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为何坚持找塞尔维亚“闹分家”：人口结构决定地缘政治

22年前，1999年的春天，在未拿到联合国安理会批准的情况下，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没有大规模地面部队介入的现代化战争开打。所以，咱们又习惯把科索沃战争叫成“北约空袭南联盟”。

5月7日，美国一架B-2A战略轰炸机从密苏里州怀特曼空军基地起飞，经过15小时的长途飞行和1次空中加油，于当地时间7日午夜飞临南联盟上空，投下5枚各重900多公斤的精确制导重型炸弹（JDAM），从不同角度击中了贝尔格莱德的中国大使馆，炸死三名中国记者，炸伤数十人，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建筑也被严重损毁。

然而，后来为中国烈士竖起纪念碑并按时祭奠的国家，却叫做塞尔维亚。

可能，要不是去年初，一副哭腔惹得中国网友纷纷要去给“打钱”的塞尔维亚武契奇总统在咱们这儿意外爆红，很少有人会留意到这个巴尔干半岛上的小国。

其实，相对于它的国名，塞尔维亚的首都显然更具知名度——贝尔格莱德！大名鼎鼎的“巴尔干猛虎”——南斯拉夫的政治中心。

悲催的是，只用了不到20年的光景，曾经的“巴尔干猛虎”经历了三次“分家”高潮，变身成了塞尔维亚、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波黑、马其顿、黑山、科索沃等7个国家和地区，而南斯拉夫的主体国家——塞尔维亚也由此成了个没了一寸海岸线，空有海军的“内陆小国”。

前南斯拉夫疆域

科索沃战争爆发的时候，当今的塞尔维亚和早已经独立成了一个主权国家的黑山，还属于一个国家——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即南联盟，面积和人口仅为原南斯拉夫的40%左右。

即便如此，在北约集团看来，如果南联盟仍保持着一个有影响力的东欧政治军事大国身份的话，他们依然很难在巴尔干半岛上呼风唤雨。

在他们看来，只有分裂的南联盟，才是一个好的国家。

更何况，原本此地民族、宗教矛盾就相当复杂，素有欧洲火药桶之称，南斯拉夫解体的过程中，在外部势力的刺激和教唆之下，种族仇恨已经到了点火就爆的程度。

接着要说的，就是科索沃战争的历史源头——塞尔维亚族和阿尔巴尼亚族就科索沃问题的恩怨情仇。

表面上看，跟其他六个南联盟/塞尔维亚相继承认了的国家比，科索沃自治省算是发展得最差的那个——面积只有10887平方公里，2007年，宣布“独立”的时候，失业率高达50%，37%的居民生活在贫困线下。

那么，问题就来了，最终放弃了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等经济实力比较强的大片领土的南联盟，为何要执拗地坚持对科索沃的主权；而科索沃如此贫瘠，要啥啥没有，自给自足都做不到，为什么非要独立建国，又是哪里想不开呢？

历来，无论是塞族还是阿族，都对科索沃都有难以割舍的情结，前者认定它是“摇篮”，而后者把它视为“圣地”，争了一千多年。

唯一比较“消停”的时候，就是小半个世纪的南斯拉夫时代，冷战的紧张环境和红色的社会主义共同理想暂时“弥合”了宗教、种族的冲突。

如果使劲往前追溯科索沃的历史，此地的最早原住民，还真是阿尔巴尼亚人。这一时期的阿尔巴尼亚人以部落形式聚居，均为基督徒，臣服于拜占庭帝国。

但此地第一个正式国家，却是由塞尔维亚人建立的。公元6世纪，斯拉夫人南迁，一群斯拉夫人逐渐演变为了塞尔维亚族，并建立了自己的王国，鼎盛时期，巴尔干半岛的2/3都属于塞尔维亚王国的统治疆域。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塞尔维亚王国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就在科索沃。

