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纪实：死者被凶手一公里

　　一辆银色轿车拖着一名男子在路上急驰，过往车辆见状纷纷鸣笛提醒，但轿车司机像没听到似的，既没减速也没停车。直到男子与车辆脱离，车子仍然没有停下，直接离开了现场，轮胎所过之处留下一条长长血迹印。

　　群众立即上前查看男子情况，只见他全身是血，一动不动。有胆大者靠近发现，其已经没了呼吸。

　　警方到达后，宣布了男子的死讯。以尸体为起点，在道路上延伸出了两条“血线”，一条比较短，是肇事车辆逃离现场时留下的，另一条比较长，是车子拖着男子时形成的，警方沿着它来到一处距事发地1.3公里的住宅区，并最终追踪进一家住宅，在里面又发现了另一具尸体。

　　这就是2013年7月11日傍晚发生在新加坡的“双尸案”。

　　经查，两名死者是父子关系，死在家里的是66岁父亲陈文新，被车拖行是他42岁的长子陈志雄。

　　法医鉴定显示，陈文新身上有20道刀伤，陈志雄中了11刀，多数集中在脸部和颈部，两人的死因都是颈动脉破裂导致大出血。拖行陈志雄的车子是陈家的，凶手开着它从陈家住宅出去，根据现场血量来看，刚出陈家不到一百米，陈志雄就死了。

　　陈文新是中国福建兴化人，年轻时到新加坡打拼，只在每年春节回国探亲，后面在新加坡开了家修车厂，算是扎了根。陈志雄一直跟着父亲做，等到父亲年纪大了，就接掌了修车店。在员工心目中，这两个老板都是好人，几乎从没与人红过脸，更别说结下什么血海深仇了。

　　相比于众多悬案，这起案子破获起来比较简单，沿途的监控探头拍到了凶手在陈家门口作案和用车倒拖陈志雄的整个过程，车子随后也在一处工业区被找到，警方上面提取到了凶手的指纹，从而锁定了其身份。案发56小时后，凶手在马来西亚新山市落网，被捕时，他正在一家餐厅吃饭。

　　前面我已经讲过好几起新加坡的重特大刑事案件，“人肉咖喱饭”“铁锅煮尸”“焚尸三天三夜”无一不比这个凶手残忍，之所以这起“双尸案”能引起广泛关注，是因为凶手的职业——警察。

　　凶手依斯干达时年34岁，早在1999年就加入了警界，因表现良好，一步步从探员做到了高级警长。

　　从表面看，干达的人生应是一片光明，他为何要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呢？一切皆因一个“钱”字。

　　原来，事业顺风顺水的同时，干达的个人生活很不如意。2000年初，他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期间，他向银行贷款买了房子和车子，装修房子的钱也是向银行借的。一下子办了这么多大事，令干达背上了巨额债务，光是利息就够他受的了，而他的工资完成是杯水车薪。干达省吃俭用，在工作之余还做了些兼职，后面甚至把房子卖了换成小房子，把车子也卖了，可到2012年初，他还欠银行近十万元，且有多次逾期还款记录。

　　2012年10月，当干达再次逾期近一个月未还款时，银行将其告上了法庭，最终，法官宣判干达破产。事情闹大了，警局感到面上无光，把干达从光荣的刑侦部调到了没有前途的后勤部，还收走了他的配枪。

　　在新加坡，“破产”并不代表可以不再偿还债务，而是对行为人的一种标记，就像是一个“耻辱”的符号，要想摆脱这个符号，就得把之前的债务还清。这场官司让干达跌落深渊，亦让他无比渴望金钱，以摆脱“破产”状态，重新开启美好人生。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打起了陈家父子的主意。

　　2012年9月，陈文新放在保安公司的保险柜遭窃，到警局报案，接待他的正是干达。干达从陈文新那获悉，他被盗走了五万元，但这不是保险柜里的全部，柜里仍有一笔可观的数额。

　　这起案件开始调查没多久，干达就陷入了与银行的官司。官司结束，干达调离刑侦部门，不再具有侦办此案的权力，但他借着收拾东西的契机，拿了相关资料回家，日夜研究，谋划着弄钱的法子。

　　数日后，干达终于想出了个办法，他决定继续以调查员的身份接触陈文新，让陈文新在保险柜里安装一个监视镜头，再用砖头替换里面的真钱出来。他说服陈文新这样做的理由是，怀疑是保安公司的人监守自盗，等下次那人再想偷钱就能抓个正着，并且不会有真正的损失。

