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黻 廉吏能官好同知

乾隆二十九年（1764）设立留坝厅，至民国二年（1913）改厅为县，历经一百四十九年，共四十五任同知，第三十七任同知是陈文黻，他廉洁勤政、勇于承担，尽职尽责、"劳瘁民事"，积劳成疾、死于任上。留坝百姓群体赴省呈请褒奖，其事迹载入《清史稿·循吏传》。

陈文黻（？—1892），字冕廷，湖南长沙人，光绪九年（1883）任留坝厅同治。《清史稿》记载陈文黻"认诸生入赀为通盘。同治间，从军，积功晋同知，留陕西。光绪七年，署户县知县，以教化为先，政平讼理。"陈的家境较为殷实，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尤是受到其兄陈伯屏的引导和影响。

陈伯屏（1842—1909），同治进士，曾任监察御史、江苏巡抚等职，他学识渊博、能诗善书、勤廉兼备、公道正直、嫉恶如仇、敢于直谏，中法战争时，他力排众议，建议水陆并进抗击侵略者；他揭发户部尚书等，朝廷共罢黜八十余官员。家风熏陶和兄长示范，陈文黻就这样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良好风尚环境中不断成长。他通过考试进入"诸生（即生员）"行列，再通过缴纳钱财捐得了通判职务，在州府长官领导下掌管粮运、田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后来他参加清军，参加了镇压太平天国、捻军和西北回民起义的战争，因战功卓著，光绪七年（1881）被任命为户县代理知县，两年中，他以身作则，率先垂范，不以公谋私，不以势压人，坚持教化引导、道德引导，他顺民心、尊民意，讲究方法，依法合理，还注重教育，倡导兴学重教之风，使得户县教育事业蓬勃发展，取得显著成效。在他的治理下，户县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户县县志》记"光绪七年，署户县知县，以教化为先，政平讼理。"

留坝民居

光绪九年（1883），陈光黻因政绩显著升为留坝厅同知。在留坝十个年头中，他坚持经常深入农村，了解百姓疾苦，踏勘经济状况，解决突出问题，为留坝民众办了大量实事好事，千方百计为民众谋取福祉。

一、多措并举，大力发展当地经济。他认为留坝厅境山大沟深，田稀地少，道路崎岖，生产落后，百姓吃不饱饭是最大的问题。他一方面动用官仓粮食布点煮粥救济贫困穷民，尽量不饿死百姓。一方面大力劝促农民使用良种，开垦土地种植粮食，着力提高粮食产量，还鼓励乡民栽种橡树，这种乔木所结果实富含淀粉和少量鞣酸，可以食用，以弥补粮食不足。为此，陈公还专门撰写了《种橡说》一书，宣传好处推动种植。五十年前我在镇巴农村插队时，因缺粮食也吃过橡子馍馍和凉粉，还喝过橡子酒。此举在当时为不饿肚子也不失为一项有效措施。陈公在调研中看到地少民穷的现实，也看到了经济落后并且单一的情况，也看到朴实的民风、贫富不均和可以作为的空间。

他广泛发动各界人士为发展农业和多种经营献计献策，召集地主乡绅为赈济灾民、兴办学校等捐粮捐钱。旧时，各府厅州县自治自主的权利较大，他设立棉桑局，大力扶持山民种桑养蚕，他进行专门研究后，亲自撰写编印了《劝种书》、《山桑四要》等农桑技术书册，让山民掌握基本生产经营技术，他给山民免费提供桑树苗和蚕种，还聘来技术人员巡回指导。还培训蚕农结茧缫丝，买回样机在留坝制作织布机发给百姓，教给织作绸缎的技能，再以高于市场的价格从民众手中官府收购丝绸，统一供给外地客商，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的机制，极大地提高了百姓生产经营积极性，使老百姓获得了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短时间就改变了缺吃少穿的困难状况。

老百姓普遍增加收入，改善了生活质量，而史载因为捐钱办理上述善事，陈同知个人竟"前后亏俸金二千余两"，阅卷至此，令人感动钦佩，真是可敬可叹！还有令我意外的一事，陈公还购回紫阳茶树，在一些荒芜的坡地大量栽种，还从紫阳请来技术人员住留坝指导栽种、管护、采摘和加工等技艺。封建社会捐官进入仕途的陈同知，为了百姓吃饱饭、挣点钱，千方百计、出力出钱，真值得我们的公务人员比照和借鉴。

