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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国华盛顿,好想回成都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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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拿,女,老家成都,现在美国华盛顿工作。

讲述|大拿

编辑|丑丑

我是地道的成都人。在成都出生、长大、求学,最好的青春都给了成都。

期间在北京工作过几年。因为太过想念成都,不顾一切从北京辞职回到成都。

原本以为,接下来的人生,我会和成都长厢厮守,永不分离。

没想到,2015年10月,我被公司派往美国华盛顿工作,不得不和深爱的成都暂时分离。

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成都都是我永远的家。随时惦记、随时想念,魂牵梦绕想要回去的家。

除了刚到美国的第一年,春节没有回成都。每一年的春节,什么也阻挡不了我回家过年的脚步,包括2020年的春节。

在成都过完2020年的春节,在航班停摆之前,我飞回美国。这一年,过得魔幻,又惊心动魄。

2021年的春节马上又要到了,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回家。

这一年,国内的朋友都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没了。于我,却是清晰深刻,又漫长。

01 去年疫情爆发前夕,我果断回到成都

2020年回成都过年,我出发得比较早,1月12号就出发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妈80大寿。

元旦刚过不久已经看到说武汉疫情开始冒头,我也犹豫过还要不要回家过年。最后想到要是不回家,我爸妈得多失望。他们一年到头就盼着春节我能回家,看看我。

所以,我还是收拾好行李,果断地回到了成都。

竹淇 摄

春节前我开车带一家人去了藏区古尔沟的华美达温泉酒店,给我妈过生日。

自从离开成都,我已经五六年没有进过高海拔地区。一路上我都很兴奋,都汶(都江堰到汶川)高速对我来说是新鲜事物,想当年进阿坝,那路多烂!

过汶川的时候因为走错了出口,只好去汶川城里绕了一圈。地震后我就没来过汶川,看到那曾似相识的小镇,很是唏嘘。

温泉酒店的硬件很不错,我在美国呆了几年,整个人都土掉了渣,回国看什么都好,看什么都稀奇。

泡在温泉池里的时候,来了个乐队现场演出。

有人点了“草原上的格桑花”,音响震天响。

我靠在池边听。“啊,卓玛,草原上的格桑花。”我想起很多年前,经常去藏区徒步的经历。

心里涌起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我从来不曾离开成都,美国的一切只是一个平行空间。

当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早上山谷里的雪景美得不似人间。

借来的车没有防滑雪链。只能5公里时速,一点一点地爬下山。

我妈非常高兴,因为她之前从来没有坐车进过藏区,看什么都新鲜。

我觉得非常惭愧,在成都的时候平均每年都会走这条路一到两次,甘孜阿坝的卡卡角角(角角落落)我都走过,可从来没想过带父母来看一看。

回成都的第二天,我提前约好了省医院,原计划是去补牙,看耳朵和眼睛。

美国看医生很麻烦又贵,所以我基本上都趁回家过年的时候做每年的体检和看那些“不看也死不了的”病。

那天跟我姐出发去省医院之前,我同学在微信群提醒大家:据说头一天晚上四川的第一例新冠疑似病人,就送到了这家医院。

出门前我专门从抽屉底下翻出来两个口罩。是同学前两天给我的。

到了省医院,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戴着口罩。

这一年的年夜饭大采购,是我和我姐戴着口罩完成的。

华阳也有了盒马鲜生,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超市走道上,发自肺腑地感叹:“如果华盛顿也能开一家,我可能就没那么想家了,可以把退休年纪推后十年。”

