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常建 美国高校人才培养对中国艺术类大学教育教学的启示

内容摘要：文章认为，中国艺术类大学的教育教学改革要牢固树立以人才培养为核心的教育理念，建立以学生为中心的综合教育体系；根据自身所面临的特殊体制背景和社会需求，以及自身的学科基础和发展资源，借鉴国外有益的教育理念及方法，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加强中国艺术门类的学科建设和专业建设，不断提升艺术类大学的教育教学质量。

关键词：艺术类大学 人才培养 以学生为中心

近几年，笔者参加北京市高校赴美培训班，先后在北伊利诺伊州大学、西北大学、芝加哥大学、伊利诺伊州理工学院、多美尼克大学、纽约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罗格斯——新泽西州立大学学习，并访问了伊利诺伊州社区教育委员会和高等教育委员会，在办学理念、办学定位、办学特色、人才培养目标、教育教学质量、科学研究成果转化、学生服务、校园文化、校友资源、校企联合、创新创业、招生就业等方面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启发。

在“双一流”建设和新文科建设的背景下，本文将围绕强化人才培养中心地位，构建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体系，不断提高中国艺术类大学的教育教学质量，来谈谈自己对美国高校人才培养的认识与思考。在此基础上，笔者提出中国艺术类大学未来的建设构想。

一、牢固树立以人才培养为核心的教育理念

人才培养是高等教育的原初使命，是大学承担的根本任务。这次在美国各大学的培训学习中，他们谈到大学的功能是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三项重要内容。随着社会历史不断发展，大学教育的功能和培养目标也在不断调整与拓宽。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校区本科教育委员会对毕业生的素质要求是：“（1）熟悉艺术、文学、数学、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2）能够收集、筛选、综合、评价来自不同领城并以不同形式呈现的信息；（3）理解研究过程和如何创造新的知识；（4）能够与人合作共事，并能创造性地转换其环境；（5）具有解决问题和作出决定所必需的技能，并能考虑决定的广泛的社会和伦理意义；（6）能够处理模糊性，能够灵活思考并具有在职业生涯中不断发展知识的技能。”①为了应对21世纪美国对人才的需求，美国学者在《21世纪技能框架》这本专著及相关报告中指出：“核心学科的教学应当遵循以下原则：（1）让学生参与知识获取的过程，学生应当通过思考，主动建构自己的知识体系。（2）增加学科知识的深度，不能仅停留于知识概念的不断重复，更重要的是让学生了解概念的含义并能够应用。（3）注重知识的实际运用，学生应当能够把学科知识运用到工作、家庭、社区以及未来的学习中；课程设计和教学应当培养学生的迁移能力，使知识与学生个人的真实世界有所关联，加深对学科的理解。（4）融入跨学科主题。”②为了实现上述培养目标，美国高校在人才培养方面普遍采取了通识教育计划，融入了跨学科、跨文化的理念，服务于学生的智能、情感和社会化等方面的综合素质发展。

在采访中，笔者普遍感受到这些大学的管理者因能为他们学校、美国甚至为全人类培养出众多优秀的顶尖人才而发自内心的自豪感。通过这次学习，也让笔者再一次感到了中国艺术类大学人才培养的极端重要性，这既是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坚守和弘扬，也是对时代要求和高等教育发展的深刻思考。

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校长约翰·汉诺认为：“只有既掌握了坚实的职业能力又具有坚定的道德信念的大学生才能面对未来世界的挑战。”③在这次培训中，笔者感到一所大学的教育理念往往对这所大学的人才培养质量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美国大学非常重视对学生普遍性美德等核心价值观的培养，如正直、诚实、同情、慈善、自由、自律、宽容、忠诚、尊重、责任感、集体荣誉等。可以说，学生的普遍性美德是美国大学培养目标中最核心、最本质的东西。“在美国学校课程表中，没有以道德教育或品格教育名义开设的课程，但这不意味着美国学校不‘教授’道德品质或不‘讲’道德，实际上，道德教育的内容是以明显或暗含的形式，融入各学科的教学之中。”④

