情不仅给全球公共卫生造成了极大负担，我们的免疫预防事业也面临着新的挑战。百日咳、脊灰、流感等传染病逐渐演变成新的疾病趋势。如今，我国新冠疫情取得了有效控制，率先进入“后疫情时代”，而在疫情常态化的形势下，儿童常见传染病与流感的防控亟待关注，相关策略升级刻不容缓。

新冠疫情期间，百日咳的全生命周期预防是美国西北大学芬伯格医学院教授Tina Q. Tan的关注重点。其指出：“新冠病毒成为全球性大流行之后，给我们为各个年龄段的个体提供百日咳免疫接种带来了很大的挑战。从数据上来看，1980—2019年期间，DTaP（百白破疫苗）的婴幼儿覆盖率大概在85%。但是在新冠疫情期间，在众多因素的影响下，DTaP接种率大幅下降。”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首席专家王华庆主任也强调，脊灰、百日咳等免疫规划传染病的传染性高于新冠，更需要在新冠疫苗接种期间确保免规疫苗的接种、升级常规传染病的免疫策略。

流感的防控同样备受关注。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彭质斌副研究员强调，流感的疾病负担十分严重，高危人群在流感流行季节前要接种流感疫苗，尤为重要。今年新冠与流感叠加流行的风险依然存在，流感等呼吸道传染病一旦流行，将导致防控局面更为复杂，大大增加防控难度。

流感作为我国丙类传染病报告发病数第一名的传染病，是每年防控的重点。在流感季，新冠病毒感染与流感有相似症状，如果罹患流感将给临床鉴别增加难度，也给疫情防控和医疗资源带来了巨大挑战和压力。接种流感疫苗可以减少相关疾病带来的危害及对医疗资源的占用。因此，后疫情时代，快速提高新冠、流感疫苗接种率，严防新冠、流感双重叠加流行的威胁十分重要。

百白破覆盖率骤降

百日咳是一种由百日咳杆菌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这种杆菌易于通过咳出的雾化飞沫在人与人之间传播，具有较高的传染性。它可导致各种年龄段人群的发病和死亡，引起10个月或者更长时间的症状和住院。其主要临床表现是持续数周数月的咳嗽，在儿童或者婴幼儿当中比较严重，在青少年和成人中症状可能较轻或更具非特异性，所以诊断会更加困难。

Tina Q. Tan教授指出，百日咳是一个全球性问题，它仍然在全球范围内广泛流行，每年约可导致2410万例发病和16.07万例死亡，而且这个数字还是被严重低估的。即便在一些疫苗接种率比较高的国家，疫苗使疾病负担降低了90%以上，过去几十年中报告的病例仍然在增加，不管接种哪款疫苗。

1993年，我国自主研发的百白破疫苗成功面世，经人体反应和血清学效果观察证实，该款疫苗具有保护效力更高、不良反应更少、效果更稳定等优点。

在我国，百白破疫苗是纳入国家免疫规划对适龄儿童进行常规接种的疫苗，儿童接种全部免费。到2010年，适龄儿童的百白破疫苗接种率以乡镇为单位，达到90%以上。

而新冠疫情的出现，让全球范围内的百白破疫苗接种迎来了巨大的挑战，全年龄段的接种都受到很大影响。数据显示，2020年DTaP的全球覆盖率降至70%，预计到2021年DTaP的覆盖率将增加到74%。新冠疫情对免疫接种的影响是全世界可见的，这无疑也降低了各国通过疫苗来保护公共健康的能力。

Tina Q. Tan教授介绍美国疾控中心的数据指出，其显示了新冠对于疫苗接种率的巨大影响。比较美国2019年3月至5月与2020年3月至5月的疫苗剂数百分比数据可以发现，2020年4月6日，每一个年龄段中的接种剂量都显著下降，其中老年组降幅最高。而从疫苗供应商的订单数据来看，非流感疫苗以及MMR疫苗（麻腮风三联疫苗）的订购量也显示出下降趋势，其中24个月到18岁左右的订单下降幅度尤其大。

