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航母的“德隆系”掌舵人出狱后再被罚，中国前首富们的覆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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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力是这个时代比钻石还珍贵的东西。”

当资本巨头复制粘贴般纷纷涌入造车的宏伟概念时，中国资本市场似乎已经没有一个像样的好故事可以讲。

而二十三年前，中国资本市场的真正鼻祖，中国版的“华尔街之狼”德隆集团唐万新，登顶中国富豪第27位时，已经替中国买下了俄罗斯海军手中的“明斯克”号航母，为日后研制国产航母埋下了伏笔。

重庆的同乡，南德集团牟其中，在这之前也已经用罐头和牛仔裤，替刚刚起步的四川航空从俄罗斯换来了一架图-154客机，还发射了三颗航向卫星。

两个充满浪漫主义的传奇商人，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创造了巨额财富，也因为突破时代规则的想象力亲手将自己送入了监狱。

在证监会最新的《处罚决定书》中披露，出狱后的唐万新带领德隆旧部低调回归，尽管小心翼翼地藏身水底，但还是因上市公司斯太尔财务造假及实际控制人披露不实被处罚。

牟其中出狱后宣布的“南德计划”同样毫无建树。

他们究竟是被时代抛弃，还是被困在过去？

01

唐万新，祖籍重庆开县，昔日千亿帝国“德隆系”的掌门人。是资本市场曾经最显赫的大佬，他创始的德隆系由地处西北边陲的小公司发展成为一个一度控制资产超过1200亿的金融和产业帝国。2003年分别执掌实业和金融业务的唐氏兄弟位列中国富豪榜第25位。最终唐万新因涉嫌变相吸收公众存款和操纵证券交易价格非法获利，2004年底被警方逮捕。

回顾唐万新前半场的人生征途，就是一个屡败屡战的小人物受挫史。

1964年，祖籍重庆万县的唐万新出生在新疆一个支边家庭。和他同年出生的，还有阿里巴巴的马云、亚马逊的贝佐斯、长和系的李泽钜。

唐万新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从小家庭条件就优于周围的其他孩子，所以唐家五兄妹都在衣食无忧的生活中接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除了妹妹，其余四兄弟：唐万里、唐万平、唐万川、唐万新，都成了“德隆系”的骨干，有人按照他们的名字戏称为“万里平川一点新”。

唐万新长着一副娃娃脸，但从小性格开朗，做事有主见，在同龄人中特别有号召力。受父母的影响，少年时期的唐万新读书刻苦，很喜欢物理，曾立志要做一名物理学家。

1981年，17岁的唐万新考入位于山东的华东石油学院工业经济系，尽管学习成绩优秀，但他却一点也不喜欢经济专业，还梦想着当一名“物理学家。”

到了大二，唐万新再也忍受不了跟梦想无关的课程，于是跟学校申请了退学，回乌鲁木齐选择复读。当时的他天真的以为，只要重新参加高考，就能如愿进入复旦大学物理系。

在唐万新刻苦复读的那一年，大他23岁的重庆万州老乡牟其中，跟朋友合办了“万县市中德商店”。销售电器的“中德商店”，成为牟其中展示商业才华的第一个舞台。

在那个年代，中国还没有商品“三包”的说法，牟其中为了打开市场，率先在客户中推行了“三包卡”：凡在中德商店购买的黑白电视机和别的一些电器，城区顾客可在三天内调换，农村顾客则限定在一周之内调换。

与此同时，中德商店还开展了跨地区的‘四代’(代购、代销、代组织、代托运业务。第一年中德商店就破天荒获得了近8万元利润。

1983年，有了钱的牟其中，开始不满足于万县的市场。他来到重庆市，发现有一家军工企业生产的民品项目铜钟滞销，厂里的负责人正为无法打开重庆市场头疼不已的时候，牟其中自告奋勇，用低价将库存的铜种全部收购，解决了军工厂的燃眉之急。

交了朋友的牟其中并不是因为仗义，他知道，铜钟这种工艺品在重庆的客群太窄，如果运到相对发达的上海，肯定有很大的市场。而且，有军工企业背书，自然也不会背负“投机倒把罪”。