梦中的府南河 竹淇 摄

02 我刚到华盛顿,川普就宣布禁止中国人入境

疫情越来越严重,但我还得回美国上班。

2020年1月31日,从成都双流机场出发的时候,排队登机的所有人都戴着口罩。

我的随身行李里带了五六个替换的口罩、消毒纸巾、免洗洗手液。

在飞机上的十多个小时,除了吃饭喝水和去厕所换口罩那短暂的几分钟,我和飞机上的其他人一样,全程戴着口罩。

在法兰克福机场转机的时候,这群从亚洲飞来的旅客如一滴水滴入大海。没什么人戴口罩了,其他人会偷偷瞄全程不肯取下口罩的我。

我已经飞了十个小时,又在法兰克福机场中转在板凳上坐了五个小时,加上时差,再次登机时已经又累又困又缺氧,感觉人都蔫了。

幸好出发前,我姐非要给我的包里塞进去五六个成都的粑粑柑,一盒好丽来的云腿酥,和各式各样的小零食。我在机场的硬板凳上一直在不停地吃吃吃,消磨掉难熬的时光。

飞机终于在华盛顿Dullas 机场降落。一开机,短信和Email潮水般涌入,都是同事们的,纷纷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那个超级含蓄的老板发短信给我说:你赶快回来,听说美国政府要开始限制从中国出发的旅客入境了。

果然,五点,我刚刚回到华盛顿的住处,川普政府就宣布:从2月1日开始禁止从中国入境美国的非美籍旅客。

03 Costco货架被抢购一空,就像刚刚蝗虫过境

我需要隔离两周。隔离前,老板正要出发,去出长差。

他这次的超级长差横跨欧亚非三大洲,临出发之前我从自己家的囤货里拿了几个口罩硬塞给他。

等我两周的隔离期满,2月15日回到办公室,世界已经陷入恐慌了。

我曾经提醒周围的同事备好口罩、酒精、消毒液、消毒纸巾,但他们都没当回事。

仅仅两周后,市面上已经不可能买得到任何东西了。Costco的货架被抢购一空,就像是刚刚蝗虫过境。最先被抢空的,是卫生纸。

我非常不解美国人这种稍有风吹草动就囤卫生纸的行为,我们亚洲人都是囤饮用水、米面油,把冰箱和厨房的所有柜子都用食品塞满。

04 开始在家办公

鉴于疫情局势在美国迅速恶化,公司要求每个部门必须在本周内完成在家工作的演习,我们部门选在2020年3月12号这一天。

因为想到只有一天在家工作,我只带了电脑回家。

当天下午,我们在家里收到通知,宣布从3月13日开始,在美国的所有员工开始在家工作,直至另行通知。

开始我特别高兴,因为可以睡到8:45,起床洗个脸刷个牙,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咬着面包,就算上班了。再也不用受那395的堵车苦,再也不用每天天都没亮,眼睛都没睁开就得赶着出门上班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直到我写下这段话的2021年2月4日,我们还在家工作,并且回办公室之路还遥不可及。

此刻,我想念我的办公桌,想念我的咖啡机,甚至非常想念B1楼那难吃的食堂。

当然我最最最想念的,是可以每天穿漂亮的衣服,踩着高跟鞋,画美美的口红,拿不同的包配不同的衣服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蓬头垢面在家光着脚,为了视频会用衬衣搭配睡裤的样子。

晚来天欲雪,抚一曲虞美人

05 我晚上在小区散步,随身带电击枪和防狼喷雾

这一年,说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也不为过。

中国的社交媒体上看到的都是非常悲伤的消息。确诊人数和死亡数字,全世界每天都在攀升,这些冰冷的数字让人充满恐惧和绝望。

接下来,美股暴跌,一个月内四次熔断。美国的社交媒体上看到,美国人对亚裔的态度越发敌对,经常能看到亚裔被攻击的消息。

我们都尽量龟缩在家,在外面也尽可能地怂,我认真地动了想要买一把枪防身的念头。

有一段时间,我晚上在小区散步都会随身带电击枪和防狼喷雾。

不出门还好,偶尔出门,觉得家门外的世界仿佛是另外一个割裂的世界。

舞照跳马照跑的美国人,并没有把病毒多么当回事,一开始甚至都看不到人戴口罩。后面终于戴上了口罩,但该开party的,该去海边度假的依然照旧,并没有因疫情停止。

每天眼见着感染人数不断攀升,时常会恍惚,不知道是这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06 压在机票上的钱在中国买套房都够了

