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详解诸葛亮如何安排身后事，及魏延回军路线

　　中央之国的形成<�三国历史篇> [第100回]

　　作者：温骏轩

　　长篇连载，每周更新

　　第100回 六出祁山（下）

　　诸葛连弩在三国时代应该就已经做过技术升级。魏军在缴获连弩之后感觉非常神奇，将之转交给扶风人马钧研究。马钧的官职不高，他的名气是靠改进、复原各种机械设计传扬出来的。包括但不限于：新式织绫机、指南车、龙骨水车、轮转式发石车等等。见到连弩后，马钧觉得设计的确精巧，但如果自己改进下“可令加五倍”。很多人从字面上简单理解，认为所谓“加五倍”就是原来能连射十只箭，现在能连射五十只箭。其实加五倍的意思是增加发射效率，并不是简单增加箭的数量。

　　既然魏国能够战场上缴获蜀军的先进武器并加以改进，那么改进后的连弩若运用到战场上，同样也会落到蜀军手上。如果真能比原版更好用，一定是会“出口转内销”的。换句话说，这些先进武器固然能够在刚出现在战场上时发挥奇迹，但你不能指望一件先进武器就能够改变战局走势，哪怕它正好出现在决定性战场上。

　　蜀军的连弩士是专业兵种，具体来说是从涪陵郡的巴人中选拔而成的。今天这一地区仍然是巴人后裔的土家族主要聚居地，分布有隶属重庆的石柱、彭水、酉阳三个土家族自治县（彭水、酉阳为“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当时诸葛亮在此选择了三千巴人精税，将他们连同家属一并迁至汉中训练为“连弩士”，并最终在对魏战场上发挥重要作用。

　　弩由于箭杆较短，并且不带羽毛尾翼，总的来说射程没有弓远。不过如果不追求精度，而是仰角四十五度发射的话，它的发射效率是很让集团冲锋的骑兵胆寒的。正是依靠连弩的远程支援，孟琰的虎步兵抵挡住了魏军骑兵冲击。等到蜀军的桥即将修通，司马懿知道机会已经错失，当即下令收兵回营，继续高挂免战牌。

　　上次在祁山，司马懿避战被手下将领普遍质疑，这次司马懿的龟缩战术却是得到朝堂众臣普遍认可的。魏国现在面临两线作战，不可能在两线都采取攻势。考虑到曹叡准备亲征合肥，而只是派出秦朗率军两万前来关中支援。很显然是准备把决战战场先摆在东线，然后再去解决西线战事。这种情况下，司马懿只要能守住就是立了大功。为了让司马懿不再像上次那样承压，洛阳方向还一直传信至关中前线，要求按兵不动，静待蜀军内部出变故。

　　见司马懿就是不出战，诸葛亮遂上演了一出被载入演义的曲目，派人给司马懿送去一副女人的衣物和首饰。司马懿能忍，但他的颜面不光是自己的，也是整个前线魏军和魏国的。要是这种情况下还没一点态度，于己方的军心不利。于是司马懿表现的很愤怒，当即上表请战。曹叡和朝堂众臣担心司马懿会沉不住气，急令辛毗持节前往关中，以军师之职节制司马懿。

　　辛毗已历经曹氏三代，位列九卿。听闻辛毗持节前来，姜维判断司马懿肯定不会出战了。不过诸葛亮倒是很看的开，认为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司马懿身上，本质是司马懿不肯出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他想出战的话，哪用千里请战（此前攻孟琰部肯定就没请战）。所以说到底，司马懿只是为了安抚手下将士的情绪，或者说不想怀疑他们主帅的胆识才演了这出戏。诸葛亮知道，在司马懿派人向洛阳请旨的那一刻起，这招激将法便已宣告失败。

　　北原没有抢得，司马懿这边又拒不出战，诸葛亮当下能做的就只能是静观其变了。如今最大的变数在于吴魏战场。三线出击的孙权不管是拿下襄阳还是合肥，都将极大牵扯魏国的注意力。让曹叡最起码没有多余的兵力增援关中；如果孙权败了，那么魏国势必会增兵关中，与诸葛亮展开决战。吴魏之战的结果上一节已经解读过了，孙权并没有能够攻合肥，见曹叡那边一出兵便退了回去。陆逊那边虽然还在襄阳又坚持了一会，甚至主动出击江夏，也只是为了回程不被魏军掩杀。