普林斯顿大学是一所小而精的优秀大学，以重质量、重研究、重理论的传统享誉世界，以精英教学模式著称于世。每年只招收1000多名本科生和1000多名研究生，但其本科生综合质量排名在2017年却是美国大学第一。普林斯顿大学非常重视学生品格的培养，从1893年开始实行“诚信”制度，学生必须遵守被称为“荣誉规章”的学术诚信的政策。签署保证书的学生表示已经理解这条政策的“双向责任”：自己绝对遵守，也向校方报告任何其他学生违反这条政策的现象。因为“荣誉规章”的存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学业考试没有学校职工进行监考，而是充分发挥学生的诚信自律性。正是诚信制度和高水平研究质量使普林斯顿大学在世界上享有极高的学术声誉。

在谈到普林斯顿大学为什么会取得美国本科教学排名第一的成绩时，其副教务长认为：一是普林斯顿大学非常在乎教职工的时间，其中研究时间是最宝贵的；二是不向外扩张，保证研究和教学质量。普林斯顿大学坚持学术至上原则，至今，学校没有开设社会上最热门的学科——法学、商学、医学，但所开设的任何一个专业在美国各大学中都是名列前茅。师生比在全美是最低的，小班教学能保证更高的教学质量。

多美尼克大学是一所小而精的教会大学，其教育目的是推动全社会的公益，推动教育公平，创造新的知识，为社区服务；其教育目标是让学生有坚实的理想基础、成为有道德的领袖、成为有职业精神的工作者。为了实现上述目标，这所大学主张团队性教学，使学生学会彼此合作与互相促进，善于沟通和解决各类矛盾。同时，这所大学还立足当地经济社会发展重点，培养复合型、实用型、技术型人才等。

二、建立以学生为中心的综合教育体系

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指出：“人的潜能、个性和价值是高于一切的，人是教育的出发点和归宿，教育的功能就是要帮助人达到他能达到的最佳境界。”⑤笔者在这次培训中一个明显的感受是，美国大学从发现个体存在差异到注重个体差异，强化了以学生为中心的精细化管理服务，建立了以学生为中心的综合教育管理体系，负责学生的职业规划、选课、生活、就业、校友等事务。该体系能够让大学新生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比较清晰的设想，对自己的学习生涯有清晰的目标和规划，对自己的个性、长处与不足有理性的认识，能够挖掘自己的潜力，向更好的自己努力。同时，还能使学生以恰当的方式释放和缓解压力，保持健康的心态。下面笔者将从几个方面分别加以分析。

（一）成立各种专门委员会，让所有大学教师参与其中，发挥他们各自的特长，无偿为学生服务

美国大学鼓励教师和学生积极参与学校规章的制定，激发他们的主人翁意识和对大学的责任感，使教师更关心大学的生存，更关心学生的发展。曾任芝加哥大学校长的罗伯特·赫钦斯对“什么是教育”提出了追问，并回答说“教育就是帮助学生学会自己思考，作出独立的判断，并作为一个负责的公民参加工作”⑥。

新生入学10天后，教师要通过辅导与考试等手段对学生的基本情况做出分析。针对不同的学生，教师要搞清楚学生到底应掌握什么样的知识。在学习过程中，对于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先提醒，然后帮助他们改进学习状况，使学生感到学校非常在意自己的成功。有需求或学习遇到困难的学生只要刷卡就可以跟教师约谈，请教师对自己单独辅导或解答问题。大学努力开发新技术，帮助学生提高与导师接触的效率。如除了面谈之外，学生也可与教师在视频中谈话，就学习、生活等问题请教。这样就保证了教师能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学生身上。

咨询委员会会向学生介绍到本校来的学术要求，以及大学能提供的学术资源。大学还要了解社会存在的问题，针对问题设置课题，社会需要什么样的劳动力，大学就提供什么样的劳动力。学生未来想干什么？需要选择什么样的专业才能满足这个目标？大学生服务中心给予指导。由不同专业的教师组成，每个教师负责一个专业的所有学生。

