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魏德圣导演偶然间看到了一本名为《雾社事件》的漫画,漫画所讲述的内容让他潸然泪下,感触之余,他当即决定要把漫画中尘封的那段历史搬上大银幕展现给观众们看。之后的两年时间里他废寝忘食,查阅了相关的大量史料,并于1999年开始构思剧本,修修改改用时一年多才将剧本创作完成。由于没有拍摄资金,这部电影被搁置了很多年,直到2011年,魏德圣这部筹划长达12年、跨国动员两万人拍摄,自编自导的史诗英雄电影《赛德克·巴莱》才得以和观众们见面。
说起雾社事件,想必很多人都不是很清楚,而《赛德克·巴莱》这部电影,正好让那段尘封了的历史重见天日。《赛德克·巴莱》共分为上下两部:《赛德克·巴莱:太阳旗》和《赛德克·巴莱:彩虹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不仅仅是一部电影,更像是一部“活历史”。然而,由于影片画面过于暴力血腥,过审时很多非常有震撼力的镜头都被剪了,原本时长276分钟的原片,最后公映版被剪成了一部只有153分钟。正是因为这一半体量的删减,导致影片所讲述的内容不是很完整,接下来我们就来聊一聊雾社事件。
雾社事件是台湾人日治期间最激烈的一次抗暴事件,也是一场台湾原住民集体求死的战争。事发后,遭到总督府调集军警,以飞机、山炮、毒气弹等武器强力镇压。这一事件不仅震惊了台湾,也震惊了日本当局,台湾总督石冢英藏和总务长官人见次郎也因此双双下台。雾社(今南投县仁爱乡雾社)当地赛德克族同胞总人口不过2100人,其中,参与起义的6个社就占了1400人,在这次起义中有900余人战死或自杀,剩下的生还者被强制迁至川中岛(今清流部落)。
之所以让人震惊,不单单是因为这场战争的惨烈,而是日本殖民台湾长达35年之久,仍不亡赛德克人复仇之心。赛德克人举全族之力反抗暴政,甘愿顶着灭族的风险,就是要告诉日本当局赛德克人不会失去信仰灵魂,也不会失去一个民族应有的气节。在这之前,日本学者和官员早就计划将台湾变成日本“永久的一部分”了。在这35年里,日本不惜对原住民进行日式教育,甚至还实施了日番联姻,但他们的这些做法丝毫没有动摇赛德克人最原始的信仰。可台湾是怎么落到日本人手里的呢?
中法战争后,清政府在台湾设了省,著名的淮军将领刘铭传担任台湾第一任巡抚,他在李鸿章的带领下,积极筹建北洋水师。清政府花费170万两白银向德国定制了一艘旗舰定远舰,定远舰在当时是世界海军中罕见的大型铁甲舰,北洋水师也因此号称世界第六,亚洲第一。可惜好景不长,慈禧耗费2400万两白银重修颐和园。如果这笔钱用在造舰上可以打造14艘定远舰,如果组建舰队可以组建3支北洋舰队。清政府铺张浪费导致北洋水师没钱继续发展壮大,而日本则将60%的支出都用在了军事上。
1894年,日本借机滋事引发了甲午中日大战,停滞不前的北洋舰队难敌日军,最后全军覆没。1895年,清政府与日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不仅把台湾、辽东半岛、澎湖列岛割让给日本,还赔偿日本两亿五千万两白银。日本之所以处心积虑地想要霸占台湾,绝不是因为地势险峻,环境优美,而是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台湾有着丰富的林业资源,千年以上的樟树更是多不胜数,而樟树中提炼出的樟脑能制成无烟火药,是世界各国不惜重金争相购买的军火。