　　单单孙权撤军，诸葛亮应该还是会坚持一段时间，看看形势如何发展。毕竟他这次来已经做好了长期坚守五丈原的准备。然而不幸的是，鞠躬尽瘁的大汉丞相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对于这点司马懿倒是有预判。诸葛亮派使者前往魏营送战书、送女人的衣饰，司马懿别的不问，单问诸葛亮的寝食及平常做事的风格。这也不是军事秘密，所以使者便一一道来。说我们丞相早起晚睡，非常勤奋，军中凡是二十杖的以上的责罚，他都要亲自过问，吃饭倒是不太多。

　　使者说的是事实，也是为了称颂诸葛亮的勤勉，只是这些看似家常的回答，却正是发问者想要了解的。使者走后，司马懿对身边人说“诸葛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意思是说诸葛亮吃的少，做得多，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魏蜀博弈不在于一战一地的得失，蜀汉资源少，很大程度是靠刘备留下来的军事遗产和诸葛亮一人在撑着。既然无论从国力还是统帅的角度来看，时间都在魏国一边，那的确也没什么好急的了。

　　为了这次战争，诸葛亮做足了军事和屯田准备，魏国那边同样没有闲着。与蜀汉诸将官家中人丁稀薄不同的是，司马懿家人丁非常兴旺，连他在内共有八个活到成年的兄弟，并且各有才能。由于每个兄弟的子里都有个“达”字，世称“司马八达”。司马懿的字是“仲达”，古人生子常以：伯、仲、叔季排序，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司马懿是老二。

　　家族人丁兴旺，寿数又长，总归会有更多机会。司马八达中寿命最长的是老三司马孚，活了九十三岁，司马懿稍短些，也有七十三岁，与同样排行老二的孔子（字“仲尼”）同寿。魏明帝曹叡继位后起用司马孚。问周边人的意见，也是司马孚与司马懿的风格很像。这让曹叡非常高兴，说道：“吾得司马懿二人，复何忧哉”。司马孚的确也是有才的，看到诸葛亮屡屡北伐，他认为光靠雍州的边军难以抵抗，临时从洛阳调中军去支援，往往又会错失战机。应该预先步骑二万，分为两部，专门做关中的战略预备队随时待命。秦朗这次带去增援司马懿的两万人马，就是这支专为关中准备的部队。

　　此外，关中自董卓为乱时起就连年战事，人口、物质非常不足。冀州是魏国治下第一人口大州，如今离前线已经很远（即使是鲜卑、辽东也是由幽州在负责警戒）。司马孚建议迁徙五千农丁前去上邽屯垦，春夏务农，秋冬习武。这些建议都被采纳，如此一来，魏国无论从军事还是战略角度都对诸葛亮北伐有了预案。这次蜀汉再起刀兵，司马孚还特别去信给司马懿询问情况。司马懿则认定一切都没有逃出他的谋划，一定能够克敌致胜。

　　一切都是命。公元234年，蜀汉建兴十三年八月，孙权那边退兵的消息刚传到关中前线，油尽灯枯的诸葛亮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这一年，诸葛亮五十四岁，以当时的人均寿命来说，不算是短寿了。只是如果有可能，他一定希望向天再借几年，不为别的，只为完成他对刘备的承诺。

　　临终之前，事必躬亲的丞相还不忘把后事一一安排好。第一件事是告知前来询问后事的刘禅使者，以蒋琬作为自己的继任者。蒋琬是零陵人，当初跟随刘备入蜀。最开始的时间被任命为广都县长，因为和庞统当日一样不理政事，还差点被刘备处斩。诸葛亮知道蒋琬非“百里之才”，为之求情才算是保了下来。五出祁山前，蒋琬出任丞相长史，在后方为前线筹措粮草，征调兵员，非常尽责。诸葛亮当时就已认定蒋琬可以做他的接班人。

