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出于何种缘由,腾讯此番行径对国内游戏行业生态造成野蛮破坏的事实,无可辩驳。
生活不易。这些年来我们陆续见过偷电的,走别人家电表那种;蹭 WIFI 的,耗别人家流量那种。直到最近,又有新的“白嫖”操作进入游戏玩家视线——“零成本”倒卖原创游戏,别人家开发的那种。
事件双方是腾讯网游加速器和独立游戏《鬼谷八荒》。前者是腾讯旗下网游工具,提供各平台网游加速、主机游戏下载加速等服务;后者是 2021 开年最火爆的国产单机游戏,近期流量宠儿。
事件过程也不复杂。3 月 4 日,部分使用腾讯网游加速器的玩家发现其道具商城公然贩售《鬼谷八荒》离线版游戏,标价 2.8 元。所谓离线版,即用 Steam 账号购买正版《鬼谷八荒》(售价 68 元),然后把该账号共享给购买离线版的玩家。由于所有购买者均使用离线模式下载、游玩,绕过了 Steam 在线验证机制,所以一个账号理论上可以同时共享给海量玩家使用。
已经查询不到的关于“离线正版”的解释。图片:网络
这种行为买的是正版游戏,打着租借账号幌子,实际上近乎无成本、无限制地“镜像下载”原创作品,与盗版无异。
消息经愤懑玩家搬运,随即在社交平台激起千层浪,所有舆论浪花都心心相印般汇聚成一道洪流:腾讯,又是你。
受此重压,腾讯网游加速器展开自救,迅速下架其产品内的道具商城版块,并通过官方微博发声表态。
最初发布的声明中,腾讯网游加速器表示商城服务由第三方 GameUp 提供,不久后二次编辑,隐去了第三方的名字。图片:官方微博
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形式上,这则公告都应被归类为“致歉信”。但从公告内容来看,除了“歉意”二字承担致歉功能外,其余篇幅避重就轻,欠缺应有的态度。
微博用户“我香菜啦”言简意赅地就公告内容作出总结,“别乱说,临时工,不知情,已处理。”
凭借此条公告,腾讯网游加速器短时间登上微博热搜,下方四千余条评论也成为大型阴阳怪气现场。
微博用户“带带孙笑川12345”:“@腾讯网游加速器官方微博 你能表演一下那个吗? 哪个? 就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不知情,我们下次会加强监督的那个。”
百家号用户“笑对人生的无奈”:“这个真别侮辱腾讯了,腾讯这么大公司会在乎这点钱?可以理解,估计不是腾讯故意的,只是肌肉记忆而已,大家心态宽容点行吗?”
微博用户“爱玩游戏的疯砸”:“看到评论区有一半人在骂腾讯, 我很伤心,另一半人是没有键盘吗?”
微博用户“赤红-群青”:“真垃圾啊,国产独立游戏的冬天,鹅厂就是人工降雪剂,把良心都埋住了。”
官方公告下,义愤填膺的游戏玩家。图片:微博截图
揶揄贬损之外,也有部分用户从客观事实出发,直指腾讯网游加速器的后续处理逻辑令人费解。
微博用户“塞外猫”:“这个关系有点不对头啊,卖盗版的,给买盗版的人提供赔偿?不是应该根据盗版的销售数量,按照定价给被盗版游戏厂商赔偿才对吗?”
而实际上,这位用户的描述不够准确。腾讯网游加速器没有提供任何赔偿,只是把用户支付的离线版购买费用退款处理,连罚酒三杯都谈不上。
至于微博用户“AKA-DeVilDyf”写下的“ 一个道歉微博连对象都不写,真是诚意十足呢”的评论,大概过于苛责了。腾讯网游加速器可能不是不想写,而是受限字数写不出来。因为在《鬼谷八荒》之前,还有《戴森球计划》等多款海内外独立游戏被同样贩售过,只是那时舆论尚未形成合力,而小体量工作室在高昂的维权成本面前只得失语。
颇为值得玩味的是,有腾讯网游加速器资深用户透露,其道具商城从没贩售过腾讯旗下独立游戏工作室 Next Studios 研发的任何作品。这也许便是口称糊涂,心如明镜吧。
事件之前的腾讯网游加速器,道具商城是活跃版块。图片:官网截图
其实整个事件中的三方,除原创游戏厂商是受害者外,腾讯网游加速器和离线版购买用户各有责任。
出于经济或其它原因,可能许多人都犯过下载盗版这个“几乎每个游戏玩家都会犯的错误”,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在这里同样适用。许多玩家通过下载盗版、租借账号先上车,然后在力所能及时补票,这样的方式不对且不宜提倡,但结合现实境况,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谅解。
而腾讯网游加速器则全然不同,身为行业巨头官方机构,在自家平台公开叫卖“盗版”游戏,且文饰为“Steam 正版”,种种行为已经超越“吃相难看”这个层面。
仔细思忖,这不太可能是腾讯自上而下的行为,2.8 元/份的收益对腾讯意义不大。腾讯网游加速器为自身绩效指标、用户增长考虑,自下而上决策也许是更合理的解释。不过无论出于何种缘由,腾讯作为国内游戏行业领头羊,此番行径对业界生态野蛮破坏的事实无可辩驳。事件本身也反映出腾讯对自家业务指导、监管失当失责,难辞其咎。以至于许多网友看了公告的第一句“根据网友反馈”,一时都不明白是不是官方在自黑。
事件发生后的腾讯网游加速器,道具商城消失不见。图片:产品截图
盗版对原创内容的危害不再赘述,而腾讯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懂得版权保护。
2018 年 11 月,腾讯认为西瓜视频招募、组织游戏主播直播《王者荣耀》游戏内容的行为未获得腾讯授权许可,涉嫌侵犯《王者荣耀》著作权。随即以侵犯著作权、不正当竞争为由,将今日头条等三家公司起诉至广州知识产权法院。后腾讯胜诉,广州知识产权法院发布两项行为保全禁令,要求火山小视频停止以直播方式传播《王者荣耀》,要求今日头条、西瓜视频停止以直播方式传播游戏《穿越火线》。
参考此案例,虽然《鬼谷八荒》等独立游无法与《王者荣耀》对标。但哪次事件中的侵权行为更恶劣、危害更严重,显而易见。
马化腾两会现场。图片:腾讯视频截图
也许此刻最为尴尬的是全国人大代表、腾讯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马化腾。3 月 6 日,马代表刚刚在两会现场表态“不要什么热就搞什么,要从真实需求角度思考。”几乎同一时间,腾讯网游加速器同步上演吸血大热作品《鬼谷八荒》的闹剧,时机拿捏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
比盗版更可怕的,是只要道歉就完事了。比此次事件更可怕的是,腾讯网游加速器仅为“离线正版”灰色产业的冰山一角,淘宝、拼多多等平台还存在大量类似交易。身为游戏玩家,不应短视,用“存在即合理”解释一切。须知一时得利之后,原生创作可能堕入漫长的黑暗期。这样的教训,我们在国产游戏领域已经见过一次。
腾讯网游加速器之外,网易UU加速器也提供过类似商品。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盗版”存在于电商平台。图片:淘宝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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