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囡囡，6岁那年，我原本幸福的家庭突然就破裂了。妈妈没有任何征兆消失了。
那些日子，爸爸天天骂骂咧咧，酗酒闹事。他把妈妈所有的衣物都烧毁，告诉我，妈妈跟别的男人跑了。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的生活突然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每当我蹲在卫生间，用两双稚嫩的小手搓洗那些厚重的衣服时，总忍不住悄然落泪，心底里愤恨妈妈的树苗就愈来愈茁壮起来。
7岁那年，爸爸说，为了不让我像根草，他准备给我找个后妈。
后妈来了，带着一个比我大十岁的哥哥。我听邻居们背后议论，说爸爸纯粹是脑子被门挤了，娶这样的女人进门，等着吧，很快就得给继子买房子娶媳妇，可怜了囡囡啊。
我不禁暗自伤心。事实上，我连草都不如了。
后妈是个嘴巴抹了蜜的女人，总把父亲哄得团团转。后妈进门第二天，爸爸就带着她买了一套金首饰，还给哥哥买了新衣服。
哥哥正上高三，为了给熬夜的他补身体，吃的喝的都是后妈单独准备，几荤几素，都分外讲究。而我，只能吃哥哥剩下来的饭菜。
我觉得，爸爸娶回后妈后，我连爸爸也失去了。
01
哥哥高考落榜，爸爸花钱让他读了一个私立本科学校，学费昂贵。
可哥哥只上了一年半，就跑回家，说那学校根本就学不到知识，他想学汽修。于是，爸爸又给他出钱去学汽修。
我14岁那年，哥哥非要自己开汽修厂。爸爸又花钱给他租房子，买设备。我16岁那年，哥哥要房子，他说人家姑娘说了，没房子她是不可能嫁的。
买房子？爸爸第一次犹豫了。这前前后后投在哥哥身上的钱，已经数不胜数。家里就剩微薄的积蓄了，别说买房子，就是买厕所也难啊。
后妈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真是没用，让儿子跟着我一辈子受穷，连个新房都没有，这要是打一辈子光棍，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后妈的哭诉，让爸爸心里难受，他也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想？爸爸把我们住的房子腾出来给哥哥做新房，全家出去租了一个老旧的平房住。
后妈感激得老泪纵横，说她生生世世都记得爸爸的大恩大德，做牛做马伺候他。
爸爸笑得像个傻子。
02
我17岁那年，爸爸突然晕倒。后妈哭着告诉我，爸爸得了脑瘤，估计是恶性的。
我如雷轰顶。几天后，医生遗憾地通知，经过专家会诊，应该是胶质瘤无疑。需要手术治疗。
爸爸醒来后，突然说：“这病咱不治了。开刀了只会扩散得更快。”
我就求后妈劝爸爸，一定要积极治疗。后妈哭得比我还惨。我这才知道，家里自从给哥哥装修和结婚后，别说积蓄了，还欠了好多钱。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爸爸死吧？
后妈说，她不会袖手旁观的。后妈不知道从哪里凑来五千块钱，先保守治疗着。
后妈的唠叨越来越频繁，说她的命运多么不好，老了，竟然还摊上个无底洞，这得多少钱往里填呢？
那天，我在医院的花坛边坐了很久后，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辍学打工！
我恳求后妈帮我瞒着爸爸，后妈自然希望我赶紧挣钱帮家里。
我白天在快餐店里上班，晚上去酒吧打工。我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人去挣钱。
爸爸很快知道了我打工的事，大发雷霆，还埋怨后妈，嫌她不拦着我。后妈气得大吼：“她一个女孩子上的哪门子学？咱家现在需要救命钱！”
爸爸就说了一句：“不是还有儿子吗？”
后妈就警惕地说：“儿子的工厂早就周转不灵了。”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爸爸也蔫蔫地不再作声。
那天，我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爸爸在电话里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后妈不见了！
我悲催地发现，后妈和哥嫂消失得无影无踪。临走，还卖了房子，转租了汽修厂！
爸爸深受打击，拒绝治疗。我急得大哭：“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您忍心我变成孤儿，被别人欺负看不起吗？”
我和爸爸抱头痛哭。生命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救爸爸！
我开始到处借钱，几百几百的筹，杯水车薪罢了。
03
每天晚上，我都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出租屋。可尽管我已经疲惫至极点，依然被钱愁得失眠。
那天，我无意中在楼道的逼仄处看到一个广告，立即被上面的信息吸引住了：最多12天，收入八万。
竟然是一个捐卵的私人机构！我担心捐卵会对身体有副作用，就打算挂上电话。
见我退缩，那人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女人哪个月不排卵？你又不备孕，那卵子不就浪费了？我们现在是帮你变废为宝，不挺好吗？”
“你放心，取卵过程没有任何痛苦，休息几天保证没有任何问题。很多名人都选择冻卵呢，原理是一样的。再说，我们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还不知道你的卵子是否合格呢。”
“你到底报不报名，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呢。”
我赶紧报了名，并认真填了表格。
几天后，我体检合格了。
之后，在他们的安排下，我开始打促排卵的针。他们告诉我，如果我幸运，可以一下子取几十个卵子，挣得更多。
在连续打了10天促卵针后，他们通知我可以取卵了。