二、兴办教育，培养人才开化风气。"仓禀实而知礼节，知礼节而出人才"。留坝建厅以后，百余年来教育一直属于较弱，标志之一就是没有厅属官学。当时朝廷规定如没有厅县官学，上边就不给厅县分配学额（即科举时每年参加全省乡试的名额），留坝在私塾读书的学生，每年考试只能附在凤县的名额中，有时就占不上一个名额，这就肯定要影响留坝学生求学的积极性，很不利于当地教育事业的发展。光绪十年（1884），陈文黻建立了留坝厅学，留坝有了官办学校，他又捐出俸禄，购置教材、桌凳等，还给上学的学生解决膏火费（学生上学之费用），从此，在厅学学生一律享受生活补助。

他还在学校对学习优良者发放奖金，以倡向学之风。十七年（1891），陈公又奏请配备学官，陕西巡抚鹿传霖上奏获准，调宁羌训导任留坝厅训导，厅府有了专管教育的官员。陈公重视教育、着力培养人才，在留坝官方办学教育方面实有开山之功！《留坝厅志》这样记载："文黻先建书院，使士子讲习有所，仍复优膏奖，严课程，以鼓励之，至是（使）入学者多于凤县。"庚子年腊月十五，难得的明媚阳光照耀着留坝中学的整个校园，学校的孟采莲书记带我看了校史馆，她告诉我，陈同知当年办官学就在文庙，即现在校园的东北区域，前些年建教学楼挖出一只石雕的神兽，我专门看了石兽，估计是当年文庙门前之物。孟书记说现在学校教职员工138人，初高中学生有1320人，教学条件和质量不断提升。我听着孟书记介绍、看着宽阔正规的足球场和操场，还有整齐悦目的教学楼，忽想假如陈同知看到此状，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

三、开源节流，尽力谋划百姓福祉。旧时，对上司和来的客人也是要接待的，但官府没有专门的接待费用，有的谁请客谁出资，有的是把花销的招待费用摊派到老百姓头上。有的吏员（役）还趁机加码、中饱私囊，老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陈公到留坝之前，厅府产生的招待费用都是分摊给百姓承担的，这个情况陈公掌握后，当着众官员、衙役的面宣布，今后的招待费不得再向老百姓摊派，而由厅府自行解决。这个陈公真不简单，他自有解决的办法。当时留坝没有当铺和票号，有的百姓急于用钱，只好从有钱人家借高利贷，还引出许多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情况。陈文黼倡导厅府大小官员捐款，也鼓励民间资本入股，给民众提供贷款，适当确定利息，厅城官办当铺应运而生。一方面解决了急于用钱之人的贷款燃眉，一方面年底股东分红，官府还从利息拿一部分解决正当必要的招待费和补贴书院膏火、乡试、童试等。陈公此举实属创新，上司、官员、百姓都予以好评，称赞陈公办了好事。

张良庙主殿陈文黻撰写的对联

四、修路治水，兴利除害保障安全。无论哪个厅县，道路都是个重要问题，在留坝，道路尤其显得重要。从远古到抗战时期、到本世纪初，经过留坝的道路是否畅通安全事关国家、事关大局。仅从清代来看，与吴三桂叛军作战、镇压白莲教起义、平定西南动乱、改土归流的大军多次经过，果亲王入藏和额勒登保、和琳、松筠、瑞元、思麟、有泰等历朝驻藏大臣都是从此赴任，林则徐、陶樹、曾国藩、张之洞等著名大臣都行走于此。还有三块保存至今的章程告示牌，则是朝廷保障西藏喇嘛使团进京和返藏从留坝经过的具体规定。要求非常详细，对官府开支、经费数额、出动公差及雇夫、每年皮包（行李）按五万斤串算、不准赌博，等等，足见朝廷重视、西藏向为祖国属地，也足见留坝作为通衢大道之至关重要。非常凑巧的是：三块（分存于上南河三圣宫、张良庙、玉皇庙）告示牌均是陈文黻同知所颁立。