事实果真如牟其中所料，铜钟在上海销售火爆，即使价格翻了好几倍，依然被抢购一空。在这之后，牟其中用放眼全国的商业视角，又做了好几起类似的生意，积攒起了最初的财富。

牟其中已经积攒了不少经商经验的时候，远在新疆的唐万新，刚刚参加完第二次高考。考分很理想，完全够得上复旦大学物理系。可这时唐万新才知道，国家早有政策，不允许在读大学生重新参加高考报读其他学校。

他只能被华东石油学院录取。

现实给唐万新泼了一盆冷水，但他说什么也不愿再回华东石油学院，就在这时，新疆石油学院抛出了橄榄枝，唐万新选择服从调剂，被分配到了新疆石油学院。

至此，唐万新完全断了当物理学家的想法，但也对学习丧失了任何兴趣。当学院的农场因为经营不善时，唐万新自告奋勇承包了下来。可是农场混乱的管理，根本不是一个学生可以轻易捋顺的。

这次创业失败，反而激起了唐万新对做生意的兴趣，大二时，他再次选择退学，无反顾地下海准备创业。

为了支持弟弟创业的想法，在乌鲁木齐八一中学当老师的唐万里给了他400元钱。唐万新揣着这笔启动资金，带着7个大学同学整日在乌鲁木齐街头闲逛，寻找适合做的生意。

终于，他发现“洗照片”有利可图，于是立刻开了家叫做“朋友”的照片冲洗店，尽管他根本没有冲印设备。

那个时候，正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波旅游热潮，稍微有点名气的景点无不人头攒动，拍照留念成为旅游中重要的仪式。而当时的胶卷必须到专门的冲印店才能变成照片。

按照唐万新的逻辑，很多人都用上了彩色胶卷的照相机，但是整个乌鲁木齐都没有彩色冲印业务，这里面有巨大的商机。

冲印店一开，立刻有大批客人拿着胶卷找上门来。唐万新定价1元1张，一周后就能取照片。

一卷胶卷能洗40张照片，于是，唐万新的朋友彩印店迅速收到了上百个待冲印的胶卷。但没有冲印设备怎么办？唐万新心里早就想好了。

就背着胶卷坐飞机赶到广州，在广州把照片冲洗好，再背回来交给客户。

唐万新的客人越来越多，冲洗的周期也越来越密集。于是他干脆以交朋友为由，请人免费坐飞机去广州，条件只有一个，帮自己冲洗照片。

唐万新的朋友越来越多，业务也越做越大，当乌鲁木齐有人开始模仿他时，他突然真的买了一台十几万元的冲洗设备回来，把价格调整到了0.5元每张。乌鲁木齐再也没有人能和他竞争。

当“朋友”彩印店需要扩大规模开设分店的时候，资金的缺口也显现出来。可是唐万新却在那时显露出了操控资本的天赋。

唐万新挂出招聘启事，工资远高于当地水准，但是通过面试的员工都需要缴纳一笔保证金，因为工资高，很多人都交了这笔钱。拿到保证金的唐万新，立刻用这些钱买设备、租店面开设分店。

这一手操作，与若干年后国美的黄光裕收商家保证金来快速扩张开新店的手法如出一辙。

初次创业的成功，让唐万新有勇气涉足多个行业。他深知知识的可贵，以每月几十元的“顾问费”聘请了许多经济专家，以此讨教行业切入点。

但是开锁厂、研发卫星接收器、办饲料厂、到塔什库尔干县承包宾馆、挂面厂、小化工厂、服装店、广告代理公司、电脑软件开发等等投资，均以失败告终。

1988年，唐万新成功地把赚到的几十万统统赔光，还因此背上了180万的债务。他把所有债主召集起来，言辞恳切地说：“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信不过我，就送我去监狱。”

24岁的唐万新折腾一圈，又变成了穷光蛋。

02

1989年，牟其中从万县坐火车到北京准备推销自己工艺品厂的竹编。在火车上，一个邻座的河南人和他天南海北地吹起来。

河南乘客说道：“你知道现在跟谁做生意最有机会赚钱吗？是苏联人。”“为什么？”牟其中问道，“戈尔巴乔夫都要把苏联搞解体了，他们那些飞机啊、坦克的都被军队偷偷卖了变成私产，你只要有渠道销售，到手就是一大笔钱。”

牟其中兴奋了，要是能买架飞机回来，那该是多厉害的一件事。于是到了北京也不推销工艺品了，租了间房，天天往部委扎堆的地方乱窜，打听谁要买飞机。

终于，刚建立一年的川航准备购买大飞机，换掉运7、运12飞机的事被他听说了。他立刻蹲守正在北京开会的川航领导，表明自己有能力从俄罗斯帮川航买图-154飞机。川航的领导听了很感兴趣，因为那时图-154只需要五六千万，但波音客机需要两三亿。