Tina Q. Tan还指出，印度最开始应对新冠疫情时表现不佳。“由于封锁，在印度60万个村庄中，有500万儿童预计在2020年3月份失去了接种疫苗的机会，估计在随后几个月里，会有更多儿童失去这一机会。这大大增加了疫苗可预防疾病的暴发风险。”

巴基斯坦在儿童免疫方面同样遇到很多困难，与基线相比，封锁期间日均接种疫苗数下降了52.5%；非洲也不例外，国家和地方层面实施的封锁，包括设有警卫的路障、限制人员和车辆流动、关闭公共交通服务等措施，让获得常规的基本卫生服务变得越发困难。根据世卫组织建议，在非洲的大规模疫苗接种活动也已经暂停。而与其他国家相比，非洲的第三剂DTaP接种本就非常落后，新冠疫情让这一情况雪上加霜。

王华庆指出，现在非疫苗的防控措施不仅能有效预防新冠，也能预防其他传染病。但是这种预防是暂时性的，可能存在隐患。从全球来说，新冠疫情下，常规疫苗接种确实受到了很大影响。

那么，中国疫情常态下的预防接种情况又是如何呢？

王华庆介绍称，在整个疫情期间，尤其是武汉疫情流行阶段，国内的免疫规划疫苗基本停止了接种，非免疫规划疫苗更是完全中止。“当时受疫情影响，大家都忙着疫情防控，老百姓也不敢出屋了，接种医生动员难度也大。有些地方政府出台了一些政策，为防止（新冠）传染传播，常规疫苗接种按下了暂停键。但是我们国家最担心的是后期能否补种。所以中国疾控中心下发了相关文件，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还是很快完成了复种。”

王华庆补充介绍了我国百日咳的情况：“我国的百日咳发病也呈上升趋势。今年免疫规划的传染病里，除了乙肝和肺结核以外，百日咳最受关注。虽然在2019年有3000例的基础上，2020年的百日咳病例不到1000例，下降幅度很大，但在疫苗防控比较好的传染病里，它（的发病数）还是排在第一位。麻疹跟百日咳是传染性最强的疾病之一。”

在上述行业会议上，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张文宏教授也再一次强调了百白破疫苗接种的重要性。其指出，百日咳是比较容易忽略、但发病率一直很高的疾病，同时也有很多认知误区，如公众认为其发病率很低，仅在儿童中发生，但事实上，成人患百日咳的也有不少。

“当前在临床上能对百日咳进行确诊的医院非常少，因为百日咳这个细菌很难培养，一般医院也不进行培养。同时，百日咳不是致死性很强的疾病，所以大家容易忽略它。但事实上，百日咳的传播指数非常高，有人说冬春季容易感冒、咳嗽，这是因为冬春季节，特别是人群聚集的时候，咳嗽的人会增多，其中一大类也跟百日咳有关系。所以一旦放松百日咳疫苗的接种，它的传播力量会非常大，我们认为这类疫苗的接种是非常关键的。”张文宏指出。

新冠流感联防联控

而在新冠肺炎出现之前，世界卫生组织最关注的疾病是流感。

彭质斌介绍，流感是已知能引起全球大范围流行的一种疾病，是由一种RNA病毒引起的，目前知道的有甲乙丙丁四种类型，由抗原漂移、抗原转变可导致不同的流行程度，即季节性流行和大流行。“流感病毒除了感染人类，还能引发禽流感，即H1N1、H5N1、H7N9，其天然宿主是禽兽，但是经过进化可能会感染人，导致大流行的威胁。”

流感的危害性不可小觑。彭质斌指出，长期以来，流感一直是世界范围内最大的公共卫生挑战之一，除了大流行的风险和危害，在全球前十名的死亡原因中，至少有5种疾病死因与季节性流感感染相关，例如流感可使肺部感染风险增加100倍，且使心梗、脑卒中等急性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明显增加，但这种危害常常被忽视或遗漏。“而且，由于流感病毒与新冠一样都是呼吸道传播，各年龄段人群普遍易感，加之流感病毒本身的适应性，导致它的宿主众多，水禽飞鸟和很多哺乳动物，如猪等，都是流感病毒的宿主。病毒变异导致新毒株的出现和流行的风险始终存在。”