1.咨询师的工作职责

（1）提供个性化的信息和建议，帮助学生找到发展的方向，实现他们的梦想。同时，帮助同学们制定生涯规划和学习规划。

（2）帮助学生找到自己最强大的优势，重点发展这种优势。在此基础上，确立适宜的学业目标，建立、完善个性化的学习方法。

（3）根据每位学生的实际情况，帮助他们挖掘自身潜能，尝试挑战，做更优秀的自己。

（4）帮助学生缓解学习生活中的压力，保持积极健康的心态，建立和谐的人际关系。

2.教育顾问的职责

（1）根据学生成长规律预估风险，及时开展节点教育，营造文明进取的氛围。

（2）接受学生申诉，化解学生间、师生间矛盾，舒缓情绪。

（3）学生出现问题时，及时进行诫勉教育，帮助学生正确认识问题，提出改进建议。

3.学生自主管理委员会的职责

培养学生的自主管理能力和服务意识，增强学生的领导力。

（二）建立以学分制为核心的选课制度，为每个学生提供个性化课程

世界大学的发展趋势，经历了从教师为主导到学生为主体的过程。尤其是现代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更是加速了这种教育趋势。“为了将技术有效地融入学校，教育者们必须理解推动这一革命的技术的必要条件。我们已将这些必要条件概括为用户化、交互、学习者控制。用户化是指在人们需要的时候提供他们所需要的知识，并在他们学习的时候提供个性化的支持与引导。交互是指计算机为学习者提供即时反馈，并积极吸引学习者完成真实任务的能力。学习者控制指只要有可能就让学习者掌控自己的学习，以使他们感受到自主权，能将他们的学习引向任何他们感兴趣的领域。”⑦以选课制为基本形式的学分机制，其基本理念是：哪些是学生真正应该掌握的知识，哪些是不应该掌握的知识？在学习中谁是学习进程与知识传播的控制者，是教师，还是学生？如何让学生从被动学习转变为主动学习？以选课为核心的学分制，致力于因材施教，不同的学生可以选修不同的课程，或压缩不必要的课程，这样更有利于学生的学习与工作。

例如，美国的社区大学（职业教育）与州立大学（本科教育）在课程体系上是打通的，其中学分制是连接两个不同层次的大学的关键。在这两个层次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上，其核心课程的教学内容与学分是一致的。如果前两年在社区大学选修了某些课程，在州立大学就可以免修这些课程。这样一来，各大学之间的学分认证、资质认证等就成为关键问题了。

例如，美国大学的公立高等教育必须降低学费，才能保证高等教育的普遍性。根据学分制的特点，降低学费的有效方法是缩短学制，这就要把以前的社会经验、已有知识转化为学分，从而减少学生的选课量。如利用学分制适应在职人员攻读硕士学位，没有工作经验的学生学习时间是21周，但在职人员的学习时间是8周，这样就把工作经验转化为了学分。多美尼克大学是一所小而精的大学，其社会系需要在2至3年内完成60个学分，如果此前有社工经历，则只需1至2年完成30个学分即可。

学生入学不限制专业，可在入学后经过基础教育，然后自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学生在系统中选课并打印非正式的成绩单。鼓励学生在本科期间拿到双学位或多学位，有1到2门必修课，其他的是大量的选修课，让学生来拓展专业范围。理论课可提前上网让学生预习，这样就能压缩学时，开设更多的课程，意在教学生学习技术，但不是让他们成为技师，而是要从学习技术中获得理念。

成立针对学分制教学的各种委员会，让不同的教师参与其中。如针对第一年的学生，如何发展他们的学术兴趣？学校提供各个阶段、年级学生的职业发展咨询服务。为了保证学生选课的质量和有效性，一个学生有三个选课的顾问，负责选修课程的指导。学术顾问负责学习和职业规划，对有特殊才能或天才的学生给予特殊的教育。院系主任为新生讲授本学科专业的课程体系概要，让学生对该学科专业的课程体系有一个总体认识，便于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未来的职业规划选课。在具体的课程上，教师会选择上个学期的优秀学生带领大家一起学习，大课教学与小组讨论双轨并行。课后学生可根据自己的学习状况与教师约时间，进行面谈，这是免费的辅导课。

（三）加大社会实践课程的力度，强化学生的综合实践能力

曾任纽约州立大学校长的欧内斯特·博耶谈到：“不要让所有的大学生都把时间花在学校里，仅仅学习理论。应该让所有的学生都获得一定的实践经验或者完成一个社区计划，并把它们作为毕业的要求，以便引导学生进入应用的学术领域。要达到这样的目标，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努力。”⑧通过不同形式的实践课程，美国高等教育倾向于教给学生更多公共管理的社会经验。学生分为不同的学习小组，课前预习、课后研讨，进行着自我管理。学生未来要从事什么工作，然后就会有什么课程组。学生通过做实习生积累必要的工作经验。有些课安排在晚上，白天给学生提供实践机会。实习课程是带薪的，大约四分之一的学生留在实习单位。

