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过年，我们都有勇气把他乡过成故乡

天涯海角，过年一定要回家，回到父母身边。

跋山涉水，倦鸟归巢，围炉把酒。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父母的笑容能消解我们一年的疲惫。

儿时的玩伴、家乡的美食、喜庆的鞭炮和春联……记忆里，故乡都是温暖。

我在网上问同学金蕾，你回西昌过年吗？

她祖籍杭州，在西昌出生长大，定居成都。

金蕾说，西昌的房子卖了，把父母接来了成都，以后都回不去了。

我说，只要我在杭州，杭州就欢迎你，就是你的故乡。

她说，是啊，我们都有勇气把他乡过成故乡。

这句话，一下狠狠击中了我。

我也想回西昌老家，看父母。但对儿子羽哥来说，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羽哥在这里出生成长，而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20年，几乎超过了生养我的故乡。

杭州，已经成了我们一家三口共同的故乡。

马上过年了，丑丑邀请了几位朋友，记录下他们的年。

无论身在美国的，还是活在中国的，这一年的生活，都像一碗沸腾的麻辣烫，又麻又辣又烫，永生难忘。

——丑丑

01 把84岁的外公接到杭州过年，我要做一道“百鸟朝凤”

讲述 | 谢冰清

28岁，老家桐庐，先生老家吉林长春。现居杭州。

2021年2月的第一天，爸妈把84岁的外公接来杭州，和我们一起过春节。

我们带着外公去吃火锅，他夹起一片涮好的牛肉放进嘴里，抿了抿，又放回了盘子里。

“人还是得服老啊……”外公笑着说自己的牙床又萎缩了，现在连假牙都不好使了。

自外婆走后，外公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富春江镇。

那儿原有一片大草坪，小时候外公外婆总爱带着我去乘凉。

我在草坪上玩耍，跑得满头大汗，他们就坐在树下，缓缓摇着蒲扇，时不时地喊我过来，递给我一瓣剥好的橘子。

90年代，我们一家七口都生活在这里，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不点的我。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镇上只剩下外公一个人了。

小时候过年，除夕一大早，就被一千响的鞭炮声叫醒，噼里啪啦的火红炮仗，寓意着辞旧迎新。

外婆会做春卷，甜的是豆沙，咸的是三丝。窗外还挂着一排她早早做好的酱鸭、咸肉和香肠，老远就能看见。

年夜饭上总有一道菜叫“百鸟朝凤”，就是炖上一锅鸡汤，再往里面下饺子。

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个菜了，甚至连这个菜名听起来都很遥远了，就像这日渐消散的年味和回不去的童年。

2020年大年三十晚上，武汉疫情的消息刷屏，人心惶惶。年里的几天，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因为疫情，先生已经两年没回家乡了，也没能见到他姥爷的最后一面。

远在长春的公公婆婆，一直思念着我们，盼望着和我们团聚。

可当我们提出要回东北，他们却说：“别回来了，还是安全第一。”

2021年春节，年夜饭将由我和先生掌勺。我们商量着要还原“百鸟朝凤”，把这道菜和家人们一起分享。

这道菜，不仅代表着童年的回忆，也饱含着对团聚的期盼和对家人的祝福。

我们在视频里和公公婆婆说，待春暖花开时，就接他们来杭州。

家人们离得再远，心在一起，就不曾分离。故乡难回，家人们在一起，异乡也是故乡。

84岁的外公，精神很好

02 父母从西昌寄来了腊猪脚和香肠

讲述 | 谌洪燕

47岁，老家四川西昌，先生宇哥老家河南许昌。现居杭州。

昨天半夜，我“抓（zhua）梦脚”（西昌话做噩梦乱踢的意思）了，把“小年夜”宿醉的宇哥踢醒了。

他半梦半醒，蹦出一句河南南阳话：“弄啥呢？”

我迷糊着眼，回忆了一下梦境。

一幅画面，是2020年春节，我和二姐每天坐在她家窗台上晒太阳。奇怪的是，梦里是两个妙龄少女的背影，还长着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

一幅画面是，我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穿着连衣裙跳进了安宁河碧蓝的水里游泳。

还梦见，老家还没翻修房屋时，有一年暑假，很多亲戚来家里作客。

10来岁的表弟有一天清晨站在门墩儿上扶着门框说：“啊，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招来十几个老表的嘲笑……

看来是太想家，太想那里的亲人了！

三姐妹

想起十几年前有一次在西昌过年，我们三姐妹在房间里聊天，说找个时间，不带娃儿和老公，就我们三个到处去旅游。

只有四岁的儿子冲进来，特生气：“哼！自己孩子也不管了吗？”

所有人被逗得哄堂大笑。如今，孩子们已经成年，而我的父母日渐老去。每到过年，总想回家看看父母。

全家福

2020年春节前，面对疫情确认的消息，我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还是买了机票，决定回家。