存于留坝中学原文庙前石兽

向来道随河走，山中山洪陡急，一遇大雨霖雨，必发洪水、必冲道路。陈公在留坝任职十个年头，《留坝县志》载，从光绪九年（1883）至光绪二十九年（1903），留坝境内共发生七次每次长达数月下雨的灾害，难怪留坝乡民中流传俚语："光绪登基天不顺，不是天干就雨霖"。这七次雨水之灾，有六次都发在陈公任内。陈公多次上报救灾和治理河道的报告，但均未批准。光绪十二年（1886）六月二十一日下雨持续到七月二十五日，全厅山洪暴发，房屋毁冲、庄稼绝收、百姓无所，道路大部垮塌。陈公不辞劳苦跋山涉水，查看实情安抚民众，及时动用官仓储粮救济灾民，救民于危难之时。陈公随即又上报治河之议，并提出以工代赈（招灾民做工、官方付酬）的办法，又未获准。陈公心急如焚，毅然自己承担经费，动员群众修道路、疏沟河、修河堤，此次工程使他负债数千缗（1000文铜钱为300缗），但是，他赢得了留坝人民的衷心爱戴！

张良庙内湖心亭

五、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秩序。留坝民间还流传一个几乎神话了的故事，有一人杀了儿媳妇后藏匿尸体，媳妇娘家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而不能讨回公道。陈文黻路过此地，一群乌鸦围着他叫得不停，并引导他找到了尸体，经过审讯案件真相大白，罪犯受到惩治。一时间，留坝的老百姓津津乐道，都说他们的陈同知就是神人。陈公在留坝严密施行保甲制度，对居民职业、财产、人口、婚姻等详细记录，日常行动轨迹都要报告和记录，实行联防联治。他针对林茂沟深的偏远山区常发生盗抢财物甚至劫掠妇女儿童到外地贩卖的情况，他经常微服私访，单人到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访问查询，发现匪徒的蛛丝马迹，征求治理匪患的对策意见。他坚持认真过细的工作一段时候，不少土匪抢匪被缉拿归案，受到了应有的惩处，一些流窜山林作案的匪徒闻讯而逃，不敢到留坝来了。

留坝县城夜景

陈公在任还有一桩载入史册的功劳，就是有效根治了野猪祸患，据《光绪留坝乡土志》记载，光绪十五、六年的留坝，野猪数量太多，呼啸山村，四处游窜，毁灭性地祸害庄稼，还伤害不少山民，百姓谈猪色变、畏之如虎。陈文黻同知重金招聘和组织猎手，使用火枪击杀野猪，半年时间，全厅就击毙了野猪几千头，野猪祸患得到遏制，民众的生产、生活秩序恢复正常。

陈文黻有很好的学问知识，前日我专到张良庙，看到了主殿大门两侧门柱上仍挂着陈文黻撰题的楹联"壮士奋挥锥，报韩已落秦皇胆；大王烦籍著，荣汉须函项羽头。"陈公谙习文史，用典恰当，词语响亮，令人深思。

陈公主政留坝近十年，清廉自守，勤于民事，俸禄慷慨用于公益，全力为民谋利，积疾不治，于光绪十八年（1892）二月，陈公逝世。噩耗传出，全厅震动，民众一片悲戚，深念陈公恩德的留坝百姓，推举出员生殷步云、从九徐昌荣等八十二人，组团赴省，呈请巡抚将陈文黻政绩和民意上报朝廷予以褒奖。光绪二十年（1894）五月二十日，皇帝朱批，朝廷下文对陈公表彰，其事迹入史馆立传，随后记入《清史稿·循史传》。留坝人民一直记着陈文黻，为陈公建祠奉祀多年。

我想到了鲁迅先生写的一段话："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旧时官吏尚能如此，值得我们思考和借鉴。（李振峰撰文）

参考书目：《留坝厅志》；《户县县志》；《光绪留坝乡土志》；（《留坝文史》第七辑·商稚东文）

作者简介：李振峰，大学文化，汉中市公安局退休干部，汉台区作协顾问，近年来在各级媒体发表文章百余篇(次)，其中省级报纸专版30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