那么新冠疫情背景下，我国是怎么进行流感防控的呢？

彭质斌介绍称，从监测数据来讲，我国流感水平非常低，其中一个原因是采取了严格的非药物干预措施，降低了疾病的流行；另一个因素是疫情导致流感检测数据有一些缺失，无法正确认识其活动水平。

“此外还有一个假说，即病毒的干扰。新冠是优势循环的病毒，它的活动可能会影响其他病原活动。流感是季节性的，所以它受到的影响非常大。最后一点就是流感疫苗的覆盖率增加，我国上一年度的数据就可看到增加了不少，西方国家增加得更多，人群接种率显著提升。”但彭质斌指出，这不代表流感消失了，事实上流感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消失，今年同时预防流感和新冠的压力依然很大。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研究员王大燕也表示，全球的流感活动在新冠出现以后，在二三月份出现了非常明显的下降。其坦言：“今年冬季没有出现流感高峰，我从事流感监测近20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今年很特别，南北方省份全都没有出现流感检测的高峰。从病原学来讲，我们检测到的冬季病毒基本来自江西和贵州省，南方省份有一点点小波动，但是年后很快又降下来了。”

但王大燕强调，对流感的监测依旧不能放松，3月中小学开学以后，他们监测到了几起聚集性疫情，说明流感还是有局部流行，主要在南方省份，而且都是在学校。

王大燕还指出，流感在一段时间内的低水平流行，会导致人群中对流感的预存免疫力下降，所以2021年要继续大力推进流感疫苗接种，保护高风险人群，降低流感与新冠病毒共感染的机会。同时，要对禽流感、猪流感的监测与诊治提高警惕，防范大流行。

尽管目前流感防控形势较好，我们仍然不能忽略，今年新冠与流感叠加流行的风险依然存在。流感等呼吸道传染病一旦流行将导致防控局面复杂化，大大增加防控难度。

北京协和医学院群医学及公共卫生学院执行副院长冯录召则表示：“我们不是防流感，而是多病共防，流感要防，新冠要防，其他呼吸道传染病也要防。另外对重点人群加强保护，接种疫苗。而且要进行多病原联合检测，一旦出现呼吸道感染、发热，除了检测新冠，还得检测流感，不能检测出不是新冠就万事大吉。流感对于老年人、孕妇来说，同样是高危因素，我们要继续关注。”

冯录召指出，目前新冠疫情还在蔓延，防控任务还很艰巨，流感跟新冠还有共同循环的风险。作为防控手段，“除了坚持严格非药物干预措施、保持良好卫生习惯之外，疫苗是非常重要的武器，我们一定要用好，与此同时，提升疫苗接种信心，降低疫苗接种犹豫，把顾虑打消掉，提高接种率，建立免疫屏障，希望早期终结这次大流行，回到真正的常态化。”

免疫规划新方向

历经20年，我国免疫规划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发展过程和国外发达国家相比，依旧存在一定差距。

针对未来十年我国免疫规划的新方向，国家免疫规划专家咨询委员会徐爱强主任提出了四个方面：

第一，制定目标。我国目前的免疫规划工作在目标制定方面，不如90年代那么明确。现在我们应该紧跟世界卫生组织和全球的目标，消灭脊灰、麻疹麻风，包括在2030年消除宫颈癌。

第二，完善程序。目前，免疫规划专委会已经把脊灰疫苗的免疫策略从一剂次的IPV+BOPV改成了两剂次，但是我国免疫程序还存在不尽完善的地方，比如百白破疫苗，大多数国家都是二月龄开始打，但中国是三月龄开始。同时，我国十八月龄以后就没有疫苗可种了，6岁以后也无法接种百日咳疫苗。

第三，提高质量。目前来看，我国免疫服务水平仅在硬件改善，人文的、软实力方面反而在降低。因此除了硬件改善还要增加软件，提高我们的服务质量。

第四，扩大免疫服务的范围。我国免疫范围目前来讲还是低水平的，还没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应该慢慢纳入更多疫苗，如宫颈癌疫苗在好几十个国家都已经纳入免疫规划，但在我国还属于非免疫规划疫苗。

总而言之，免疫服务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也是保证公共卫生健康的重要手段，应该进一步完善我们的免疫策略，使我国免疫规划不断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