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冯梦龙在《醒世恒言》中有一篇题为《十五贯戏言成巧祸》的故事。说一位刘姓官人,家有一妻一妾,因为做生意赔了本,成了破落户。在为丈人祝寿时,意外得了丈人资助的十五贯钱。
拿到钱的那天晚上,刘官人在回家路上巧遇了一个旧相识,一起喝了几杯酒。到家之后,妾室二姐就问十五贯钱是哪来的。
刘官人借着酒意,加上敲门半天二姐才来开门,心里有些埋怨,于是骗二姐说,是典她得来的钱,明日就送她过门。
二姐听了,连夜就跑了……
这个故事充满巧合曲折,虽然上面这段只是其中一个小段落,却足以说明,在当时“典妻”这一风俗已是人人皆明了的事情了。
旧时类似于代孕的行为,就叫典妻,又称“租肚皮”、“租肚子”,相当于借妻生子,和现代言情小说中的借腹生子类似。
典押、租借女性,相当于把女性当作商品、工具,严重蔑视人性、违背人伦。这种阴暗肮脏的习俗,古已有之,从三国时期的“质妻”开始,直到民国时期,都有对典妻风俗的记载。
很明显,典妻的出现,就源于中国人最注重的子嗣传承问题,虽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可能被人们误解了,但确实几乎所有人都会用这句话来表示自己对子嗣后代的态度——不管行不行,一定要生,而且绝对要生儿子。
对于有钱有地位的人来说,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生不了、休不了,那也没关系,找个穷得不行的人来生就行了,大部分的典妻者都是因生活所迫将妻子租给有钱人。
古代结婚有着一套完整的正规流程,而典妻这种破坏人伦的买卖竟也有一套契约形式,同样有着媒证、订约、下聘的环节。看起来颇为讲究,其实也不过是在写明典金、租期等问题,一系列的操作与买卖猪仔无异。
一般典妻的时间在一至五年之间,一两年的算时间比较短,又叫“租妻”,三五年的就叫“典妻”。典妻入门后需要生下孩子,有时规定必须是男孩,才能回家。
民国时有不少文学作品,如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罗淑的《生人妻》和许杰的《赌徒吉顺》,作者来自不同地域、不同背景,但却都在作品中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典妻这一题材。
《为奴隶的母亲》中,典妻者是一个叫黄胖的皮贩,他不仅穷,人品也极差,借了不少钱,有烟、酒、赌博等各种恶习,还把刚出生的女儿投入沸水溺死,简直人渣典型。为了钱,他把自己的妻子以身价100元、为期三年的条件邻村一个五十多岁的秀才。
典给
当时黄胖和妻子膝下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春宝,妻子无法,只得忍辱负重,去作地主传宗接代的工具。在生下一个儿子后,她被赶回了原来的家,那个家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贫如洗,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没有改变。
她在完成典当合同后,又回到了这个贫穷的的家,见到阔别已久的丈夫黄胖,丈夫没有喜悦,也没有感激,只打发她去做饭,末了还嘲讽她过惯了有钱人的生活。而她,也只能继续着为奴隶和母亲的生涯。
《生人妻》中,女主人公是位纯朴勤劳的山野农妇,她和丈夫原有几亩田和一幢平房,但因农村经济日益凋敝而破产,卖掉了田产和房屋。
为了生计,丈夫横下心把妻子卖给人人见了要吐唾沫的瘦鬼胡大,妻子在痛苦、迷茫中被抬进胡家,在“新婚”酒席上遭到胡大的凌辱和胡大弟弟的调戏。无法忍受的她深夜逃出胡家,等跑回家后才发现,丈夫已因自己的逃走而被捆绑而去了。
《赌徒吉顺》中,吉顺赌赢时,就喝酒猜拳,得意忘形,有人来找他典妻,他很傲慢地拒绝了;后来他赌输了,就连夜卑躬屈膝地央求人牵线卖妻。在等待中介的时候,竟还做起了飞黄腾达的美梦。
政权、父权、夫权,种种桎梏之下的中国女性,有时候甚至连做人的权力都没有。典妻这种事情,不仅是对身体的商品化,更是对心灵、精神上的打压和剥削,惨无人道。
而几千年来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在这三篇小说里,他们的男性力量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们只是顺从的女人的中心,仅凭自己是支撑不起自己的家庭的,只能靠着女人,靠着出卖妻子为生。
“一切国家,一切宗教教育都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规条,把女人看作一种不吉利的动物,威吓她,使她奴隶般服从。”
几千年来,女性一直处于被压迫、被欺压的地位,尤其是那些社会最底层的劳动妇女,其命运是可想而知的,等待她们的只有残酷的压迫和苦难的深渊。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妇女解放运动在无数先人的努力抗争中取得了极大的进步,但相比起数千年的被各种封建伦理道德、等级制度压迫着的历史,这短短一百多年,似乎还不够,至少在思想层面上,真正的平等还未达到。
近来的代孕话题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私以为这种将人当作工具、物品的问题根本就不该被谈论是否应该合理存在,因为它完全是反人性的,剥夺了女性作为人的权利。不管代孕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对人的一种剥削。她们的价值不应该只在生育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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