　　刘禅派出的使者随后又问，蒋琬之后谁可代之，诸葛亮又推荐了江夏人费祎。再问第三人选，诸葛亮就没有回答了。诸葛亮、蒋琬、费祎，以及南郡人董允，被认为是蜀汉四位有相才之人，并称为“蜀汉四相”。费祎、董允两人虽来自荆州，却不是随刘备入蜀的，而是属于刘璋父子经营益州时所延揽的“东州士”二代。同时兼具荆、益两州背景，是他们能够在三国后期崭露头角的原因之一。

　　第二件事是安排撤军事宜。即便身体还能撑得住，后期大概率也还是要撤军的。主帅一死，蜀军必定人心浮动，而对手则肯定会士气高涨。因此这种情况下，退兵是上策。为了蜀军能安全回到汉中，诸葛亮要求手下将领密不发丧，待全军退入斜谷之后再行宣布。同时以驻于斜谷口的杨仪负责组织各军后撤，魏延、姜维负责断后。

　　军、国大事都安排好后，诸葛亮对自己的身后事也安排了下。他为自己选择的安葬地是定军山，依山薄葬，好让自己死后还能为蜀汉守护北疆，遥望中原。家无余财的诸葛亮生前曾上书后主，表明自己一些吃穿用度都在军中，又有朝廷赏赐。只在成都有桑树八百，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可以自给。也没有去经营别的生计，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内有馀帛，外有赢财” ，那样的话就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这第一件和第三件事都好办，第二件也就是退军之事，却引发了一场千古公案。从人事的角度来说，诸葛亮死前最担心两个人，一个是跟随自己驻于五丈原的魏延；一个是领军驻于斜谷口的杨仪。刘备三分荆州后得到了荆南四郡，当时有很多荆州士人南下投奔刘备，时任荆州主薄的襄阳人杨仪就是一个。

　　杨仪来得晚了点，是先做了曹魏的官，然后刘备入蜀之后投奔的关羽。关羽后来把他派到成都，刘备与之纵论军国大事后，觉得是个人才很是喜欢。诸葛亮也觉得杨仪这个人无论是编排各营军务、筹措粮草，都做得井井有条。作风果断，能够独当一面，用起来很顺手。

　　魏延也是刘备很欣赏的将领，两人都出身荆州，按说算是一个派系，但事实上是非常不和。魏延前面我们说了，性格有点像关羽，连“重士卒而轻大夫”这点都很象（善养士卒，勇猛过人）。大家都知道刘备青睐于他，诸葛亮亦要用其勇武，平常都不去招惹他，只有同样受刘备另眼相看的杨仪不给魏延面子，两人的关系“有如水火”（势如水火这句成语就是这里来的）。

　　两个人都有才，本来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现在却互不能相容，这让诸葛亮非常头疼，又不能偏袒一边。自己在的时候，还不至于出大事，自己不在势必是要拼出个你死我活来。魏延当时驻于诸葛亮中军之西做前锋，负责对抗陈仓与来自陇右方向的威胁，与诸葛亮营地相隔十里。这意味着魏延部是离斜谷口最远的部队，正因为如此，他和同样负责断后的姜维，撤退顺序也是一前一后。姜维负责把诸葛亮的直属部队给带出来。

　　就撤军这件事来说，诸葛亮最担心的是魏延不肯走。魏延一直觉得诸葛亮保守，想用更激进的方式北伐，全军上下无人不知。自己一死再无人可以遏制他的野心。所以诸葛亮安排撤军事宜时，并没有提前先告知魏延，而是命姜维、杨仪、费祎三人主持退军事宜。三人中杨仪职位最高是长史，姜维是护军，费祎是司马，所以撤军之事总体由杨仪主持。至于魏延，诸葛亮则交待如果他实在是不肯撤，那你们就自己走，随他去吧。