也正因如此，在塞尔维亚人看来，科索沃就是他们的文化发源地，是塞尔维亚民族的灵魂所在。

此时的阿族人数少，多信仰天主教，塞族是主体民族，信仰东正教，两族虽然相处得不是很融洽，但远到不了打打杀杀的程度。甚至，在14—15世纪，反抗奥斯曼帝国的入侵活动中，面对共同的敌人，曾经同为基督徒（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塞尔维亚人和阿尔巴尼亚人还并肩进行过英勇的战斗。

毕竟，科索沃对他们来说，都是自己的民族圣地。

尴尬的是，在日后的大多数日子里，这个圣地不但没能将这两个民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却成了它们之间无法弥合的疮疤。

在奥斯曼帝国统治的漫长岁月中，大量基督教阿尔巴尼亚人迁移到了科索沃。最初的时候，他们还能与塞尔维亚人和平相处，但逐渐地，奥斯曼帝国开始利用税赋和各种“福利”作为筹码，诱使科索沃的居民改变宗教信仰。

于是，阿尔巴尼亚人为了摆脱各种针对基督徒的歧视性法规，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多改信了伊斯兰教，成了穆斯林；而坚持信仰，又难以承担税收重负的塞尔维亚人则被迫离开了科索沃地区。

顺势，土耳其统治者将塞族人留下的田产分给了改变了宗教信仰的阿尔巴尼亚人，并迁入了大量穆斯林在此繁衍生息。

阿尔巴尼亚族的传统服饰

尤其是从17世纪中期持续到了18世纪初的那次历史上著名的“巴尔干民族大迁徙”，众多信仰东正教的塞尔维亚人从科索沃迁移到贝尔格莱德；同时大量阿尔巴尼亚人则蜂拥而至，就此改变了科索沃地区的民族结构。

从这时起，科索沃地区的居民开始以阿尔巴尼亚族裔为主，穆斯林信徒占多数并一直保持至今。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南斯拉夫分裂时，科索沃地区的阿族穆斯林比例已经达到了90%左右。

近现代时期，两族曾经历过多次“仇杀”。

1878年同样信奉东正教的沙俄击败奥斯曼帝国后，一部分塞尔维亚人回到了科索沃。

然而，这时的阿尔巴尼亚人将他们视为“入侵者”，对迁入的塞族人掀起了数轮迫害和屠杀，而塞尔维亚人也以复仇的名义，一次次反杀了回去。

二十年后的1898年，在英法德的逼迫下，沙俄势力被迫退出了巴尔干半岛，科索沃重新被奥斯曼帝国接管，科索沃的塞尔维亚人再次遭遇了驱逐和屠杀。

一战后，南斯拉夫王国成立。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人曾经就要求脱离南斯拉夫，但遭到了残酷镇压；塞尔维亚人也曾试图迁入科索沃，但同样遭到阿尔巴尼亚人抵制。

南斯拉夫王国开国君主亚历山大一世就是个塞尔维亚人，他儿子则为王国的末代君主，整个王朝就传了两代

到了上世纪四十年代，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人约占人口60％左右，虽然算是主体民族，但还到不了绝对优势的程度。

二战中，被德国纳粹政权控制的南斯拉夫王国地区，波斯尼亚穆斯林和克罗地亚的纳粹傀儡政权（天主教徒）成了德国人的重要合作伙伴，三方组团，大肆迫害和屠杀巴尔干的东正教塞尔维亚人。纳粹非常鼓励南斯拉夫的穆斯林的分裂主义行为，趁着这个机会，科索沃地区的阿尔巴尼亚人势力也得以迅速扩张。

二战中的投靠了纳粹的穆斯林党卫军

而到了铁托时代，南斯拉夫效仿苏联的民族划分方式，为了体现“民族平等原则”，开始按照宗教信仰，对境居民重新进行“分类打包”。

铁托他老人的“分类打包”的主要对象是南斯拉夫境内的主体民族——塞尔维亚人（约占55%-60%）。

塞尔维亚传统服饰

首先，波黑地区信仰伊斯兰教的部分塞尔维亚人被单独“建群”，划分为—穆—族。

很快，铁托又有“创意”的从塞尔维亚人中再分出了另外两个新民族——马其顿族和黑山族。

黑山传统服饰

1971年，南斯拉夫中央政府干脆按照居民的信仰比例，直接从加盟共和国塞尔维亚领土上“抠”下来了一块穆斯林聚集区，规划成了“民族自治省”。为了彰显“民族自治权利”，还强行废止了当地的塞尔维亚语地名，统统以阿尔巴尼亚语取而代之。