候机时发了个朋友圈，三张配图是早上出门前喝的柠檬汁、登机口、宇哥摄影花卉的照片，配了文字：“今天的旅程，心情比较复杂，就像柠檬汁、登机口和美丽花朵的组合”。

姐姐和姐夫在西昌青山机场等我多时，见面除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也多了一丝沉重。

姐夫说，本来定了和他的妈妈、兄弟姐妹几家团年的酒宴取消了。

我从杭州出发前，姐姐说西昌的口罩、一切消毒用品都已挂出售罄的告示，让我想办法带一些。

杭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路上带的20只口罩还是宇哥在一家药店买到的最后存货，还有分装的一小瓶酒精、一小瓶免洗消毒凝露。这成了我们大家庭彼时仅有的防疫用品。

老家高草乡离西昌市区半小时车程，爸妈和哥嫂住在那里，十几年前翻建了小洋楼。

乡下过年有很多仪式，过去爸妈都喜欢带着我这个幺女做。

年三十刮掉旧的对联和门神，要恭敬地送走，叫做“送碎（岁）”，然后才可以贴上新的对联和门神。

年夜饭开始前，要先行祭祖大礼。初一开始拜年，亲戚们基本都在同一个镇上，一会儿就可以串一遍。

现在还常常想起，小时候表姐妹来往，真是你来我往，一天可以你送我两个来回，我再送你两个来回，真是幸福的童年！

2020年春节，我住在西昌市区二姐家里。

仅有的口罩必须反复使用，好在二姐家的大露台充满了西昌这座“春天栖息的城市”的暖风和暖阳，回家把口罩挂在露台上，晒太阳灭菌。

爸妈舍不得多用口罩，要么不戴，要么戴纱布口罩，劝也没用。

哥嫂听说微商朋友那边有口罩卖，赶快下单，结果只是一层透亮的蓝色的无纺布，不敢用。这事儿大伙儿提一次，一起大笑一次，竟变成了笑料！

在我入住姐姐家的第12天，防疫工作者全副武装来我姐家挂牌，说我是外来人员，作为重点监控对象要每天报体温。

留守杭州的宇哥和一双儿女，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家吃睡，偶尔小区内溜达，物资都网上订购。

2020年春节，我在西昌滞留了一个月，最后转道深圳，才回到杭州。

转眼又是一年。

2021年元旦过后，我和先生、儿子、女儿更加频繁地商讨：是否按原计划全家自驾回西昌过春节。

最近各地均有新发病例，多地情况严峻。大家一致觉得，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出门了。

昨晚是小年夜，与一帮邻居兄弟姐妹欢聚，宇哥醉了，吐了两回，害我深夜洗马桶、拖地，活该被我“抓梦脚”！

今年身边很多朋友都决定留杭过年，大家已经相约一起团年，小范围串门、吃什么美食也都讨论过了，包括如何分吃我爸妈寄来的腊猪脚、香肠和板鸭，把他乡当故乡，也是幸福年！

西昌邛海 宇哥摄

03 我上电台向太太表白，太太感动得稀里哗啦

讲述 | 牛牛

29岁，杭州人，太太老家温州。现居杭州。

我是杭州人，太太是温州人。

2019年10月，儿子出生。2020年春节，我和太太计划在杭州和我自己的父母一起吃年夜饭，年初二带着儿子回温州见外公外婆。

疫情越来越严重，我们最后取消了只能待在杭州。

年初二晚上，我问太太，疫情结束后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她说，是回老家看看父母，再吃一碗糯米饭。

我知道她想家了。

我戴着口罩悄悄去超市买了材料，回家给她做了一碗糯米饭，以慰乡愁。

我说，等疫情过去，就陪你回去。

给太太做一碗糯米饭

2020年夏天，我和太太带着儿子一起回了温州。

丈母娘做了很多好吃的：皮皮虾、梭子蟹、鲳鳊鱼、蛏子、排骨汤。

我一时没忍住，连吃了三碗饭，直接把电饭煲里的饭清空了。

吃丈母娘烧的饭，觉得特别幸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味道，已经成为了我记忆里的味道。

到今年2021年，我和太太在一起11年了。2010年，我们在大学校园里认识。毕业后，为了我，她选择留在杭州工作。

结婚后，我们平时工作都比较忙，回温州的时间更少了。只能趁过年，或者长假的时候回去，一年也回去不了几次。

有一年国庆节，我们开车回温州，一路堵车，开了七八个小时才到。太太坐在副驾驶上感慨说，第一次觉得家乡这么远。

我们特别珍惜回温州的日子。每一次回去，都要把各个“项目”体验一遍：吃丈母娘做的海鲜大餐；手牵手去街上吃小吃；饭后去河边散步；看望长辈……

2021年的春节，我和太太早早商量好，要回温州过年。她也紧赶慢赶把很多工作都安排在年前做掉了，想早点回温州。

但临近过年，疫情又严重起来，各地也出台了很多政策，鼓励大家就地过年。

太太挺失落的，今年回温州过年的愿望，好像又要落空了。

为了让她开心一点，上周，我特意去电台，参加“惊喜躲不开”节目，向太太告白。

在节目上，我和太太说：“不管我们在哪里过年，我和儿子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爱你，支持你，给你家的温暖。”

