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拉拉道歉背后：CEO曾是职业赌徒，司机会员费是重要收入来源

　　作者/叶小彤

　　23岁女孩跳窗身亡18天后，货拉拉给到迟来的道歉。

　　货拉拉女孩跳窗身亡事件的最新进展是，当事司机因涉嫌过失杀人被刑拘。

　　今天早晨，货拉拉发布致歉公告，称将推进安全整改工作，包括“在跟车订单场景中上线强制全程录音功能”、“严格司机准入制度”等七大措施。

　　但是，货拉拉在整改声明中，并没有提到事故中的平台责任。此前，货拉拉APP的用户协议显示，用户在托运货物装卸过程中受到的任何人身伤害及/或财产损害，均与货拉拉无关，货拉拉不承担任何责任。

　　北京春林律师事务所主任庞九林向剁椒娱投（ID：ylwanjia）表示，由于货拉拉提供的是中介服务，并不是运输的主体，所以在这次的用户跳窗身亡事件中，货拉拉需为提供中介服务过程中的过错承担民事责任，给予相应赔偿，但不会被行政处罚。

　　此次货拉拉重大事故是过去多年来蒙眼狂奔，一味抢占市场而罔顾安全问题的集中爆发。

　　货拉拉诞生之初，主要是运输货物，确实不涉及乘客人身安全问题，但2018年之后，货拉拉开始载客，当业务已经从to B的货运业务扩张至 to C的搬家业务时，货拉拉的运营调整却没有跟上。

　　货拉拉看起来只想充当连接用户搬家需求和承运方之间的中介，对于用户和承运方间的纠纷不愿担责，并在用户协议中将自身的追责可能性降至最低。所以，货拉拉此前的安全投入很少，而且在危机发生后回应迟缓。

　　和当年的滴滴顺风车一样，货拉拉没有意识到，当发展成大体量的共享平台后，自己所要承担起的社会责任。

　　货拉拉CEO曾是职业赌徒，将“提升效率”作为公司优先级

　　货拉拉成长于粤港澳大湾区，自2014年起在中国大陆和东南亚两地发展，主要业务包括同城/跨城货运、企业版物流服务和搬家业务。

　　货拉拉的创始人兼CEO周胜馥有着另类的发家史，他曾是一个职业“赌徒”。

　　他是香港新界史上第一个十优状元，并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经济系。2002年，他从贝恩咨询辞职，接下来在澳门赌场开始了7年的职业德州扑克手生涯。

　　最初几年，他每月只能赢几千块。后来，每月能赢上十万港币。他不仅能算出每手牌的胜率，还能算出每小时能赢多少钱。

　　当周胜馥掌握了德扑这门游戏的秘诀后，他就对其失去了兴趣。

　　2013年，周胜馥决定在移动互联网领域创业。受到Uber的启发，他创立了货拉拉。

　　在创业邦一篇对周胜馥的专访中，他表示，面包车其实比滴滴的市场还要大，全国大概有135万出租车，而面包车大概有2千万辆，而这2千万辆车的效率非常低。大部分时候司机都在面包车里睡着等单。

　　一直以来，周胜馥把提升货运市场的运营效率作为公司的最优先级，将运营核心放在让用户更快更方便地叫到车，让司机接到更多的订单，达到一定市场规模后，使客单价下降。

　　在“低价快捷”的优势下，货拉拉的市场迅速扩张。截至2020年9月，货拉拉业务范围已覆盖352座中国大陆城市，平台月活司机48万，月活用户达720万。

　　据前瞻产业研究院的数据，2019年1-4月，货拉拉平台交易额占行业交易总额的53.6%。在同城货运网约车市场中，货拉拉占据着绝对的龙头地位。

　　货拉拉一直都是资本的宠儿。今年1月，货拉拉获得15亿美元的F轮融资，投后估值高达100亿美元。此前，货拉拉已获得高瓴资本、红杉资本、顺为资本、清流资本等知名机构的多轮融资，累计融资额达到20.75亿美元。

　　近年来，快狗、滴滴货运、满帮集团都在加速布局货运市场，抢夺这块超1.3万亿元的大蛋糕。2020年6月，滴滴出行上线货运业务，滴滴货运在2021年1月26日拿到了15亿美元的融资。2020年12月初，国内最大的车货匹配信息平台满帮集团也宣布进场。

　　与此同时，货运平台的业务也不再仅仅是to B的物流送货业务，也转向了to C的搬家、货运业务。

　　随着货运平台在搬家业务上的扩张，to C的管理本该跟上步伐。但货运平台显然更重视快速抢占市场。为了赢取规模效应，忽视了精细化的用户运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当初滴滴风车在发生司机杀害乘客的恶性事件后，发布道歉信称，“归根结底是我们的好胜心盖过了初心，在短短几年里，我们靠着激进的业务策略和资本的力量一路狂奔，来证明自己。”

　　一边是急速扩张的增长需求，另一边是对用户隐私和安全的保障。

　　只有无辜的受害者出现，被资本裹挟的互联网公司才意识到，后者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货拉拉自认第三方中介，靠向司机收取会员费盈利

　　有网友评价，货拉拉只是一个“披着搬家公司外衣”的中介平台。

　　这种感知，源自许多用户在使用货拉拉的过程中并没有体验到“搬家服务”。货拉拉的司机很少会帮客户搬东西，如果要帮忙运，通常都要额外收费。

　　而在货拉拉司机看来，“为客户搬运东西”不应该是义务劳动，是需要收费的。因为用户的搬家需求——“搬运物品”，事实上，并没有被算在平台给司机的钱里。

　　此外，有用户反馈称，货拉拉不提供正规发票做报销使用。黑猫投诉显示，今年以来，消费者对货拉拉拒开个人版发票的投诉高达120条。对此货拉拉表示，货拉拉个人版仅作为信息服务，平台不支持开票，如需开具发票，可使用企业版货拉拉下单。