我在美国的几个中国朋友,都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想办法回中国。

微信群里她们每天都在讨论机票又被取消了、熔断、健康码、在哪儿隔离……她们被反反复复取消的航班和不停变化的政策搞得几近崩溃,为了保证微信上那个健康码常绿,已经有点神经质。

2020年夏天还没过完,我的朋友们陆续离开美国,回了中国。

我刚刚到美国时没有朋友,这些年才慢慢交了一些朋友。她们都和我一样,为了工作,背井离乡来到美国。

没想到过了几年,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只剩下同事,没有朋友的境地。

仲夏的某一天,我跟部门的几个中国实习生在Alexandria古城的河边草地上吃了一顿送别饭(外卖)。

她们本来看完樱花就该回家的,却一直陷在了美国。

机票价格一路上涨,还很难买。即使买到,也不一定能飞。每天都有航班取消的消息。

直飞航班少之又少,大部分都要转道第三国。

小姑娘跟我说,为了能回家,她们基本上人人手里都捏着好几套机票。一旦取消就赶快再买。压在机票上的钱,中国二三线城市买套房都够了。

对于那些经济不宽裕的家庭,回中国,几乎成了一种奢望。

她们中最后一个回家的,一直拖到了夏末。

07 感染人数突破两千万那天,我还是很震撼

夏天的时候美国又开始BLM,一波一波上街游行的,当然都不戴口罩。

我们公司因为靠近BLM广场,也被砸了玻璃。

媒体上铺天盖地开始了不同声音的讨论,公司也开始如火如荼的反歧视运动。

川普每天在推特上骂中国,隔空吵架,每一天都把嘴撅得更高,好像第二天就会把所有中国人全部赶走。

我以为2020年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但我还是图样图森破(太年轻,太天真)。

九月快过完的时候,老板打电话跟我说,他要离开公司。

我当时觉得那真是2020年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宣布要离职的那一天,我在视频会的最后十分钟里不得不关掉图像,坐在电脑前哭得像个弱智。

我一个人跑到小区湖边坐了很久,只希望2020年赶快过去,同时我也非常绝望地知道,2021年并不会变得更好。

虽然早已经麻木了数字,但感染人数突破两千万那天,我还是很震撼。

一个同事跑步伤了韧带,打算回中国做手术。因为她一个人在美国工作,做完手术以后没有家人可以照顾她。

在她临回家的两周前,国内突然出台了双阴证明的新规定:提供“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和“血清特异IgM抗体检测为阴性”的证明,申请并获得带“HS”标识的绿色健康码或健康状况声明书。

除了要求持双阴性证明登机外,经第三国中转乘机赴华人员,还须在中转国进行第二次核酸检测和血清IgM抗体检测。

我们俩仔细研究过新规定执行后回家的可行性,最后她决定就地保守复健。

我觉得非常沮丧,因为离年底已经不远了,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仗着自己有24天的假,春节可以回家的——刨去两周隔离,我还能在家呆十天。

而现在,“双阴”规定,加上要求隔离时间延长至28天(14+7+7),我基本不可能回家了。

那天,我在同学群里面忍不住抱怨了几句,群里马上有同学说:乖,别闹,不要给祖国惹麻烦,不要回来祸害我们。

那一天,我真是咬紧牙关才忍住自己不爆粗口骂人。

这一年里,退了多少微信群,看了多少无脑的争吵。以至于到了年底,拜登和川普决战白宫的时候,我已经对华人微信群和美国媒体的口水战群殴视而不见了,还津津有味看双方打嘴仗。

