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彝族小伙来深圳打寒假工 为哥哥凑够35万结婚礼金

　　2021年的1月底，公司附近的篮球上多了些来打篮球的男孩子，说是男孩子是因为他们的年龄的确都很小，都是初中生、高中生，十多岁的样子，有的可能刚满16周岁。

　　篮球场

　　他们的穿着很休闲，有的扎着耳钉、戴着项链、手环，有的梳着小辫子、染着头发，总的来说个头都不高、皮肤有些黝黑。

　　与他们打篮球时，感觉他们彼此交流的话我们听不懂，而跟他交流时说的普通话很“普通”，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来自四川凉山州，大家是出来打寒假工的，一起来的有上百人。

　　工厂视频截图

　　第一次见到阿且，他站在球场边看我们打篮球，高高瘦瘦的个子、皮肤也有些黑、穿着一双拖鞋，不时在旁边抽着烟，不修边幅的样子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

　　之前做记者经历，让我觉察到这帮孩子来深圳打寒假工是一个不错的选题，于是第二晚我就穿着篮球服、带着照相机去球场等他们。

　　晚上八点左右，除了我和同事，他们迟迟没来，我就耐心等待着。九点左右，这帮彝族小伙陆续到场、有七八个，我们就这样分队进行“三打三”，在我们队被轮换下来的时候，我就用相机给他们抓拍些照片。

　　总的来说，虽然他们的个头不高、身体也有些单薄，但是运球技术、爆发力、速度都远在我们这些中年男人之上，心中的“羡慕嫉妒恨”油然而生。

　　当我在给球场上的彝族小伙拍照时，阿且慢悠悠地来到球场。比昨天穿得正式多了、至少没有再穿拖鞋。嘴上照例叼着一支烟。看到我在拍照，就靠近过来，看我拍照的效果。

　　我看他不怯场，就给他翻看我拍的照片，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当我突然举起相机，给他拍照时，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脸，“我不帅、不要拍”。

　　尽管他嘴上说，我还是拍了几张，但是效果不好也就删除了。我说等球场上的小伙伴打完球，我给你们拍个合影，算是来深圳的纪念，且没有表态。

　　我问阿且怎么不换双球鞋上场跟大家一起打球，拉且的回答是自己不会打。

　　后面其彝族小伙玩累了，阿且才捡起篮球投着玩，正如他说的那样“不会打”！通过两晚的观察和一晚的简答交流，我觉得阿且有点内向，甚至孤僻。

　　我跟带队的彝族小伙说，“我给你们拍些照片吧，到时加微信发给你们。”

　　有几个彝族小伙听到了，很兴奋，马上说“好啊、好啊！”疲惫小伙们立马来了精神，忙着整理头发和衣服，有的甚至拿上篮球摆起poss。拉且听到了，但是却装着没听见。

　　我先给几个孩子拍了单独照片，然后叫阿且来，他半推半就。其他几个彝族小伙去拉他，他才半推半就地朝我走来。

　　与前面他的反应不同的时，在真正拍照时，他却自然多了，摆出了各种造型、脸上也有笑容，还拿着烟吐了一口烟雾让我拍。

　　阿且

　　我说一会回去把照片导出来发给他们，就加了其中一些人的微信，阿且也用手机扫了我的二维码，并通过了他们的好友申请。

　　当我还没回到住的地方，阿且就通过微信来问我可以发照片给他了吗。这时的积极态度与之前要让他拍照简直判若两人。后来整理好照片，就发给了他和其他彝族小伙。

　　因为有了微信，也就更方便我与他们的交流，我就通过微信跟阿且聊天，了解他和这帮彝族小伙的情况。

　　通过聊天，我知道他们来自四川凉山州，刚刚放了寒假，就跟着当地的中介和很多学生一起来深圳打寒假工。

　　他们上班的地方在我公司对面的一家电池厂，他们负责生产装配电池，每天工作10-11个小时、一个小时17元，这也是最低工资标准，公司包吃住。

　　因为对面的电池厂是劳动密集型企业，春节临近，外地的工人基本上都从深圳回乡过年了，而公司担心积压订单、就向一些落后的地区招聘临时工，像阿且这样的中学生就非常合适。

　　阿且告诉我，他们是彝族，都过彝族年，而他们的彝族年就在每年的11月，所以利用寒假出来打打工。

　　我问过几个的彝族小伙，他们有的说出来挣钱是给父母花，有的说出来打工是为了好玩，有的说是挣钱自己花。

　　我问阿且为什么出来打工，他没有直接回答我。我问他打工挣的钱怎么花，自己用还是给家里，她说给家里。通过慢慢的交流，发现他是一个挺有故事的小孩。

　　今年18岁的阿且，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和姐姐都结婚了。二哥还没有结婚，但也准备结婚了，而且女方提出要35万的礼金，他家正在为二哥结婚的礼金发愁。