樟树在赛德克人眼里是圣树、是图腾,他们打猎从不伐木,可在日本的统治下,他们被严禁出草、纹面、断齿以及私持枪械,所以为了生计,赛德克的女人们不得不充当日本人的佣人,男人们被迫举着斧子砍伐圣树。由于樟树中提炼出的樟脑比较珍贵,日本人明令砍伐的树木不能拖行只能肩扛,也因此,不少赛德克人遭受毒打,失足跌落山崖的不计其数。后藤新平出任台湾民政长官后,出台了更加惨无人道的“特别法”,明令如有破坏道路标志的原住民,均判处死刑,即便未遂,也同罪论处。
5年里被处死的台湾人多达3000多人,而在台湾担任警察的多为日本浪人。他们随意打杀原住民,8年里共杀害了32000多人,日本当局长期以来的苛虐暴政,让仇恨的种子在赛德克人心里生根发芽。1930年10月7日,马赫坡部落举行婚宴,新郎是头领莫那·鲁道的长子塔达欧·莫那。婚宴举行的过程中,日本警察吉村路过,塔达欧·莫那本想以部落最高礼仪“兄弟饮”敬酒,可吉村嫌弃塔达欧的脏手,并用警棍殴打他。受辱的塔达欧旧恨新愁涌上了心头,当时就把吉村一通暴揍。要知道破坏一块道路标志就会判处死刑,更何况是殴打日本警察。
头领莫那·鲁道知道事态严重,便带着儿子去跟吉村道歉请求原谅。但吉村非但不接受,还把他们一顿臭骂。莫那·鲁道知道日本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大出草”。于是,莫那·鲁道联合头领被日本警察殴打致死的荷歌社,开始密谋起义。出草是台湾原住民的一个古老习俗,部落的男人们只有摘下敌人的头颅,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才算得上赛德克巴莱(特指那些英勇无畏的英雄),而脸上的刺青,就是他们成人的标志,是他们的荣誉,因为只有赛德克巴莱死后才会与祖先见面。
然而,他们被日本人剥夺了成人的权利,剥夺了信仰。从国际法上看,日本人觉得“番人”与动物没有区别,即便他们提倡日番通婚,但也只是表面功夫。日本男人根本不把原住民的女子当妻子对待,政治联姻大多始乱终弃。赛德克人不是没有反抗过,在1896年至1920年间,台湾原住民先后发动150余次武装抗日行动,但都被镇压了下去,而莫那·鲁道忍气吞声几十年,绝不是他贪生怕死。
日本“和番”的另一种手段便是让原住民首领赴日“观光”,莫那·鲁道去过日本,他见识过日本现代化的交通,高深莫测的武器,甚至还有叫不上名字的飞机大炮,他深知日本人的现代化武器不是他们的大刀、长矛、弓箭、梭镖所能匹敌的!但如今再不战,赛德克人不仅会失去信仰灵魂,还会失去一个民族的气节,再过几十年,怕是没人记得日本当初如何血洗台湾,年轻的一代更是不知道赛德克巴莱真正的含义,所以必须揭竿而起血祭祖灵。
1930年10月25、26两日,莫那·鲁道秘密联络11个部落头领商议,最终马赫坡社、荷歌社、塔罗湾社、波阿仑社、斯库社以及罗多夫社六个部落联合共同起事,参加起义的赛德克巴莱共1236人,但其中具备战斗力的青壮年男子仅有300余人。1930年10月27日,总督府为纪念死于台湾的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在雾社公学校举行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莫那·鲁道趁这天警备松弛举行了大出草。
凌晨,他们首先杀死了马赫坡的三名驻警,之后沿路集结各社人马,并袭击通往雾社方向的警署,切断警署与雾社警察总署的联系。早上八点起义的赛德克人抵达雾社,当日本国歌响起,血祭开始。起义前期进展顺利是因为花冈一郎和花冈二郎提供了便利。他们两人并非日本人,也非亲兄弟,只是因为受过日本高等教育,才被改了名字成了原住民的榜样,但在日本人眼里,他们仍是赛德克人,是异类。那怕他们比日本人努力百倍千倍,都是日本人眼里的“生番”。所以莫那·鲁道决定起义后,两兄弟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同胞这边。