顺便终于搞明白了,到底哪个是民主党哪个是共和党,什么是左哪个是右。完全站在一个吃瓜群众的立场上,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戏。

2021年1月7日,支持川普的选民,从全美各地齐聚特区,并攻进国会企图推翻选举结果。这件事,可能很多年后全世界都会记得。

我的好些同事们对“民主的倒塌”,感觉心理遭到了重创。

对于一个在自家地盘上被社交媒体一再禁言,并最终封号的总统,我不得不说,混得真龊(四川话,差的意思)。

历史性的时刻,纪念一下

08 我在哪里,就把成都把中国带到哪里

2021年2月4日,我跟老板说,春节了,我想休个假。

这一年,真的是够了。

我请了那个没有回成家,要做手术的同事,和其他也回不了家过年的同事,来和我一起团年。

圣诞节的时候,我就从淘宝买了三大箱吃的,漂洋过海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寄到。鸡啊鱼啊腊肉香肠啊都备好了,故宫的日历也在路上了。

本来还想买春联,后来一想,去年贴了春联在门上,被不知名的热心美国邻居投诉到物管,今年还是消停吧。

美国人理解不了我们中国人,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过年都要贴春联的这份“年味”和心情。今年,就过个没有春联,有美食的春节吧。

往年在家过年要吃的食物,凉拌鸡、烧白、八宝饭……今年一样都不少。

回不到家,还是要该吃啥吃啥。很多年没有在立春吃春饼了,打起精神做一个。

我在哪里,我就把成都、把中国带到哪里。

但是,我还是很想回家,看看我妈妈爸爸,看看我的成都。

成都的阳光总是雾蒙蒙 汤元 摄

丑丑说·春暖花开时,我们再相聚

大拿是我很好很好的闺蜜,就连“大拿”这个名字,也是我给她取的。

再也没有比她更热爱成都,更热爱川菜的人了。

为了工作,她不得不离开成都,远走他乡。

去美国之前,她专程从成都来杭州看我。掰着指头算,什么时候可以退休,什么时候可以回国。

无论在哪里,她都是那个喜欢粉红色、保持乐观、坚韧、热爱生活,又无比善良的大拿。

大拿的厨艺不比专业厨师差。不管在哪里,她都会呼朋唤友,烧出一桌麻辣鲜香的地道川菜。

要过年了,我约她写一写今年怎么过年。

我说,我的很多好朋友,都有把他乡过成故乡的本事。

大拿不同意,她说自己是没办法才留在美国,她天天都想回成都。

大拿的时间是晚上九点,我是上午十点。我说你写五百字,写完再睡。

一个多小时后,她说我写得刹不住车。把自己写哭了,还有好多没写。

她坐在异乡的深夜里痛哭。她说,当年我们相约一辈子都绝对不离开成都的朋友,如今一个个都走了。四散天涯。

我也好想哭。

我说你先睡觉,明天再写。放开写,不用管字数。

三个小时不到,大拿发来这篇长文,说,不写完,睡不着。

看得我心疼。

那个曾经需要三四个闹钟才能闹醒,每天都想睡懒觉的大拿,现在好想早起去上班。

她说,每次回家都要辗转坐近二十个小时的飞机。为了省钱,都是坐经济舱,不能睡觉,膝盖会肿到剧痛。

但还是想回家,天天都想回家,瘸着拐着也要回家。

我的好闺蜜,那个永远热爱生活,经历汶川大地震、经历疫情、满身才华四处漂泊的大拿,无论经历多少磨难,依然是打不死的小强。我的好朋友大拿。

过年快乐。祈祷疫情早日过去,期待你早日归来。

这句话,也同样送给,所有在外漂泊的游子。

相信很快,我们就会相聚。春暖花开时,我们依然彼此相爱。

-END-

过年了,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你们在做什么?邀请你用手机拍下这个年难忘的瞬间(照片或短视频),并用一两句话写下此刻的心情,给我们私信或者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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