于是，经过国家计委批准、民航总局同意，川航采购牟其中作为贸易商的飞机。

牟其中拿着批文，找到了俄罗斯方面，经过协商，俄罗斯同意牟其中用中国的商品物资来换飞机。搞定了买家和卖家，牟其中立刻在全国组织调货，山东、河北、河南、重庆、四川等七个省，数千辆货车在牟其中的调度下，迅速搜集到了1000多节火车厢牛仔裤、罐头等小商品。而货主，都在牟其中手中订单合同的诱惑下，选择先供货，再收钱。

1000车皮小商品，换来了4架图-154飞机交给了四川航空。牟其中一分钱没花，净赚了接近一个亿。

1991年新浪的创始人段永基通过内斗掌控了四通集团后，立刻提出了“第二次创业”、“与巨人同行”等口号，开始了中文打字机销售以及投资各个领域的高歌猛进。

四通集团所有的投资项目，都以失败告终。但是中文打字机却给了27岁的唐万新一个机会，他通过之前积攒下的人脉，将刚代理的四通打印机卖到了新疆各大油田，狠狠赚了一笔钱。

赚钱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登门将连欠债带利息一笔笔还清，一夜之间成为传奇人物。

1992年到1993年前后，唐万新相继成立新疆德隆国际实业总公司和乌鲁木齐德隆房地产公司，还通过参股“新疆金新租赁有限公司”进入了金融领域。

听说深交所即将发行5亿公众股，但是抽签表只有500万张，10%的中签率顿时让唐万新嗅到了商机。

唐万新立即从新疆组织了5000人以旅游的名义赶赴深圳。这些人每天领取50元的报酬，坐着自带的小板凳，吃着怀里的干粮，一蹲就是三天，顺利领取了抽签表。

将领到的抽签表换成原始股后，拿到数千万的唐万新彻底暴富。

1995年，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的他彻底将股市当做自己的新战场，不仅带上了几个兄弟一起，还把当老师的大哥唐万里请到了德隆，几兄弟推选唐万里担任领头人，注册资本2亿元的新疆德隆国际实业就此成立。

31岁的唐万新认为农业是国家重点扶持的产业，新疆有广袤的土地和特殊的优惠政策，以农业来经营实业，正当其时。此时，德隆已经陆续在新疆建立起四个大型农牧场，开发土地超10万亩，同时播撒下无数日后“德隆系”的种子。

那一年，四川的刘永好四兄弟，刚刚明晰产权，进行资产重组，分别成立了大陆希望集团、东方希望集团、华西希望集团、新希望集团，各自在相关领域发展。这四大公司的资产总合是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

如果唐万新能就此在农业建设上狠下一番功夫，真正把农牧业作为德隆的主营方向，或许就是新的一个“希望”集团。

但唐万新在股市上亏了一亿后，醒悟过来：资本市场如赌场，想要稳赚不赔，办法只有一个，自己坐庄！

于是唐万新开始布局控制上市公司，然后暗中操控进行大比例送股，持续制造假象，最后在二级市场割韭菜。新疆屯河、合金股份、湘火炬三家公司在德隆接手后，股价最高时分别上涨了1100%、1500%、1100%，唐万新也逐渐向人生掌管资产的最高点冲刺。

1995年2月，《福布斯》杂志将牟其中列入1994年全球富豪龙虎榜，位居中国内地富豪第4位。那一年，南德集团投资的航向2号卫星在俄罗斯的拜科努尔发射场发射成功。之后，南德集团和国际卫星组织、俄罗斯航天信息公司三方共同签订了共同经营航向1号、航向2号、航向2号卫星的协议。

如果不是国内的政策变化，牟其中的南德集团还计划和英国萨瑞卫星公司、信息咨询公司及俄空间飞行器制造公司签订利用要销毁的俄制SS19导弹，改制为小卫星发射场的项目。这个中国民营企业参与航天项目的创举，比起马斯克还要早几十年。

