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边防我的连，一次巡逻要20多天

我的边防我的连

辛荣祯

第一章：“雪海孤岛”红山嘴

第一节：封山，开山，换防见闻录

• 第二节：西线，是考验，是荣誉

封山，不是冬眠。相反，当大雪将一切覆盖之后，红山嘴边防连的执勤比以往抓得更紧了。

西起中蒙边界1号界碑，东至15号界碑，300多公里的巡逻路，需翻越23座雪山、18座达坂，趟过39条河，每次巡逻至少要20多天——这是“西线巡逻”。

大雪封山困不倒，艰苦巡逻难不倒。这里的官兵不畏艰险，踏越冰峰雪海，用忠诚守护着祖国的界碑，在风雪边关留下了一串串坚定的足迹……

2018年12月4日，中蒙边境线，红山嘴边防连防区西线，一支巡逻小分队踏着没膝的积雪在前行。

骑着“黑豆”走在队伍前面的指导员王海峰，正拿着望远镜观察前面的地形，忽然，“黑豆”的身体一歪，整个陷进了一个大雪坑。

“赶紧把背包带抛给指导员!”随行的翻译恰勒哈尔一边吩咐，一边帮战士们七手八脚地把指导员王海峰从雪坑里拉了上来。

“老黑这会受罪了，赶快把它弄上来！”王海峰喘着粗气。

“黑豆”是连队的一匹老军马，服役12年了，比连长指导员的兵龄还长，大家平时都叫它老黑。

大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老黑连推带拉地弄出了雪坑。

指导员王海峰一看手表，已经到了中午2点，便吩咐大家午餐。

大概是今天出发得太早，大家都饿了，又或许是沿途积雪太厚，大家都累了。所以，大家狼吞虎咽一顿之后，都横七竖八躺在雪地上不想动了。

见此，指导员王海峰清了清嗓子，说：“我给大家讲两个故事，发生在咱们连队的。”

大家平时最爱听指导员讲故事，一下子来了精神，都从雪地上爬起，围拢过来，竖起了耳朵。

1971年冬，一场大雪后，连队老兵孙甲魁和军医刘玉兴、战士于俊杰、王志斌，赶往库斯特执勤点执勤。途中休息时，孙甲魁到河边凿冰取水做饭，其他三人骑马到远处勘察地形。“早点回来，中午炖肉吃。”让孙甲魁没想到的是，这句话竟成了与战友的“最后诀别”。当时，“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孙甲魁抬头望去，远处山上的积雪倾泻而下，呼啸着向山脚下袭来。“不好！雪崩！”他顿时脸色惨白，提起铁锹就往山脚下冲去……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名战友被积雪吞没。

两年前的8月底，时任副连长的施洪飞带队西线巡逻。施洪飞患有肝病，本来团领导安排他下山看病疗养的，他却执意要留下来。连队也知道他身体不好，平时不安排他外出巡逻。久而久之，施洪飞就有了情绪，当他的多次要求被连长指导员拒绝后，就直接给团长政委打电话，请求带队执勤，哪怕给一次机会也行。两位首长的眼睛湿润了，最后批准，施洪飞如愿成了那次巡逻的带队干部。巡逻一路上，施洪飞因肝病发作数次坠下马背，一次差点被激流冲走。但他硬咬着牙走完了二十多天的路程。在返回连队时，远远看见连队的哨楼，他长松了一口气，一头栽下马背，再也没有站起来。整理他的遗物时，大家在他的日记中看到这样的话：“今年争取立个三等功，回家时让父母和乡亲们看看，施家的儿子在部队干得不错。”

听完指导员讲的故事，官兵们热血沸腾，一扫疲劳之气，纷纷从雪地上站起来，又整队出发了。

“西线远，西线难，西线百炼男儿胆。西线长，西线荒，西线路上好儿郎。”生性乐观、幽默的连队翻译恰勒哈尔来了段顺口溜，大家一听，哄地一声笑了。

在连队工作13年，11次参加西线巡逻的恰勒哈尔，看到战士热情这么高涨，就分享起了他的“西线巡逻历险记”——

2005年冬天，分区侦察科长张青彬到连队蹲点。作为分区“边防通”，他多次带队到西线防区巡逻。那次也是我上站第一次到西线巡逻，带队的是张科长。出发时，巡逻队带了不少吃的喝的，每个人负重大概有30公斤，你想想，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又要踏着没膝的积雪行军，一天根本走不了几公里。张科长见这不是个办法，就让大家减负，把背的食物埋进沿途雪堆，做好记号，巡逻返回时就可以刨出来吃。这样走了一路，埋了一路，确实减轻了不少。但是，返回时，我们却遭了罪，有的雪堆不知被什么动物给刨开了，食物不翼而飞，我们只好忍着饿，赶奔下一个食物点。