　　干达想着，只要陈文新把柜子里的钱拿出来，他就有办法“得到”它。

　　干达事先在电话里和陈文新进行了沟通，成功让陈文新同意了他的方案。案发当天，干达租了辆车（刑警办案都有配车，干达调去后勤部就没了车，为了不露馅，只得租），和陈文新约在他家附近的加油站见面。

　　见面后，干达把一个小型摄像机交给陈文新，要他去把它安在保险柜里，并把钱掉包，之后返回这里会合。陈文新不疑有它，还感谢干达等会特意护送他回家。

　　陈文新走后，干达把租来的车子停到附近一个偏僻的工业区，准备等会逃亡用，然后步行回到加油站。稍后，陈文新开车回来，接上干达，一同回家。事后，他向警方交代，陈文新当时有问他的车子去哪了，他回答说让同事开着跟在后面的，陈文新只随意往后看了一眼，就没多问了。

　　到了陈家，陈文新招呼干达坐下，放下背包就去厨房给他拿饮料。干达快步走向背包，准备趁陈文新不注意拿了里面的钱就走。结果刚拉开拉链，厨房就传来脚步声，干达慌忙将拉链拉回去，并大步跨向沙发坐下。

　　陈文新出来后就没再离开了，一直陪着干达说话，干达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说去上个卫生间。在卫生间里，他做了一番挣扎，还是觉得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可等他出来时，发现陈文新的背包已经不见了，陈文新也没再客气。

　　干达愣了两秒后，听见陈文新在厨房里用闽南语打电话。干达听不懂闽南语，因为刚才做贼心虚，担心自己在匆忙间没拉链拉好，引起了陈文新怀疑，他打电话是在喊帮手。

　　果然，陈文新从厨房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把刀，他嘴里骂着干达不怀好意，同时挥刀朝干达砍来。干达为了自保，与陈文新搏斗并夺过了刀，慌乱中刺死了陈文新。

　　杀人后，干达开始寻找陈文新的背包，这时，房门发出声音，干达忙躲在门后。当时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屋子，一旦有人进入，势必暴露他杀人的事实，所以，当门开后，干达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持刀向进来的人砍去。

　　来者正是陈文新儿子陈志雄，他被干达突然袭击，受了重伤，自知无法与他抗衡，就逃出了屋子，结果没走多远就晕厥了。

　　干达拿了陈文新的钱后，又从他身上摸出车钥匙，走到院子里开车逃离。干达向警方称，他出来的时候没看到陈志雄 ，以为他已经逃走了，完全没想到他开车出去时会挂住陈志雄的身体，即便后面在街上听到很多汽车对他鸣笛，他也没多想，因为那时他心绪混乱，只想逃离。他一直开车到停放租的车那里，换车开到东海岸公园，把凶器和血衣等证物丢进大海，再回到租车行，换回自己的摩托车，一路逃到马来西亚。

　　无论是面对警察还是在法庭上自述时，干达都强调自己无心杀人，最初只是想不露痕迹地捞一笔钱，后面演变成杀人实在是无奈地出于自卫。

　　但检方提出，在陈家发生的一切，三名当事人死去了两人，干达作为唯一活着的人，他的供述应当接受质疑。最大的四处疑点就是：1.干达说是陈文新先发现他偷钱的计谋并向他挥刀，两人发生了搏斗，可法医检测结果是陈文新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凶手杀死的；2.干达说是自卫，可砍向两人的刀口都很深，刀刀致命，明摆着把人往死里整；3.干达说杀人的凶器是陈家的，可警方在陈家找出了两把菜刀、三把水果刀，完全不像是丢了刀具的样子，那把凶器更有可能是干达自带的，他一早就有杀人意图；4.哪有人开车拖着一个人的身体在地上前行近两公里还毫无察觉的？

　　综上，检方认为，干达一开始就有意谋财害命，自己准备了刀，先杀了陈文新，后又伏击归家的陈志雄。

　　法官采取了检方的意见，认为干达不具备正当防卫的合理性，纯粹是为了一己之欲而残忍地杀害了陈家父子。遂宣布干达一级谋杀罪名成立，判处死刑。

　　这正是：人间有正道，邪魅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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