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年味

我的家乡在梁子湖南岸，那是一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村庄。家乡的年味，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就越来越浓了。我们这里大人小孩都会唱：“二十三，打扬尘，二十四，送灶神，二十五，打豆腐……”

打豆腐之前的一天，需要把黄豆浸润在一个大木盆里，等到涨成圆滚滚胖乎乎的时候，就用石磨把它碾成白色的浆，然后倒入一个四角被系起来的正方形的白色棉布里荡涤，记得父亲做这道工序时必须脱掉棉袄，像张三丰练习太极球一样的动作，最后白布兜里只剩下豆渣球了。过滤下来的白浆，就倒入大锅里烧开，再用石膏点卤，然后注入大水缸里静置一段时间，颤巍巍、白嫩嫩的豆腐脑就做成了。母亲舀出来一些，加上不少白糖，分给我们喝，那时我们觉得这就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记得有一年父亲是在晚上做豆腐的，我们小孩子实在是困了，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等豆腐脑成型的时候，母亲叫我们起来喝豆腐脑，哥哥妹妹都起来喝了，而我却叫不醒，第二天早上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我的豆腐脑呢？”哥哥妹妹嘻嘻大笑：“谁叫你昨晚睡得那样死？”我听后懊恼了好些日子。

父亲也喝了两大碗，接着做豆腐了，他在大方桌上放置一个特制的木框，再铺上洗干净的那块大白棉布，然后一瓢一瓢地把豆腐脑均匀地倒在白布框上，再用厚实的木盖子压紧实，豆腐脑中多余的水分就流出来了，大约一个小时后，父亲打开白布，一块巨大的豆腐就在眼前，这时母亲赶紧递上菜刀，父亲就像我们画格子一样把大豆腐划成了一块块的小豆腐。母亲就把这些豆腐放在铁丝制成的篮子上，挂在通风的地方，等待炸豆腐泡的时刻到来。

“二十六，买鱼肉，二十七，买炮竹，二十八杀鸡杀鸭，二十九，家家有！”大年三十，男人贴对联，贴门神，女人开始办年夜饭。

办年夜饭是有讲究的，人口多又有条件的人家要办十八个碗，鸡鸭鱼肉，是必须的，再就是炸莲藕丸子，红薯丸子，豆腐泡，熬好银耳汤……再配上各种时令青菜，越大方把桌子排满越能体现女主人的本事。

吃年饭的时候，家中长者先要添三碗饭菜敬祖宗，然后一家老小顺次端坐，接着派一个男孩子去放鞭炮，放完鞭炮还要掩上大门，意思是告诉外人，我家开始吃年饭了——不得打扰。当大人还在说着吉祥的话，小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吃吧！吃吧！多吃点！但是这‘听话鱼’不能吃！”大人在旁边乐呵呵地说。无论多么馋嘴的小孩子也不敢去动那‘听话鱼’，这对于村里的小孩来说，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年饭吃完了，小孩子还不肯下桌子，他们都在等红包呢！不管多忙，准备好红包也是大人的一个重要节目，小孩子要想拿到红包也要说一句吉祥的祝福语，谁说得又快又好，谁就最先拿到红包，他们拿到红包后的表情，比吃了丰富的年饭还要开心快乐……

大年三十晚上是最热闹的，漂亮的焰火布满天空，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把整个村庄都照亮了，家里也是红红火火，一盆木柴炭火让堂屋里温暖如春，和着春晚节目里的笑声，让人感觉在美好的童话世界里。

大年初一，小孩子们大都是被“开门大发”的鞭炮声喊起来的，每个家庭里只留一位妇女守家，负责迎客放鞭炮，其他的人喝了昨夜煨好的鸡汤后，统统出去拜年，即使不会走路的婴儿也是被大人打扮得像个福娃，欢欢喜喜地抱着出去拜年。拜年一般都是先从辈分长的人家拜起，每家每户都不落下，人还未到，声音先到：“太爹！祝您老人家越老越健旺！一年胜十年哇！”主家连忙放鞭炮，一边朗声回答：“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如果有抱着的小孩就说：祝你家细伢狗头狗脑，长命百岁！如果是上学的少年就说：祝聪明智慧，好学上进！整个湾子就穿梭着满面春风拜年的人们，鞭炮声比除夕夜还要多。

初一拜父母，初二拜娘舅，初三拜亲娘（岳母），初四拜姑妈姨妈……在走村串亲戚的时候，常常会看到舞狮子，玩龙灯，踩莲船等等贺新年的娱乐节目，那真是相当的壮观啊！锣鼓喧天，彩旗招展，围观的人内三层外三层。有的人看一场还不过瘾，随着表演队走了一村又一村。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大人就要做一锅甜甜的圆圆的汤圆吃。天一黑，小孩就提着灯笼到处玩，还要去鸡笼里照一照，希望新年里六畜兴旺，生活甜蜜。

正月十五后，大人开始去田间劳作，或者外出打工，孩子开始上学。年味，却在他们的脑海里久久徘徊……

(骆李小学 陈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