2016年的夏天，我随带队的团政委刘晓明到西线巡逻，在途经“白沙河”时遭遇暴雨。“白沙河”平时河宽10米左右，暴雨后河宽大约增加到了60米左右，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当时为了赶路，刘政委看完地形后决定骑马趟河。他让我断后，他自己一马当先冲到了河对岸。紧接着官兵们一个接着一个涉水过河。当我走到河中心时，突然一股洪流从山上涌下来，我猝不及防，被一个浪尖从马上打落到水里。我平时觉得自己的水性不错，可是被浪卷进洪水后，英雄没了用武之地。被冲到下游100多米的地方，我随手一抓，幸好抓住了一根大树枝，奋力游向岸边。这时，沿岸搜寻下来的战友连忙跑到跟前，把我连拉带拽地拖到了岸上。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惊险的是去年冬天和连长哈志麦一起巡逻时碰到了四只狼。当时大概是晚上11点左右，我们巡逻小分队正在赶往8号界碑。当时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忽然，我骑的“闪电”停下来，仰起头来，惊恐地打起了响鼻。我大吃一惊，定睛向前观看，只见几束绿光直射而来。狼！我本能地端起枪，打开保险，子弹上了膛。这时，连长在我身后，小声命令道：老哈，先别开枪！刚才我数了一下，它们有六只，距离这么近，如果正面冲突，很危险的！我问连长：那现在怎么办？他说，大家都子弹上膛，做好迎战准备！如果它们要冲上来，咱们把它们给拾掇了！战士们听到连长的命令后，都拉响了枪栓，一起瞄准了狼群。狼群一动不动，一束束绿光钉在夜空中。大概僵持了五分钟，只见一声长嗥划破寂静，随即狼群隐入夜幕，不知所踪。

大家一边听着翻译恰勒哈尔的故事，一边抓紧时间往前赶路。

翻过一座冰达坂，前方是密集的沼泽丛林，经过沼泽地时，下士汤望奇的军马后蹄陷进了沼泽地，在泥潭里不断挣扎，泥水渐渐浸没到马肚子上。这时，只见他急中生智，把整个身子伏在马背上，左手紧握马缰绳把马头抬高，右手拽住马尾巴使劲往上拉，军马好像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惊恐之下，前蹄猛然向前扒去，一下子从泥潭里跃了出来。看着这一幕，大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晚上，巡逻官兵野外宿营。凌晨两点左右，忽然被一阵犬吠声惊醒。哨兵抬起强光手电照去，发现离帐篷不到100米的小山包上出现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看得人毛骨悚然。随行的护边员巴合提急匆匆地唤起官兵，指导员果断命令朝天鸣枪，驱赶狼群。翻译恰勒哈尔闻令后，瞄准远处空山，一气打光了一弹夹子弹，枪声在山谷不断回荡，狼群受到震慑，四散而逃。恰勒哈尔回到野营帐篷，风趣地说：“白天说狼的故事，晚上它们还真来了，难道也想听我的故事？”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大家收拾行装，继续朝目的地进发。

12月12日，即“双十二”购物狂欢节的这一天，巡逻小分队赶往1号界碑。在淹没腰身的积雪里，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快到界碑管理门时，大家干脆手脚并用往前挪着身子，慢慢向铁丝网靠近，往日两米多高的铁丝网和管理门如今被大雪盖得只剩30公分左右。跨越两米多高的铁丝门，大家进入一片雪松林，寻找被雪覆盖的界碑。“我看见界碑啦！我看见界碑啦！终于找到它啦！在这，在这！”新战士巴哈朱力兴奋地叫喊着，扑向界碑，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被积雪覆盖了的界碑，泪水奔涌而出……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辛荣祯 军旅作家,1975年生于甘肃秦安，毕业于解放军电子技术学院，现为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发表文学作品300余篇（首），曾获兰州军区“昆仑文艺奖”，出版有诗集《山月》、长篇小说《红柳河》、文学评论集《耕雨斋诗话》等。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