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特大文物盗窃案侦破纪实

　　大西北甘肃，那条闻名于世的丝绸之路几乎横贯了它的全境。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武士商贸、僧侣囚徒，沿着这条连接东西方文明的古道，络绎不绝地来来往往，留下一段段冰冷的历史，遗落一处处坚实的遗迹。从闻名世界的敦煌莫高窟到兰州附近的炳灵寺，从灵台的古墓葬群到天水的麦积山，中华民族文化、思想、艺术历史的圣灵之火仍在顽强不息地闪耀。

　　正是它那耀眼的光芒，引诱得全世界的强盗垂涎不已。清末那场持续时间最长的文物大劫案，至今仍让整个世界震惊。莫高窟所遭到的洗劫在世界文物劫难史上实属罕见。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文物劫匪们让中华文物瑰宝蒙受了洗刷不尽的耻辱。

　　在时间推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随着世界文物市场的不断扩大，文物身价的步步攀升和中国文物在世界文物市场的日渐看涨，驱使着盗窃文物的黑潮从世界各地漫向中国大地。在金钱物欲的引诱下，中外文物强盗把一只只罪恶、肮脏的手伸向中国，这块沉淀了五千年的文明的宝地，使得文物大案一起接一起频频发生。地处西北内陆，古丝绸之路上的甘肃亦未能幸免。盗挖古墓，走私文物的大案也是连接不断。守护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的人民警察，面对那一股股袭来的恶浪，自是奋勇出击，折断那一只只胆敢染指文物的黑手，追回了那一件件被南污的文物，洗涤污迹，送回到人民的怀抱。

　　本文要讲述的正是这样一起发生在古城兰州的警察为保护祖国的文物不受境内、外文物走私分子的侵害，在夏季炎热的高原上，所展开的一场斗智斗勇的追逐和搏击。

　　三件青铜器，件件价值连城

　　农历六月， 斜卧在黄河身边的兰州城， 早已让烈日蒸透。热浪覆盖在人们的头顶，驱赶着人们急匆匆地寻找着阴凉避暑之地。

　　已50 出头的甘肃省图书馆古籍研究室研究员秦重，戴着一顶草帽，擦着脸上的汗珠，神色慌张地走进兰州市公安局的大门，找到了兰州市公安局缉私大队大队长于天成。

　　秦重坐在个子不高、却很精干的于大队妖面前，扶了一下那黑边眼镜，火燎燎地吐出一句： “那三件青铜器，件件都是无价之宝啊。你一定要截住它们，别让那些人弄走了。”

　　“好。好。”于大队从秦重那急切的神态中和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时，觉出了这个年岁和他相仿的来访者心中真挚的愿望，并指望这个愿望通过他的手得以实现。

　　于大队长递过去一支烟： “慢慢地讲，慢慢地讲。”

　　“单世风昨天让我看了三件青铜器，全是我们甘肃少见的商代、周代的真家伙。那造型、质地比藏在省博物馆里的都强。我刚见到时，都吓了一跳，就问这些家伙都是从哪弄来的。没想到那小子口把得挺紧，只是说： “帮着看看，值多少钱，最近有人要呢！”

　　秦重抽了一口烟，顿了一下：“单世凤是我的一个学生，现在跑个体，胡混。听说前几年倒卖文物还让北京的警察给抓过。后来不知怎么又给放了，怕事不大吧。现在不知怎么又捣腾上了。他知道我喜欢在这上面琢磨，也懂一些道道。搞到一些玩意，弄不懂的就来找我，一般也能猜个八、丸不离十。没想到这小子这下搞来这么多宝贝，当时我边用放大镜边看边叹，边叹边下决心：这可是无价之宝啊，说啥也不能让它们从这跑了，一定要截住它们。主意一定就推说年代还须仔细推敲，过两天再去看看。就这样搪塞了过去。

　　在公安战线上已战斗了大半生的于大队长， 一听案情非同一般，即用电话叫来缉私二队队长郭勇和他的助手丁玉后，让二人详细地录下了秦重所反映的情况及涉案人单世风的具体身份。