经过我同意后，我一下子取了十几个卵子。虽然尖锐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哭出了声，可当看到银行卡上多出来的几万块钱，我什么疼痛都忘了。
我欣喜若狂。当即就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再取卵？那人说，至少得休息一个月，否则身体会有副作用。
可爸爸的病怎能等？
虽然腹部总有些不适，可我已经顾不得了。还不到一个月，我便再一次找到他们。
在我的苦苦相求下，他们同意了我再次取卵。
当连续几次取卵后，我的银行卡上已经攒了二十万块钱。
可我的身体却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此时的我，已经削瘦了十多斤，原本就瘦弱的我，更是只剩皮包骨头，腹部总是疼痛难忍，连腰都直不起来。
我开始不停地呕吐，什么都吃不下，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舍得花卡里的一分钱。我其实也很害怕，就上网查。网上说，因为我疯狂地打促排针，得了“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重则会血栓死亡。可我哪里顾得上这些？
我拿着钱找到爸爸的主治医生，恳求他尽快为爸爸安排手术。我不敢让爸爸看到我狼狈憔悴的样子，谎称店里加班。
那天，我晕倒在路边。好心人把我送到了医院。刚到医院，我便醒了过来。我不顾医生的阻拦，跑出了急诊室。我不能让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花在自己身上。
04
主治医生给我打来电话，明天就可以为爸爸安排手术了。我特别开心。
我特意买了一束鲜花，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去医院看爸爸。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后妈竟然在病房里！
我登时就气炸了，向她冲过去，质问她为什么要卖了房子，抛下爸爸！
后妈老泪纵横，说这些根本就不是她的本意，都是她那个不孝子逼迫她的。她实在放不下爸爸，就偷着跑着过来。
当后妈听说，我已经为爸爸凑足了医药费时，分外惊讶。后妈提出在这里照顾爸爸，我坚决不同意。
可爸爸说，他和后妈毕竟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彼此是有感情的，他还不知道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呢。怕爸爸情绪激动，我只好忍耐着。
爸爸的手术非常成功，醒来后没有出现预想的后遗症。
那天，实在不放心爸爸的状况，我破天荒中午请假去医院，后妈竟然不在。
爸爸突然对我说：“囡囡，爸爸还没问你，从哪里挣那么多钱呢。”
我佯装轻松：“我向朋友借的，她家开大超市，有钱。说什么时候还钱都行。”
爸爸高兴地说：“是吗？那太好了。你哥哥做生意亏了大钱，媳妇在家和他闹离婚，爸就做主，把卡上剩余的几万块钱先借给他周转了。”
“什么？”我气得颤抖，“你怎么能轻易就把钱给了那个白养狼？”
爸爸生气地说：“我看你才是白眼狼，你后妈嫁到咱家十多年，是怎么拉扯你长大的？借钱怎么了？他又没说不还。”
我忍不住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钱到底怎么来的？是我卖卵子的钱！”
“什么？你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竟然去干那种事。真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后妈进来了。
被后妈这么一说，爸爸才反应过来，何为卖卵子。他顺手抄起柜子上的杯子砸了过来：“你滚！我没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我哭着跑出病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惜自己的身体，卖卵子为他治病，他竟然联合后妈一起来骂我！赶我走！
可我能去哪里？我蜷缩在出租屋里，哭了一场又一场。
05
我是在医院门口偶然遇到林姨的。因为我长相酷似妈妈，她才试着过来搭讪。
林姨当年是妈妈的工友。她握着我的手，感慨说：“你妈妈如果不逃跑该多好啊。”
我语气冷漠：“她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岂会管我的死活？”
林姨愣住了：“囡囡，你妈妈当年如果不逃跑，只有死路一条啊。你不知道当年你爸爸打她的样子，比野兽还可怕。你妈妈都被他打成脑震荡了，可他还是不停手。简直畜生不如！”
我被林姨说的一切惊呆了。我没有想到，我日夜痛恨唾骂的妈妈，根本不是因为不爱我而与别的男人私奔，而是因为不堪爸爸的家暴！
我觉得我十几年来的痛恨其实是一场笑话，我最该恨的那个人，应该是爸爸！是他，亲手毁灭了我原本幸福的家庭，让我痛失母爱！
这一刻，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面对我赤红眼珠的质问，爸爸哑口无言。我疯了！冲上去拔掉了他的氧气管，输液管。所有人都尖叫起来。
大家都指责我是个不孝女，竟然想谋害亲生父亲！在那一刻，我真的是生不如死。
我在出租屋里足足躺了两天，没有人管我的死活。
两天后，我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他在电话里一顿哭泣，说后妈已经两天没来看他了，他想出院。
我狠狠地挂上了电话。收拾简单的衣物后，我走出了家门。从此，天大地大，都是我的家。谁骂我不孝，讽我心狠，来吧！
余生，我要一个人，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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