太太很感动，哭得稀里哗啦。

前两天，看到新闻上说：春节期间省内跨地区出行，不需要核酸检测报告和14天日常检测和隔离了。

我们一商量，马上决定，还是回温州过年。太太很高兴。

对我来说，温州曾是我的“他乡”，但因为和爱的人在一起，它也成了我的故乡。

我觉得，不管在哪里过年，只要和爱的人在一起过的，就是“好年”。

04 一碗手做的地道西昌米粉，治愈了一个离家的思乡人

讲述 | 金蕾

46岁，老家西昌，先生老家西昌。现居成都。

我的家乡在西昌，那个知名的卫星发射基地，也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西南小城。

今年春节回不去了，不是因为疫情。

父母年老，而我作为独生子女，已安家在成都。2020年，和父母商量后把西昌的房子卖了，父母搬到成都和我一起生活，便于彼此照顾。

于是，2021年的春节，我们阖家团圆在成都这个非故乡的家了。

我在这个院子里长大

回不了西昌，但有父母在的家，总是能安心的。只是，心里还是免不了要惦记着那碗从小吃到大的西昌米粉。

受益于便利的网络商业，那碗值得惦记的米粉，我这个吃货也能搬到成都家里。

如何能亲自烧出一碗西昌地道口味的米粉，对一枚吃货的厨艺，也是相当考验的。

新疆朋友从哈萨克族牧民手里买的羊羔肉，冷链发到成都。我用上了西昌人的熬汤秘籍——七八颗老蔻，一小把花椒，两三块橘皮，慢火炖两小时……出锅汤汁鲜美，肉质细嫩，全无膻味。

淘宝上还能买到正宗西昌米粉（干粉泡发）。配上西昌米粉的灵魂酸菜、三五根二荆条辣椒、葱花香菜……嗜辣的我还要配几个小米辣椒，切成细细碎碎的一碟，再加一勺红亮的郫县豆瓣，一碗好吃的西昌羊肉米粉，红红绿绿，清香麻辣——终于治愈了一个离家的思乡人。

故乡，在这碗热气腾腾的米粉里，有了清晰的定义。虽然生活辛苦，但终于被家乡的美食治愈。早晚的奔波，也可以把那一缕的乡愁熨烫出别样的滋味。

只是，吹不了西昌那可以倒拔杨柳的山风，晒不到西昌那猛烈到晒脱皮的冬日暖阳，总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

念想着念想着，就再来一碗西昌米粉吧。全世界最好吃的米粉，简单而深邃，安定一颗游子空空荡荡的心。

西昌米粉（图片来自网络）

05 索性留在学校过年了

讲述 | 叶子

23岁，浙大学生，老家湖南常德。现居杭州。

我的家乡在湖南常德的农村，今年是我来杭州的第五年了，也是不回家过的第一个年。

在原来设想中，是要回家一周的，看完所有的亲戚就回杭州。随着年龄增长，老家的朋友联系少了，回家过年也只是找个理由聚一聚。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的吸引力。

2020年回家的时候，刚经历了保研失败，在家呆了大半年，也没找到工作，感觉爸妈挺失望的。

今年防疫要求，跨省出行来回都要核酸检测，就索性留在学校过年了。

从2020年疫情稍缓和，能够返校开始，我就一直闷在学校里准备二战考研。

前段研究生考试结束了，才松了一口气，有工夫逛逛杭州。看到杭州处处都张灯结彩的，装饰味很重，但是人气不多。

最近，我晚上会一个人去运河边走走，运河两边都飘着红灯笼，但是路上漆黑一片没有什么人在走。整座城市少了很多活力，我作为外省的一个农村人口，在这种时候，就感到了“举目无亲”。

小时候年味比较浓，尤其是放烟花。

我们老家不是年三十吃年夜饭的，而是提前一天，而且不是吃晚饭，是凌晨3点左右起来吃早饭。

这个习俗的来历不太明确。过年期间，家家户户还要“送亮”，每天晚上都要给祖先的点灯焚香，送上光亮。

前几天，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响应就地过年号召”，定位是西湖的柳浪闻莺。

有朋友给我点赞，问候我，才发现也有一些同学留在杭州过年。听说学校有筹备年夜饭的惯例，让留校的同学可以一起在异乡过上团圆年。也挺好的。

还是期待新一年的到来吧，希望能上岸，能有一个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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