　　临别时，于大队长握住秦童的手，感谢他及时地反映了如此重要的情况，同时叮嘱他注意自身安全，在情况容许的条件下，摸一下文物走私团伙的内幕，随时与警方联系。

　　于大队长深知目前文物犯罪的猖獗，如果秦重所言的那三件价值连城的青铜古物让自己放走了，那自己无疑也成了民族的罪人。

　　他决定派郭勇队长率丁玉清即去进行外国调查，一旦情况属实，立即立案侦查。

　　外国调查很快弄清了秦重所反映的情况属实，那个已露出头来的单世风住东岗东路1123 号的一幢家属楼中，确系走私文物的黑道中人。

　　于天成大队长听到郭勇和丁玉清的汇报后，当即决定： 立案侦查。

　　作风干练的郭勇接受任务后，即和全队同志制定了侦查方案，在于大队长的亲自指挥下，侦查工作随之开展。

　　秦重又恰到好处地送来消息：单世风只是这起文物走私案的牵线人。

　　据单讲：这些文物的购买者是以参加“甘肃贸易洽谈会”港商身份出现的境外文物走私分子。这伙人住在兰州饭店。

　　于大队长和郭勇研究这一情况后，当下决定：兵分三路，全方位地跟踪、监视单世风的行踪，从中摸出走私文物的黑线，窥清内幕，伺机行动，争取人赃俱获， 一网打尽。

　　三路人马立即派了出去， 一路监视单世风在东岗东路1123 号的住处，一路监视境外文物走私分子住宿的兰州饭店， 一路紧随单世风身后，密切注视他的行踪和所接触的人、物。

　　7 月26 日，单世风加紧动作起来。他搁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南河滩22号楼下，进入一单元后不久，从这领出了两名年轻人和两名港商打扮的外地人， 5 人分乘两部出租车赶到兰州饭店西餐厅， 一边吃饭， 一边嘀咕、神色诡秘。

　　侦查人员从这几个人的表情上判断，他们所谈之事定与文物有关，断定双方的意愿正在进一步加深，成交也许就在眼前，故监控工作一刻也不敢放松。

　　这伙人在兰州西餐厅酒足饭饱之后，就坐出租车直奔单世风家而去。他们定是在单处看货定价。监控单世风家的侦察员愈发紧张起来。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地监视着单家的动静的时候，负责这里工作的郭勇猛然间有些犯愁了，他和他的战友看到：那几个进入单家不久的人，这时如几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从楼洞中急忙窜出，跳上出租车， 一阵风似地逃了个无踪无影。

　　看来情况有变。郭勇即将这一情况向于大队长作了汇报。

　　于大队长一听，只吐出一个坚定的字来： “撒一一”

　　“撒一一”鄂然中的郭勇不得不执行大队长的指令。带人撤出了这里。

　　回到局里后，于大队长判断，这伙人突然逃窜，是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动静，受到了惊动。撤离是对他们的一种迷惑，意即我们的工作吕标不一定就是他们。因为他们跑的时候，我们无所反应，估计这伙唯利是图的家不会轻易罢手的。如见我们并无动静，会马上再动作的。

　　事后调查得知，在布控单家时，有个侦察员被到收发室取牛奶的单世风的老婆认出了。

　　疑神疑鬼的她当是这些警察冲单世风一伙来的，赶快上去报了信，受过打击的单世风，正如惊弓之鸟，一昕楼下有警察，大惊之下，赶快让正在看货的境内、外文物贩子离开，于是就有了郭勇他们所见到的那慌忙奔逃的一幕。

　　“得想办法消除他们的疑心。”

　　郭勇看着沉思之中的于大队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于大队长沉思再三，缓缓吐了一句： “只有秦重合适。”

　　带着秘密使命的秦重找了个借口来到单世风家。为突然失去挣钱机会而懊恼不已的单世风，正想找个人聊聊。两人说着说着就扯到这上面去了。三谈两不谈的就把这个打心底想促成这桩“买卖”，从中搪取“黑财”的单世风说得疑虑尽消，是啊，公家（意即公安）的人冲我们来的，还不把我们早就抓了，还能让我现在安稳地坐在这侃大山，那天可是人、赃俱获啊。自己不要太疑神疑鬼了，这样胆小怪不得发不了财。

　　“摘，继续搞。”单世风在一阵自责之后，勇气又鼓涨起来： “就是抓住，自己也不过是个牵线的，怕什么 ” 。

　　单世风给自己打足气后，又动作起来。只是行动更加小心鬼崇。在他那想钱的大脑里不时闪出监牢的阴暗，他要钱但不想进监狱，所以尽量避着局外人。就连他平日信得过的秦重都是遮掩躲闪，不让他知道任何内情。

　　看来秦重对此案已不能深入。根据情况的变化，于大队长和郭勇商议后决定撤出秦重，大胆行动，直接从牵线人单世风身上突破，尽快搞清这个走私文物团伙的内幕。

　　密捕单世风

　　方案一定，郭勇率人马上行动起来。8 月1日上午，在单世风从南河滩22 号骑辆自行车出来后，走出二里地，经过一无入短巷时，被从身后突然驶来的一辆吉普车中跳下的两个精壮的汉子，眨间的工夫塞进了吉普车。