　　问题是杨仪与魏延势同水火，魏延大概率是不会听杨仪的。当然，如果魏延同意撤军，杨仪也抓不到他把柄，有什么恩怨回到汉中再解决。诸葛亮一死，杨仪派费祎去传达命令试探魏延的口风。果不出所料，魏延当即表示：“丞相虽亡，吾自见在。府亲官属便可将丧还葬，吾自当率诸军击贼，云何以一人死废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当为杨仪所部勒，作断后将乎”。丞相虽然不在了，我还在呢。可以让相府官属将丞相的灵柩送回去。我来率领诸军继续与魏军作战，怎么能因一人之死而废天下事。何况我魏延是什么人，怎么能听杨仪的指挥，来给他断后。

　　当初杨仪与魏延不和，到了一见面就吵的地步。身为武将的魏延，还时不时拔刀作势要砍杨仪，把杨仪气得泪流满面。费祎经常居中调解，化解矛盾，所以说是两边都说得上话的人。可以说，二人能同时在诸葛亮帐下效力，费祎这个润滑剂功不可没。只是费祎能做和事佬，本质是仰仗诸葛亮的威望。现在丞相不在了，费祎也只能选择站队一边。

　　诸葛亮选杨仪并不是觉得杨仪人品就比魏延强，而是形势比人强。以魏延的性格，肯定是要继续打的。如果把兵权交给他，说不定蜀汉的老本这一次就全赔光了。此外魏延平时太高傲，把人都得罪完了，真让他主持大局终是难以服众。与之相比杨仪调度有方，行事果断，用他来主持这次撤军事宜算是人尽其才。

　　知道肯定要和杨仪翻脸，也知道自己人缘不好，魏延于是想把人缘最好的费祎留下来，一起发联名信通告蜀军诸将，接受自己的调度。费祎为了稳住魏延，便和他说杨仪是个文官，不懂军事，自己回去和他解释一下，一定会听你的。结果等费祎出营，便飞马跑去杨仪营中，魏延感觉事情不对，后悔再去追已经来不及了。再派人去杨仪营地偷偷观察，看到诸营已经按照诸葛亮的安排，逐次退入斜谷，知道事情已不可挽回。

　　大军已经开始回撤，魏延纵使有心杀敌，孤军在前亦无力回天。唯今之计只能回到汉中再做计较。史载魏延当即命令全军后撤，抢先一步回到汉中，控制褒斜道的南谷口，也就是褒谷口。走的时候还把栈道给烧了，使得杨仪等人无法及时退军。这就牵扯到一个几乎无人去探究过的问题，杨仪守在斜谷口，而且已经开始撤军了，魏延是怎么做到这点的。此外如果魏延真的烧绝斜谷栈道，杨仪和蜀军主力不就被堵在关中给魏军包饺子了吗？

　　这就要说到前头我们说的通往陈仓之东的“绥阳小谷”了。绥阳小谷的谷口与武功水相距约三十公里，与斜谷口相距约四十公里。斜谷口有杨仪驻守，武功水东岸有孟琰驻守，诸葛亮自领的中军在五丈原。需要说明的是，不能简单把五丈原与现在的五丈原镇划等号，如果那样的话，它的东西纵深就只有五公里。地理角度的五丈原指的是武功水以西，渭水以南，东西纵深约20多公里的一片狭长台地。当时的生产力很低，要是光五丈原镇那点平地，是没有办法支撑诸葛亮抗战计划的。除隶属岐山县的五丈原镇以外，五丈原当下还涵盖隶属宝鸡市陈仓区的：磻溪、天王、钓渭三镇。

　　绥阳小谷（马尾河谷）的谷口，也有一小片台地，与五丈原西端的距离正好是十里左右。换句话，作为诸葛亮先锋的魏延，驻地正是在绥阳小谷的谷口，既可抵御从陈仓方向的来敌，与孟琰一西一东护卫五丈原，又可据守这条北出关中的小道。现在杨仪领大军在斜谷口撤军，魏延想跑到他前面，自然不用去斜谷口倾扎，而只需由绥阳小谷退入秦岭。诸葛亮临终前之所以说，魏延如果不肯撤就让大军自行撤离，不是说要放弃魏延，是知道他是有退路的。明知不可为自然就会撤回来。