花冈一郎和花冈二郎对雾社的警卫部署非常熟悉,并为他们提供了武器弹药。然而,事态的发展并不像他们预期的那样,赛德克人一反“不猎取女人和儿童首级”的出草习俗,他们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地随意砍杀。当天导致134名官员、家长和学生死亡,26人重伤。距离雾社较远的屯原、尾上、能高三处驻所也在劫难逃,仅一名警察侥幸逃脱。此时,赛德克人已从警察署获得枪支180支,弹药23037发,同时切断了通往外地的电话线及轻型铁路轨道形成固守之势。
从雾社公学校逃出的日籍教员菊川氏向未曾遭袭的眉溪屯驻所报告了雾社大出草事件,消息经由电报当天下午传至总督府,总督府非常震惊,石冢英藏立即下令由台湾守备队镰田弥彦担任总司令,调派台湾各地1100多名警察、800多名陆军以及1300多名军夫进入雾社,同时派屏东第八飞行联队对雾社进行侦察和威吓。基于“以番治番”的策略,日本人积极挑唆与莫那·鲁道有世仇的原住民,担任了第一线镇压的武装部队,赛德克人开始自相残杀。
莫那·鲁道深知决战在即,便让妇女儿童转移到安全地带,可这些女人为了节省粮食,也为了让男人们无所顾忌奋勇杀敌,选择了集体自缢。赛德克人信奉祖先诞生于巨木之中,吊死在大树上就会魂归祖灵。赛德克人天生属于这片丛林,抗日六部落利用天险,分别在塔罗湾和马赫坡与日展开对抗,日本派出3000军警,并配以山炮、机枪,依旧无法全歼赛德克人。11月1日,除马赫坡社其余各社均被日军占领,11月2日,马赫坡失守,幸存的起义原住民退入山中,依靠断崖绝壁做掩护与日军周旋。
双方激战一个月,日方没有突破性的进展,竟然违反国际公约向赛德克人投掷800多枚糜烂性毒气弹,同时还向丛林投放大量燃烧弹,致使起义民众死亡惨重,而旧日与莫那·鲁道有嫌隙的各个部落,组成了“味方蕃”袭击队协助日军作战。12月1日,起义民众存储的食物弹药用尽,莫那·鲁道等人腹背受敌,陷入绝境,最后,仅存的赛德克人集体在大树下自缢。花冈一郎、花冈二郎也自杀而死,而莫那·鲁道走入最隐蔽的密林之中自杀。至此,“雾社起义”以失败告终。
四年后,日本人偶然发现了他的遗骸,据说他的尸身并未完全腐化,而是变成了木乃伊。日本人把他的遗骸送到台北帝国大学作为学术标本保存了下来,直到1973年赛德克人遗族自台湾大学将莫纳·鲁道的遗骸迎回雾社,并于10月27日雾社事件43周年将其安葬在“山胞抗日起义纪念碑”下。雾社事件抗日六部落族人共计1236名,死亡343人,俘虏265人,自缢身亡者296人,其余约300多人投降。为了杀一儆百,日方使用了最残忍的手段进行报复。不但将参加起义的诸社村落夷为平地,还对许多无辜的民众进行屠杀。
马赫坡等参加起义的六个社原有1400多人口,经过日军的屠杀,仅剩下500余人。赛德克巴莱可以输掉身体,但一定要赢回灵魂,这不是一场文明与野蛮的较量,因为由欲望催生的文明终将会被欲望所毁灭。导演魏德圣筹备了12年,才拍摄了这部电影,期间因为缺钱几次停拍,最终在200多位明星的资助下,耗资7亿台币才完成制作。然而,4个半小时的电影因为过于血腥,不得不剪掉123分钟才得以上映。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一秒都不曾删减,更不该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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