　　早已是心惊胆颤、处处设防的单世风，此时更是吓得肝胆俱裂、惊恐万状。吉普车一阵风式地卷进市公安局，当郭勇从单世风所带的提包中拿出那件青铜衣时，面如土色的单世风，颤声道： “我有罪，我有罪，请政府宽怒，请政府宽恕。”

　　郭勇盯着这个哆嗦的人瞅视了良久，正声道： “你当然有罪，这就是罪证。就不知道你是想罪轻一些还是罪重一些？”

　　被恐惧压迫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单世风， 一听郭勇队长这句话，犹如落水的人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应声道： “我愿意罪轻些。”

　　“那好“

　　郭勇耐心地为金钱丢掉良知的人讲法律、讲政策，讲得他点头如捣蒜。在他迈出兰州市公安局大门时，已决心为抓住那些文物贩子而尽心尽力了，以此来洗涤自己身上的罪恶。

　　按既定方案，当日下午，单世风就重返南河滩22 号汪树亿家。这是秦重所见到的那三件让他叹为观止的青铜古物的卖主。他已通过单和港商接触过，因价钱没谈妥，故还没成交。

　　单世风中午从他这走时，带走了一只盏，意在让境外文物贩子见到实物后，能定价成交。放下午单世风重返此处时，汪自是认为单世风为买卖而来的。

　　单世风也确实是为买卖来的。他用急切的语气告诉汪： “那两个香港人急着要走，想马上成交。”

　　这正是汪树亿所盼望的消息。听到这话后，汪没再犹豫，提起那个装有西周早期青铜文物的提兜，就跟单世风出去了。两人刚走到兰州饭店，就让埋伏在这的缉私二队的警察们逮了个正着，人赃俱获。

　　紧接着缉私队员们冲进那两个香港人的房间，出示拘留证，拘留了两个香港来的文物贩子，并从他们居住的房间搜出已到手的等级不低的文物。

　　那张布控的网正在收拢。

　　文物贩子金铁戈、侯致礼相继落网。从这些人的住处缴获了一批具有很高价值的文物和赃款。仅从汪树亿家中就搜出西周青铜文物殷两件，殷盖一件和古瓶一个、铜香炉一个、古画10 帽、历代钱币1000 多枚。

　　中间突破，两头扎口，取得了喜人的战果。

　　案犯已捕进网来，被走私的文物已完好无损地追了回来，但这并不意味着此案的完结。

　　追根溯源，文物源于何处，却是他们侦查工作中一项不可缺少的重要任务。

　　对文物的来源，到案的案犯都忌讳莫深，不肯吐实。于大队长和郭勇等人对案犯逐个分析后，决定以侯致礼为突破口，从这追寻这批珍贵青铜器的来源。

　　侯致礼， 40 多岁，看上去模样很琐。据他交代：他走私文物是为了让他老婆过上好日子。他的老婆比他小10 多岁，是他从监狱里出来后，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这自然让他看得很重。但当他知道他走私贩卖文物的后果是不仅不会让他老婆过上好日子，还会失去自由时，忏悔的泪水顿时爬满了他的脸颊。

　　他痛哭流涕，交代了自己多次伙同金铁戈、汪树仁前往灵台、平凉等地收购、贩卖文物的罪行。

　　这次被贩卖的青铜古物亦是从灵台收来的。

　　侯致礼为了悔过自己的罪行，让妻子从河南老家取回贩卖12件文物所得的赃款，又东凑西借了5 千多元，尽数交给缉私大队。

　　侯致礼的坦白，迫使汪树仁、金铁戈两人的防线崩溃，交代了他们多次从灵台县万宝川农场一个叫谢五德的人处低价购进的。

　　几个案犯相互印证的口供，证实文物确出自灵台。看来灵台之行己势在必行了。

　　灵台古墓

　　灵台，地处甘肃平凉，毗邻西安，是西周人活动频繁之地，在这里发现了较为完整的商末周初的墓葬。此次兰州市公安局缉私大队查获的这批珍贵青铜古物，就是出自西周早期的一座墓葬之中。

　　当他们找到那个万宝川农场和农场中的谢五德时，这个上了年岁却十分狡猾的人有些发呆。

　　“那批青铜器是我妹夫李小男和妹妹托我给卖的。”谢五德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就卖给几个外地入了，没想到，唉…”

