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是否想到过妈妈和我
我叫李诗晴,但我的天空从我八岁起就没有放晴过。我六岁的时候,妈妈因病去世。爸爸独自带着我生活,也许是妈妈住院时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也许是家里原本就不富裕,爸爸的心情很不好。
小小年纪的我,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爸爸去地里干活,放学后我就乖乖的把饭做好,等他回来端到他面前。星期天,我就跟在爸爸身后去地里,秋天收花生时,我挎着小篮子捡的花生,比大人捡的还多,看爸爸累了,我就握着小拳头给他捶背。
这样的穷日子过了两年,爸爸说是我拖累了他,别人都去城里打工,他却因为带着我没法打工。把我自己放在家里也不行。
在我八岁那年的暑假,住在邻村的姥姥心疼我,就让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小姨来我家照顾我和爸爸。小姨像妈妈,又像姐姐,天天给我讲故事,给我们做饭,把我打扮的像个小公主,还鼓励我好好学习,长大了像她一样去上大学。爸爸脸上也有了笑容。
有一天夜里迷迷糊糊中我被姥姥的骂声惊醒,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小姨衣衫不正、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哭,姥姥边打爸爸边指着爸爸骂畜生,说是把小姨的一生给毁了。爸爸则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小姨没去上大学,却和爸爸一起去上海打工了。爸爸把8岁的我交给了伯母,条件是家里的四亩地归伯母种。
伯父在外打工,堂哥堂姐都在外地上大学。伯母独自在家种我们两家的地,我知道她很辛苦,从不给她添乱。她从不打我骂我,也不理我,做好饭,我愿意吃就自己盛,不愿意吃她也不问。我考一百分,拿回来奖状递给她,她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她去地里摘棉花,我也跟着帮忙,邻居们都夸我摘的多,但伯母从不理我。
当时我只是个8岁的孩子,真受不了这份寂寞。就千方百计地讨好伯母,伯母在外有说有笑,一回家就像哑巴了一样,面对我给她洗干净的衣服、做好的饭就像没看到一样。
在我10岁那年,爸爸和小姨回来了,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邻居们都说我有福,爸爸娶的是小姨,小姨又喜欢我,一定不像别的后妈那样虐待小孩。
小姨以前是喜欢我。可自从那天晚上的事发生以后,小姨都是用一种仇恨的眼光瞪我。吓得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小姨说如果不是我妈那个短命鬼,如果不是我这个天杀的,她现在是一个无忧无虑、风光无限的大学生。从邻居们对我家的指指点点,从姥姥的骂声中,我懵懵懂懂地知道是爸爸欺负了小姨。可我不明白小姨为什么不去恨爸爸,却来恨我。
婚礼过后,爸爸又去上海打工了,留下了怀孕的小姨和我在家。
小姨把我当成了仇人,几乎每天都骂我怎么不去找我短命的妈妈,诉说自己考上了大学却被爸爸糟蹋了,骂到伤心处,就用手拧我的胳膊,拧我的屁股。我知道是爸爸的错,小姨拧我时,我咬着牙不哭,但我越不哭,小姨越恨,就下劲拧我。有时疼不过,我刚哭一声,小姨就狠狠的拧我。无论我哭不哭,小姨都恨。
很快,小姨给我生个弟弟,爸爸很开心。家里的担子更重了,爸爸在家不到一个月就又去上海打工了。每天放学回家,我都忙着哄弟弟、洗尿布、做饭。
小姨并不因为我的勤快而放过我,好像有了更多拧我的理由。
这样的日子在弟弟三岁那年结束了,弟弟可以上幼儿园了,他们一家三口去了上海打工。留给我作学费生活费的是四亩地的玉米。
他们走的第一个晚上,大大的院子,五六间房子只有形单影只的我一个人,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心头,夜风吹过,树梢飒飒地响,树影随风摇摆,像一个个魔鬼在狂舞,脑子里的鬼故事一个劲地往外冒,头发不由得竖起来。我不敢往外看,把窗帘拉的死死的,又担心万一鬼从门里进来怎么办?我把可以用来顶门的东西全部搬来。熬到天亮,我又找来六根粗棍子放在床边,预备晚上顶在门后。
我已经上九年级了,我不怕干活,趁着十一假期,我把玉米掰下来、晒干,这些都难不住我,把晒干的玉米卖掉我却无能为力了,我不愿意求伯母他们帮忙,怎么办呢?
