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作为一个古人,在对待女性的态度上有其进步的一面,比如说他怜惜杨贵妃被“女祸论”连累至死,写下经典传世名篇《长恨歌》,他呼吁宫中注定老死的女子们改变命运,写下五言古诗《过昭君村》,他甚至不拘地位身份性别对劳动女工投去赞叹的眼神,写下著名的《缭绫》和《观刈麦》。
不过想必大家也看到标题了,白居易还是用他这把独有而锋利的“软刀子”,白着进红着出,结束了一个歌女本来就颠沛流离而且福薄的一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差,这样极大的,甚至可以令白居易光环跌碎的反差?是白居易平时就在伪装自己,诗歌矫饰过多?还是说这个歌女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其实都不是,而这得先说这名女子的身份,她叫做关盼盼,出生日期还有之前的身份不可考,但作为当时有名的歌女,其多半是家道中落后不得已卖艺为生的大户人家姑娘,后来被唐朝工部尚书张愔收入房中做妾,因此短暂结束了一个并不顺遂的人生,而张愔对她是很好的,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欣赏她的才华。
其中的一个关系网是,白居易认识张愔的父亲张建封,因此认识张愔,张愔被唐德宗授为徐州刺史,而公元804年白居易途经徐州的时候,被邀请到张府落脚,宴席上出来倒酒的,正是关盼盼,一见关盼盼,没少写跟女人有关的诗作的白居易就诗兴大发,写道:“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令其弱不胜风的美感跃然纸上,其后白居易就走了。
接着张愔升官了,这是一件大好事,而且职位是武宁军节度使,但张愔和他爹年老时一样,甚至比他爹病得还要重,以至于不得不推迟不受这个职位,但是唐宪宗还是很喜欢这个人的,让他当工部尚书,但遗憾的是还没有等到他上任就职,公元806年张愔一命呜呼,留下了关盼盼这个红尘女子。
唐朝女子是可以改嫁的,因为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下令“男年二十,女年十五以上,及妻丧达制之后,孀居服纪已除,并需申以媒媾,令其好合”,所以唐朝的女子才相对其它朝代来说,展现出了更多的洒脱风采,但关盼盼并不打算改嫁,对于她来说张愔虽然不是最好,但确实是她的最佳归宿,所以她搬到了燕子楼给他守节。
本来这一切都不关白居易的事了,但公元815年有一个叫做张仲素的人,是张愔的手下,他升职为员外郎之后到长安,于是拜访了白居易,并写了三首《燕子楼新咏》讲述了关盼盼的事情,所以白居易再一次间接知道了这个爱情故事的结尾,回想起当初在徐州见到关盼盼的事情,一样写了三首诗回张仲素。
不过今天要说的这首诗并不在其中,而是《感故张仆射诸妓》,内容是:黄金不惜买蛾眉,拣得如花三四枝。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全诗平平无奇,字面理解起来就是:张愔都死了,你怎么不干脆一起随了去呢?而以白居易的名气,这首诗很快就传到了关盼盼的耳中,她经受不住这样的拷问和讽刺,绝食十日而死。
按照传闻接下来的故事就是,白居易那首诗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花大价钱买来的歌女们,人死后却什么都带不走,即“死后原知万事空”,是为了表达一种遗憾和可惜,但万万没想到被理解成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意思,并且还逼死了一个为夫守节的女子,他感觉很愧疚,于是将张愔和关盼盼两人合葬。
然而不仅仅只是误会诗歌意思这么简单,其实这整个故事都是虚构的,破绽就是《感故张仆射诸妓》这首诗,这里的“张仆射”指的并不是张愔,而是张愔父亲张建封,张愔可没有当过什么仆射,有仆射这个官职的一直是他父亲,而这首诗创作的时间也是早于白居易入徐州,因为张建封任升为仆射是在公元796年,逝世于公元800年。
所以多半是后人杂糅出来的一个故事,自然也不存在白居易逼死关盼盼一说,更不存在白居易用自己的诗歌杀人的情况,不过白居易这首诗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容易被人以别样的角度解读,可见话要说得“朗若列眉”一些,不能自持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否则容易“碧海青天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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