　　谢五德一副悔恨交加的模样，好像自己是蒙在鼓中受人之托做下这桩事的。

　　带队的郭勇见此人这副德性，知道再磨不出什么，为了不耽误时间，转身去找李小男去了。

　　李小男夫妇和两个不大的娃儿住在两间破旧的土坯屋时，听到来人是兰州市警察时，不禁慌乱得直搓手。当郭勇提到那几件青铜器时，这个脸色煞白的中年，嘴里嚼了半天，才挤出： “那是我家祖传下来的。”

　　郭勇看到那可怜又可恨的模祥，心里不觉腾起火来，但他还是压住了。抽出一支烟来递给了那只粗糙而颤抖的手： “抽支烟想想再说吧。”然后吩咐丁玉清和其他警察到四周邻居问问。

　　郭勇此话一出，让蹲在地上抽烟的李小男跳了起来： “别……别出去问了，丢死先人呢，说出来了，唉……”这个地道的农村汉子一拳砸在自己头上。

　　“小丁，让人都回来。”郭国轻卢地吩l咐了一句。

　　“那是从一座古墓中挖的。”从那张悲哀的脸上，郭勇看出了这个农村汉子的悔恨： “为了给家里找几个钱，这下全完了。”

　　李小男说完，抱着那颗颤动的头颅，蹲在地上不再哎

　　还有一只鼎呢

　　这起特大文物案告破的消息公布后，兰州市、甘肃省各大新闻媒体纷纷给予了报道。当甘肃省电视台播放他们所拍摄的这起特大文物案的专题片时，一伙与案犯金铁戈、汪树仁、单世风等人平日有交往的人仔细地观看了此片的全过程。当那一件件精美的青铜古物的特写镜头一个一个推出后，这伙睁大眼睛瞅着看的入中一个人不禁失声叫道： “怎么少了一个鼎呢。这个鼎，有30 多斤重呢。”

　　这个消息很快反领到缉私大队。

　　“看来这些家伙一定还有隐情”。于大队长严肃地对郭勇说： “再细查一遍，一定要挖出那只大鼎来。”

　　郭勇和丁玉清当下提审了汪树仁： “汪树仁，你到现在还不老实，还想罪上加罪吗？”

　　郭勇的声音低沉而严厉。

　　“没……没……我全交代了。”汪树仁还想抵赖。

　　“还有一只大鼎呢？”郭勇出其不意地点了下。”

　　“啊……”汪树仁的阵脚一下子乱了套： “公家全知道了，我还隐瞒啥呢。我全说，全说。”汪树仁说出：“那只鼎在我岳父的床下”后，一头栽倒在地。

　　郭勇率人赶到汪树仁的岳父家中，从那张双人庆下搜出了一只木箱，找到那只重达三十二斤的青铜宝鼎。

　　这只大鼎看上去古朴凝重，双耳对称，铭文完整、清晰，全身布满铜锈，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文化瑰宝。

　　古鼎的缴获，对于缉私大队的警察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收获。他们的眼光随即又盯住了一个这伙文物贩子在供述时都提到了王卫东。

　　170 公斤古币及本案尾声

　　文物走私贩王卫东在警方的压力私家人的劝说下，被迫投案自首，当他从送他来的车上搬下一个大麻袋古钱币时，办案警察不由愕然： “这家伙从哪儿来了这么多的古钱币啊“后来细一统计，这一麻袋古钱币重达170 公斤，计有4 万余枚，其数量之多、品种之繁堪称甘肃文物缉私史上之最。

　　王卫东在交出这一麻袋煞费苦心收集到的古钱币时，还交出了部分赃款。至此，此案的涉案人员全部到位，案件侦破工作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兰州市公安局缉私大队的警察们，在此案中缴获青铜器17 件，其中国家一级文物13 件，有珍贵的商代提梁，西周早期的三足三园鼎和殷、益等物。

　　这些精美的青铜古物经文物考古专家鉴定，具有很高的文化、历史价值。他们都为这批青铜古物的器物完整、造型优美、花纹通畅、铭文及铸造工艺精湛而赞叹不已。称赞兰州市公安局的警察夺回这些国之瑰宝，为民族、为国家都立了一功。同时还追缴了古字画10 帽、铜香炉1 个，古瓷瓶1个，古钱币41000 余枚和一批赃款、赃物。为此，甘肃省公安厅为他们记集体二等功，公安部五局为此案做了专门报道。兰州市公安局缉私文物史上，写下了属于自己的光荣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