我想起班里同学有人说假期里没事干,经常到网吧里玩游戏,我就早早的去镇上的网吧门口等人,心想遇到谁就请谁给我帮忙。还真让我遇到了同班同学,不到上午十点我就等到三个男同学,这三个同学又帮我喊来几个人,然后我买些小菜、啤酒,八九个人一起把玉米装在袋子里。
晚上我们像大人一样在我家吃菜、喝酒,有两个同学喝醉了,大声唱歌,我怕邻居们听到,就把门都关上,我清楚这是自欺欺人,早在他们在地里帮我干活时,邻居们就已经指指点点。
他们都是些不爱学习爱上网打游戏的问题学生,我却和他们在一起,邻居们当然要议论我。我也明白这样不好,可我没有办法,又有哪个好学生愿意帮我干活呢,虽说我成绩也不错。
到了开学的日子,我的麦子还没种上,我给班主任打电话请了病假。犁地、撒化肥、种麦子这些村里都有人做这方面的生意,只要给人工钱,不用发愁。
忙了几天,我都是简单的吃些馒头喝点冷水就去地里干活,我想早一日回到学校。
一天夜里,我肚子一阵绞痛,冷汗从额头上往下淌,连腰都直不起来,我怀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挣扎着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爸爸和小姨都远在上海,就算在眼前,他们也不一定管我。姥姥?伯母?邻居?好像都不行。我想起我们班主任说过,任何同学有困难都可以找她,我不想找她,可我没人可找了。
班主任把我送到医院,等一切安顿停当,她问我怎么会在家看了几天病,家里却没一个大人。我不愿意让她知道情况,只说爸爸妈妈在上海打工,留我自己在家。
班主任气坏了,她说没见过这样不负责的家长,急性阑尾炎如果送的再晚些,诗晴就没命了,她在电话里噼里啪啦地把爸爸数落一顿。
事后,班主任知道了我的情况,常常带我到她家里吃饭,农忙时节,她和老公儿子都去给我帮忙。她说一个14岁的女孩子自己住一个院子不安全。那一刻,我流泪了。
别人尚且认为我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但我的爸爸和小姨却从不考虑这些,从他们走将近一年了,从来没问过我过的怎么样,卖玉米的钱够不够花。
我长大了,懂得了爸爸的罪行,我对小姨也很同情。但我不明白小姨为什么把这一切罪过都强加到我身上。在她骂妈妈短命鬼的时候,在她打骂我时,难道她忘记了她小时候妈妈带她玩的情景吗?她忘记了我是她的亲外甥女了吗?她为什么不去告爸爸?在她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会想起妈妈偷偷地给她塞的零花钱,是否会想起妈妈领着她和我一起到集市上买的衣服…………
现在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漫步在小姨曾经给我描绘过的林荫小道,操场上几只鸽子时而滑翔,时而停在草坪上咕咕地叫几声,远处一抹斜阳挂在天际,是如此的美。我想问小姨:您还记得您让我好好学习,长大了像你一样上大学的话吗?
爸爸和小姨没有因为我考上了重点高中而给我出学费。第一学期的学费我交上了,作为一个早熟的孩子,我清楚那四亩地供不了我上完高中,我要把家里的院子房子卖掉,我还要把爸爸和小姨告上法庭…………
我心里暗暗地对小姨说:我一定帮你圆大学梦,无论你怎样待我,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补偿你。但现在我要说声对不起了,我们法庭见……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