　　35万，当时以为他说错了，我说“3.5万”差不多。他回答说3.5万怎么可能，再次给我强调了是“35万”。

　　35万的礼金，别说是经济落后的四川大凉山，即使是放在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我反正是想都不敢想，没想到就发生在阿且他们那里。

　　我问当时她姐姐出嫁收了多少礼金，他说才几万。我搞不懂为什么同是嫁女儿，礼金为什么会不一样。我想不通，年少涉世未深的拉且也解释不清楚。

　　阿且的二哥之前在工厂上班，没挣到钱，现在跟着大哥在工地干活。自己没挣到钱，生在农村的家庭条件也不好，因此这35万的礼金还没有眉目。

　　为了解决二哥的婚姻问题，家庭成员都必须群策群力，还在上高二的阿且也不能落下、也要出份力，于是才有了寒假来深圳打寒假工！

　　在电池厂，拉且是装配工人，每天要工作十多个小时，工资一个月才五六千。工作时间长、工资低，而且不自由，阿且对这份工作并不喜欢。

　　相比在工厂上班，阿且更愿意去工地干活。工地虽然干活辛苦，但是工资高、一天能挣300块。

　　后来了解到，18岁的阿且，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经验老道的“打工人”。他先后利用暑假和寒假的时间，到过内蒙古、河南、深圳、东莞等地打工，光是来深圳打工就已经第三次了，他当过工厂的工人、在工地干过“架子工”。

　　建筑工地干活

　　他给我发了一个在工地搭架子的视频，戴着安全帽、踩在钢架上，双手高高举起一根钢管，脸上还带着些笑容。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同龄人在家玩游戏、上各种补习班、兴趣课的时候，阿且早早就知道生活的艰辛、并把生活的重担扛在了身上。

　　我问阿且喜欢深圳吗，以后想干嘛？

　　阿且告诉，深圳很发达、很时尚，他不知道未来会干什么，但是他回去上完高二下学期，就不上学了。

　　18岁，正是上学的年龄，怎么就不上学了，我很诧异，问他怎么念到高二就不上学了，是准备出来打工了吗？

　　担心他为了减轻家里的压力，不上学急着出来打工，还劝他多读书，没知识、没本事只能挣血汗钱。

　　他说去当兵。

　　一听是去当兵，我的担心倒是少了几分。但我说即使去当兵，也可以考上大学去当兵，现在部队对个人的文化素质要求也是越来越高，学历高，发展也会更好！

　　他说已经读不下去了，读书经常打架。

　　“打架”，男孩子在青春期叛逆、躁动我都理解，劝他理智一点。

　　他说不是自己要打，是校外的人、或者其他学校的人要找他打，他们都是在校外打架，无论输赢都不会告诉老师、学校也就管不到。父母知道他经常打架后，也不想他读书了。

　　无论打架打赢了还是打输了，都不会找老师和家长帮忙，这样的血性倒是让我有几分敬佩。但是老是打架影响学习，我也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也认为去当兵是他目前还不错的选择，至少能让他得到更多的锻炼。

　　2月25日晚上，是他们准备回凉山州的前一晚，阿且在微信里叫我去打篮球，要跟我道别。我有事去得比较迟、和他错过了，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我相信有缘自会相见，何况我们还有微信可以随时联系。

　　阿且回去后，我们的联系也少了，我不想他老是玩手机影响学习。遇到周末时间，会在微信上问问他的境况。每次聊天的感触就是，他在一步步被原生家庭和落后的环境吞噬。

　　放假的时候，他经常骑着他的摩托车，带着朋友去几十里地远的地方玩，天黑才赶回家，也从没听他说在做作业或者帮家里干活。

　　出去游玩

　　他父亲六十多岁了，天天在家就是喝酒、也干不了农活，而阿且受父亲和当地酒文化的影响，有同学来家时、他们就抱一箱啤酒，边玩手机游戏边喝酒。已经成年了，父母也不会管，而经过长期的锻炼，阿且已经有喝12支啤酒的酒量了。

　　烟酒不分家、又是打架又是玩，阿且的现状让我很是担心。现在的他，与跟我说打工挣钱给哥哥结婚、要去当兵的阿且完全两个样了。

　　以他这样的状态熬到这学期结束去当兵，如果无法做到自律，恐怕在部队也是难有作为的，最终恐怕也是“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出卖苦力、到处打工也就成了他这辈子的宿命。

　　我不知道如何劝说或者引导阿且，正如有句话说的那样，“你没有经历过他的苦难，就不会感同身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不该去杞人忧天，但真心希望阿且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