而赚到钱，积攒了人脉的唐万新在资本市场大肆攻城掠地的同时，正需要一个像牟其中发射卫星一样的好故事，来笼络更多的机构投资者。

因为美国的封锁，航母这样敏感的军事技术中国没有办法直接获得。当中国想要购买航母的意图被唐万新获悉后，在唐万新的德隆集团操作下，一场跨国购买航母的交易在万众瞩目下顺利进行。

1995年底，明斯克号与同级的新罗西斯克号以1300万美元的价格被韩国大宇集团以废铁名义所买下，大宇集团购入的前提是必须把它们拆解成2平方米左右的钢板并且不能用于军事目的。

自然，航母上所有的武器装备在交付时都被拆卸下来，经过美国专家参与验收确认无法修复后，1997年以530万美元的低价将明斯克号转卖给中国德隆公司。

这艘无法修复的航母后来转手给了中信集团，在深圳被开发成了航母主题乐园，票价100元。但令美国人没想到的是，中国又从俄罗斯买了一艘完工60%的瓦良格号，明斯克的发动机加上半成品瓦良格号，两艘没价值的航母最终成就了中国的辽宁舰。

这中间的艰难无法细说，但德隆集团一时在资本市场上声名鹊起。到2012年，德隆集团对外宣称掌控的资本超过1200亿元。

03

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两个重庆万州籍的传奇商人，最后都因商业犯罪先后被关进了武汉的监狱。

相比南德集团，唐万新缔造的德隆系金融帝国规模更为庞大，可以说是中国资本规模最大的民营企业。但也很可能与牟其中早一步入狱有关。

1999年1月7日，牟其中被武汉警方刑事拘留；同年2月5日，因涉嫌信用证诈骗罪，牟其中经武汉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由武汉市公安局于同年2月8日执行。

南德集团的资本扩张之路就此戛然而止。

登上中国富豪榜后，唐万新将自己的很多股票都抵押在了银行，为了维持股票维持在高位，自己有时候不得不拿钱去接盘。

最终德隆系把金融帝国玩成了一个拆东墙补西墙的游戏。

2004年，德隆系再也支撑不住，三驾马车股价暴跌，市值蒸发160亿元。股价的暴跌也意味着唐万新的爆仓，德隆系的蒙眼狂奔之路终结。

2006年，40岁的唐万新因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和挪用资金罪等三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并处罚金人民币40万元。

直到出狱后，才拉上旧部，隐藏在幕后继续征战股市。没想到还是被证监会发现上市公司斯太尔财务造假及而且德隆系团队在背后实际控制这家公司。

2016年9月27日早上6时15分，商界传奇人物牟其中出狱。曾经叛逃的旧部下潘石屹前来迎接这位老领导，两人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对牟其中来说，宣布的南德计划将是其重返市场的关键，而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自己曾经未完成的10万平方公里的满洲里开发计划。

牟其中在服刑时积极为复出做着准备：为了锻炼身体，每天坚持上下六层楼梯十几趟，后来得知这种方法伤膝盖，便改为在地上爬20分钟左右。

每天花12小时读书写作，每天看报纸200版，生怕漏掉哪一点儿消息，出狱后跟人对不上话。2008年金融危机时，他曾对狱友预言：“中国经济最严重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牟其中还在狱中评价提出“原罪论”的郎咸平“虽然气势汹汹，但注定是要失败的，因为他违反了历史的潮流”。而当他读了《经济观察报》的《阿里巴巴的文化病》一文后，他将马云和过去的自己类比，得出结论：马云还生活在类似于90年代初期南德飞机意外成功之后，不知所措的惶恐之中

出狱后的牟其中继续宣扬自己的理念，但年轻人对他的名字已经感到陌生。很多人会将牟其中的过往事迹看作荒诞笑料，比如其1996年提出的将喜马拉雅炸出一个口子，让印度洋的暖湿气流进入我国干旱的西北地区。这一设想后来倒是启发了冯小刚，为电影《不见不散》增加了一个经典桥段。

这一次，牟其中给出了新的故事。他跟合作伙伴组建“中铁联运铁路有限公司”，作为开发满洲里的主体。工商信息显示，该公司成立于2018年3月份，注册资本为5000万人民币。今年8月，牟其中成为该公司投资人，持股50%。

不过，这是一个比以往更为急躁的时代。五年前雄心勃勃的南德复业计划，除了贩卖思想的讲座和办学，并无更多实际进展。

在资本拼命追风口的当下，已经很少有人有耐心听牟其中和唐万新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了，这些人早已被时代困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