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上大学头一年,暑假回来时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这让我们全家人都很意外。因为他被理想中的学校录取,学的也是自己喜欢的专业,离开家去上学的时候意气风发,可半年下来怎么就意志消沉了。我找了个机会和侄子谈心,询问他的学业情况。他告诉我,学业压力并不大,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而学。这半年来一直有个问题困扰着他:难道在大学几年的学习只为将来就业吗?看不到上大学更深更广的意义,让他无心学习,在大学里混日子又让他不安,所以整个人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状态了。
侄子的问题应该不仅仅是个别现象,我看到很多优秀的学生在考入大学之后整天玩耍,或通宵上网或沉溺于花前月下,学业马马虎虎不挂科就行。他们不认真的态度背后应该也有着和侄子相同的心理问题。
我想起了电影《无问西东》中西南联大学子们求学的场景:他们在简陋的教室里上课,外面下着了大雨,教室内下着小雨,隆隆的雷声中他们高声吟诵诗句;上课途中,轰炸机突然来袭,学生们有条不紊地撤退到山上,以山体为掩护,继续学习中断的课程。每每想到那一幕,我就热血沸腾,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动力支撑着他们在艰苦的条件中如饥似渴地学习?
现在侄子提出的问题突然让我知道了答案。西南联大的学子们不是为了就业学习,在他们心中是为了中华崛起而读书,这样的目标比功利性学习更能激发学子们奋发而为。
目前的教育存在的缺陷导致中学教育和大学教育之间严重脱节。一般的中学生对于自己要报考什么大学选择什么专业完全无知,对于大学的性质、功能和目的毫无概念。中学教育除了训练应试外,对于塑造现代大学生没有任何预备性的贡献。跨入大学被突如其来的自由和宽松弄得无所事事,当他们感觉到大学好像成了职业培训中心,难免会对自己选择的学校和专业感到失望和困惑了。
朱青生是北大一名教授,他的很多学生到入学第二年对于为什么而学依然困惑无比,他们向教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朱清生教授于是给他们写信解释了大学的性质和在大学应该遵循的学习态度。
在信里,朱青生教授这样定义大学:“它不仅是一个培养子弟的学校,不仅是训练技能的场所,不仅是施教者传授人伦准则和社会理想的组织,它更是一个科学的保证。”
为了更进一步说明大学的意义,朱青生教授将人分成三种:一种是“劳心者”,这一类是自觉的知识分子;一种是“劳力者”,他们是权利和金钱的执着占有者;还有一种介于这两者之间,是占有权利和金钱的学者。对于学生,在这三者之间,选择和践行的过程都是人生要面临的一场持久考验,选择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和职业技能关系并不大,而是取决于人的自我思想系统的建立,需要理性和科学作为基础。
在大学里开展的许多课程看起来与基本技能的培养没有什么关系,实际上都是在帮助学生们建立自己的思维系统和看待世界的科学角度,选择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些“无用”的课程,实际上是对学生们的心智开始了人生的第一场测试。
既然要接受测试,就得预先做好准备。在信里,朱青生教授提出了在大学阶段,学生们得做好两种准备:
一个是预备成为一个高水平的的人。他认为来到大学的学生都是人群中的优秀分子,作为精英得更有教养更高尚。大学的训练不能成为获取一己私利的工具,而要更多的为人类谋福利。朱教授定义的高水平,实际上是指大学生们的思想高水平,得站到更高格局更看待问题。
另一个是预备成为一个强有力的的人。大学是知识最集中的地方,朱教授希望自己的学生们能在老师的引导下,同学的激励下,对于自己的学业认真钻研,拓展思路,建立起自己强有力的知识体系。
朱青生教授在这封信的结尾坦言,有些东西,你不可能在大学学到。比如今后怎样团结同事;怎么在社会上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怎么能够在人际关系中保护自己。他觉得,在大学课堂里教这些东西都是纸上谈兵,这些需要学生们毕业后在人生中体验、把握。而只要你在大学阶段以刻苦的学习顺利通过了心智测试,以后碰到何种情况都会游刃有余。
朱青生教授的学生们看到这封信后茅塞顿开,不再失望困惑,他们给朱教授回复:“作为求学者,我非常真切地感受到困惑却不知答案,而所有的答案都在您的信里。现代的大学绝非低级的职业培训中心或者求职中介所,而应该是对追求科学理性这一人类最高价值活动的表达和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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