整个铁托时代，南斯拉夫境内的穆斯林是按伊斯兰教划分的几个“新兴民族”，其它民族则多是按种族划分。

再加上政府诸多关照少数民族的优惠政策，使得一些科索沃的塞尔维亚人不断从东正教转信伊斯兰教，陆续加入到了阿族的队伍当中。

原本在1946年南斯拉夫联邦成立之初，科索沃就属于加盟共和国之一——塞尔维亚共境内的一个省，本不存在什么主权或者领土争议。

没成想，阿尔巴尼亚人出生率特别高，到了1971年成立“民族自治省”时，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人口比例已经从1946年的67％增加到74％。

再往后，南斯拉夫开始实行市场经济，地区间的贫富差距和人口流动增加，到了八十年代，十几万掌握一定职业技能的塞尔维亚人陆续离开了科索沃，再加上一些为了享受“少数民族优惠政策”，变身成穆斯林后成为“阿族”的“新阿尔巴尼亚人”，科索沃地区的阿族人口比例超过了80%。

到了1994年，科索沃的阿族占比，终于达到了90%的绝对优势。

也正是此时，米洛舍维奇为了争取塞族人的选票，取消了科索沃的自治省权限，在外部势力的教唆下，科索沃地区的阿尔巴尼亚人发起了骚乱，很快，阿、塞两族再次陷入种族仇杀，并最终引发内战。

到了1999年，欧安组织驻科索沃观察团声称，塞族武装在拉察克村屠杀了45名无辜的阿族平民。

随后，以此为借口，打着“人道主义”的幌子，北约对南联盟发动了长达78天的大规模空袭，共造成了1800人死亡，6000人受伤，经济损失超过2000亿美元。

两年后，米洛舍维奇被认作战犯，押送海牙国际法庭受审。2006年，米洛舍维奇死于海牙国际法庭，死因众说纷纭。

至今，米洛舍维奇在塞尔维亚人心中仍很受敬爱

1999年6月9日，南联盟被迫和北约签署了协议，南联盟军队撤离科索沃，北约停止对南联盟的空袭，科索沃在联合国托管下实行“高度自治”。

2007年2月17日，在一帮欧美大佬的力挺下，科索沃单方面宣布独立。一时间，北约各国争抢着跟科索沃建交....但塞尔维亚坚持认为，科索沃是自己不可分割的领土，就是塞尔维亚境内的一个省。

2020年9月，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与科索沃领导人霍蒂被“懂王”叫去了白宫，签署了双边《经济合作协议》，标志着双方关系有所缓和。虽然塞尔维亚方面做出了些许让步，但并非触碰到塞尔维亚在科索沃问题上的底线。

现场引发了巨大争议的照片

客观看，在现代民族国家的构成上，人口有种族结构，同时也带着文化信仰结构，而科索沃则兼具了两者——阿尔巴尼亚族裔（虽然不是很纯）和伊斯兰信仰。

很显然，这种人口结构再遇到敏感的地缘环境、心怀叵测的几大境外势力，一旦离开了铁托那样的强人，和共同红色信仰，早晚都得搞出乱子。

时至今日，除了中俄以外，掌握国际话语权有头有脸的国家几乎都把科索沃认成了一个独立国家，五个常任理事国里面，三个都支持科索沃独立。

不过，即便如此，至今，宣布独立十几年了的科索沃，始终也没能以主权国家的身份加入联合国。原因再简单不过——五常的一票否决权。

就这样，科索沃问题一直这么僵持着。毕竟，一个联合国“五常”的否认就等同于联合国的否认，而联合国的否认，在国际政治层面，也几乎相当于世界各国的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