学生就业指导中心帮助学生在未来职业上获得成功。一生的职业规划能让学生的人生过得更有价值。中心提供雇主信息，做好入职的必要准备；教学生如何与未来的雇主建立融洽的关系；帮助学生发表文章；辅导学生如何写简历，以应对不同的部门招聘；帮助学生找到实习机会和动手机会。实践课的目的是增强学生的综合能力，如让大学生为顾客送披萨，这看似只是一件跑腿的活，却可以让学生了解不同顾客的心理。

加强实践课程的训练，鼓励学生去冒险，在失败中学习。允许学生在创新中失败，学生失败的比成功的多得多。既鼓励创业，也鼓励失败。在研究生阶段，失败是最好的学习。找到失败的原因，就是成功，因为，失败与创新是一个共同体。给那些学生创新创业的项目资助，不是校方决定的，而是请校外专家来评估。这样既有助于学校与社会前沿知识的结合，又有利于社会精英人士和管理专家对学校大学生的了解，便于学生今后的学业发展和工作就业。每个实践课的作业都会与培养目标进行完美的结合，对已经毕业的学生回母校听课是免费的。此外，还允许学生给学校与教师提出意见和建议，以促进学校实践课程的改进与优化。

三、中国艺术类大学人才培养改革设想

分析美国高校人才培养的理念与经验，对“双一流”建设和新文科建设背景下中国艺术类大学人才培养有多方面的启发。中国的艺术类大学要坚持育人为本，既放眼世界，同时又扎根中国大地办教育。

一是以立德树人为根本目标，加强艺术类大学生的道德思想教育。大学阶段是学生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形成并走向成熟的重要时期，要不断提升思政课程的育人效果，强化课程思政的教育成效，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立德树人，为中国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培养一大批知世界、爱中国、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新时代艺术人才。

二是准确把握中国艺术类大学人才培养的定位和目标。聚焦学科、专业的特色化、品牌化，构建更具特色内涵的人才培养模式，把学科优势和专业特色体现在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上。不同的艺术类大学应根据自身的办学历史和学科特性，研究分类办学的思想理念和实施方法，寻求质量、特色、差异化发展的道路，构建特色鲜明、底蕴深厚的学科专业知识体系。

三是建立以学生为中心的综合教育服务体系。要把教书育人的意识渗透到学校管理和服务的各个方面，形成教书育人、科研育人、实践育人、管理育人、服务育人、文化育人、组织育人的长效机制，使全员育人、全程育人、全方位育人的教育教学体系发挥更好的效果。

四是中国艺术类大学需要构建适合学生发展的实践课程体系。不断创新育人模式，树立处处是课程、时时有课程的意识，系统开发以学生为主体的灵活多样的实践课程，满足不同艺术潜质的学生的成长需求。明确教学目标、教学内容、教学方式和评价指标，组织丰富多样的实践课程，让实践课堂变为学生专业学习的场所和自我成长的舞台。通过分类型、分层次的选修课程实现因材施教和个性化培养，使艺术类学生成为思维开阔、技艺精湛、善于继承、勇于创新的艺术精英。

五是中国艺术类高校应以世界眼光、国际标准、中国特色和高点定位，按照立足中国、借鉴国外，挖掘历史、把握当代，关怀人类、面向未来的思路，着力创建中国现代高等艺术教育的思想体系、学术体系、课程体系和评价体系。突出艺术人才培养工作的核心地位，不断提高教育教学质量，为我国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培养出大量的优秀艺术人才。

注释：

①王定华.透视美国教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286.

②史静寰.当代美国教育[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159.

③⑧欧内斯特·博耶.关于美国教育改革的演讲[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2：57-58，80.

④陈平.美国道德教育发展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407.

⑤史静寰，等.当代美国教育[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264.

⑥陈桂生，赵志伟.现代教师读本·教育篇[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8：28.

⑦阿兰·柯林斯，理查德·哈尔弗森.技术时代重新思考教育——数字革命与美国的学校教育[M].北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111.

*基金项目：本文为作者主持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中国特色戏剧学学科建设研究”子课题“中国特色的戏剧教育与学科建设”的阶段性成果，项目号：19JZD035。

作者简介：冉常建，中国戏曲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戏剧与影视学类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戏曲导演学会会长，研究方向：戏剧表导演艺术。

｜本文刊于《艺术教育》2021年2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