　　这些都说明，在货拉拉的认知中，它只是承运方和客户之间的撮合方，并不认为自己是搬家服务提供方。这导致了用户和司机之间种种问题的出现。

　　在货拉拉的搬家服务协议中，货拉拉称，自己仅为搬运服务提供方与用户提供第三方信息中介服务，与承运司机不存在挂靠、雇佣、劳动、劳务、合伙、合资或其他关系。

　　图注：货拉拉APP搬家信息服务协议

　　货拉拉表示，并不参与具体的货物运输交易。如果用户与司机产生纠纷或责任，都与货拉拉无关。

　　而且，货拉拉称，对于搬运服务提供方信息的真实性、准确性与完整性没有核查或核实的义务，用户需要自行核实。

　　由此可见，货拉拉只把自己当成第三方信息中介，只提供居间信息服务，对于用户和司机之间的纠纷不承担直接责任，并在用户协议上将自己的追责可能性降到最低。

　　截至2月24日，黑猫投诉上对于货拉拉的投诉意见达到3271条，主要集中在司机私抬价格和物品损坏上。去年年中，一名拥有百万粉丝的博主在微博爆料，不到两公里的距离，货拉拉司机给自己开出了5400元的搬家费用。

　　而货拉拉的多位司机则对剁椒娱投表示，他们也有苦衷，平台给的客单价太低了，花一两个小时跑一单才赚30元，所以只能通过二次收费来多赚点。

　　2019年7月，货拉拉为了和快狗打价格战，在全国大范围下调运费价格，引发了司机群体性不满。据媒体报道，众多司机到货拉拉泉州公司表达对调价的抗议。

　　但另一方面，早在2017年，货拉拉就表示已经在部分城市实现了盈利。盈利的方式，是通过向司机按月收取会员费。

　　货拉拉对司机实行会员制，有初级、高级、超级三个等级。初级等级会员费30天199元，一天只能免抽成接一单；高等级会员费30天499元，免抽成接三单，超过部分仍然会抽成15%；超级会员的会员费30天699元，则可以免信息费接单。

　　因此，在货拉拉司机看来，自己“被压榨”了，一位货拉拉司机刘师傅说，在平台上越来越赚不到钱。“有的司机现在根本就没有单子干，买了一个车要花几万块钱，但一天拉不了多少钱。”

　　这一定程度导致了司机将与平台的矛盾转嫁到消费者身上。当货拉拉司机和消费者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就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货拉拉安全隐患，折射网约货运的监管滞后

　　曾经的滴滴顺风车，在发生了多起恶性凶杀案后，才逐步建立起行程分享、行程录音、紧急联系人设置、人脸识别功能、一键110报警等一系列安全机制，

　　可以说，网约车行业的安全规范标准，是依靠一桩桩鲜活生命的教训搭建起来的。但在同城货运行业，货拉拉们一直缺乏安全意识。

　　首先在司机入驻审核上，货拉拉的门槛标准较为宽松。

　　货拉拉司机版APP显示，司机加盟的条件包括具备C1及以上驾驶执照，驾龄1年以上，提供身份证、驾驶证、行驶证等证件信息。而对司机的个人资质，仅有“无不良行为记录”这一模糊的标准。

　　货拉拉司机苗师傅对剁椒娱投（ID:ylwanjia）表示，平台合同要求有纹身、犯罪前科的不允许加入，但并没有审查资质的过程，“只要有一辆车，登上平台注册一下，然后带上身份证、驾驶证等证件，去货拉拉那边培训个半天左右就行。”

　　相比之下，网约车平台有对司机人像核对、犯罪记录调查、身体状况、酒后驾驶记录等多方面的审核。

　　另外，这起“女孩从货拉拉货车上跳窗身亡”案件，影响警方取证的一大难点，就在于车内缺乏录音和监控设备。这也是货拉拉遭受舆论讨伐最严重的地方。

　　但是，大多数同城货运平台中，除了滴滴货运在服务协议中有提及具有“录音录像”功能，货拉拉、运满满、快狗打车等平台均没有这一功能。

　　同时，货拉拉等货车平台是否可以载客曾经引发争议。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这决定了货运平台是“拉人”还是“拉货”，两项业务的安全标准是不一样的。

　　虽然货拉拉规定，平台的货运车辆不能够接纳客运订单。

　　但是，实际情况是，不少货拉拉司机都有违规客运的情况。而平台也没有采用严格的自查方式来制止。

　　2018年7月，北京进入暴雨季节，上班族们很难打到滴滴，就流行起叫货拉拉，让货车送自己上班。

　　刘师傅对剁椒娱投说，有些乘客打不到滴滴或者携带宠物，就会打货拉拉，“有这个需求，你说我能不接单吗。而且只要客户不申诉，平台就不管。”

　　而在跟车规定上，目前多个网约货运平台标准不一。仅有快狗打车明确规定不提供包括跟车在内的载客服务；滴滴货运允许搭载跟车人员；运满满表示与司机协商后可以跟车。货拉拉则规定，个人用户可以在货运服务中选择跟车，跟车人数不能超过2人。

　　相较网约客运车，网约货运车在安全监管上存在滞后性。如今，货拉拉的整改声明表明，至少在跟车订单场景上，其将向网约车的安全规范标准对齐。

　　货拉拉这次事件，虽然还无最终调查结果，但已经暴露出同城货运企业在用户利益维护上明显的管理漏洞。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融资再多，可能头上也要悬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