　　常规操作，魏延撤的时候必然要把绥阳小谷的栈道烧绝，以防后面有追兵。不过他做得比较过分的是在退入褒谷之后，把身后的栈道也给烧绝了。这样做的原因，是怕杨仪抢在自己前面抵达汉中，或者在道中就火并。杨仪是有诸葛亮正式授权的，魏延想压他一头，除了要抢先撤回汉中，以免被杨仪关在门外，还必须抢先一步送信到成都，向后主表示自己是丞相的托孤之人，杨仪才是造反的那个人。

　　杨仪虽然因为要率大军逐次后撤，行动速度没有魏延快，但费祎这边一告诉他魏延的态度，知道自己和魏延这边难免火并，于是同样赶紧先派出信使，快马送信到成都，说魏延已反。魏延的兵马再快，也不会比信使快。所以没能阻止杨仪的信使抵达成都，双方的奏章在同一天前后脚送到刘禅手上。

　　虽然魏延把褒谷栈道给烧了不少，却也不用担心杨仪他们退不回来。斜谷栈道还在，秘不发丧的蜀军主力，只要能安全的退入太白盆地，然后再烧绝斜谷栈道便能阻断魏军追击。最危险的时刻是全军退入斜谷之时。大军撤退虽然井然有序（做此类计划正是杨仪的特长），但魏军不可能没有察觉，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后撤，派军掩杀都是常规操作。

　　魏军最初得到的消息，是从五丈原逃出来的百姓那里获知的。诸葛亮虽然善待百姓，见蜀军后撤害怕被清算，想去报信立功也是人之常情。司马懿见蜀军要撤，感觉到诸葛亮可能病危或者去世了，当即领军去追。诸葛亮也没想过这事能瞒过司马懿，秘不发丧便是等着这一出。见魏军来追，负责断后的姜维从容引军返转回来，鸣鼓迎敌。司马懿感觉这是蜀军的诱敌之计，不敢相逼，随即领军后退。

　　事后司马懿前往蜀军营地巡视，看到蜀军的营寨布阵，不由得感叹真乃“天下奇才”。诸葛亮生前推演兵法，设计“八阵图”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只是并不是如演义和影视剧展现的那样罢了。由于蜀军走得匆忙，营寨中留下的图书、粮草甚多，司马懿判断诸葛亮的确是死了。真相大白后，当地百姓作民谚曰“死诸葛（吓）走生仲达”，司马懿也只能自嘲“吾能料生，不能料死也”。

　　全军退入斜谷并烧毁栈道后，杨仪一面正式发丧，一面下令昼夜兼程赶往汉中。由于魏延抢先一步毁掉了褒谷栈道，杨仪这边需要砍伐树木重修栈道，因此等赶到南谷口时，魏延已经在那严阵以待了。为蜀军主力担当前锋的，正是统率“无当飞军”的王平。王平见到魏延的先锋，痛斥道“公亡，身尚未寒，汝辈何敢尔”。丞相刚去世，尸骨未寒，你们怎么敢这样做（尸骨未寒这句成语便典出于此）。

　　史书记载，魏延的部下知道魏延不占理，都不想为之卖命，便都散了去。这件事表面看是王平把他们骂醒了，实则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魏延和杨仪都宣称对方是反贼，能够做裁判的只能是刘禅和朝堂众臣。刘禅那边接到双方的告状信，一时也吃不准到底谁有问题，便与蒋琬和董允商议。二人从对诸葛亮的了解判定，肯定是魏延那边说了谎，愿意为杨仪担保。

　　换句话说，杨仪这边抵达南谷口时，成都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宣布谋反的是魏延。魏延这边的军心自然便散了。现实考虑，杨仪这边带的是蜀军主力，而且已经出谷。后方又认定是魏延的过错，再抵抗下去着实没有意义。见军士尽皆散去，魏延只得带着儿子和几名亲随往南郑方向逃去，毕竟他还是汉中太守，希望回城之后还能有一线生机。杨仪这边则派出马岱前去追斩了魏延。

　　虽然斩杀魏延，护得全军安全撤回，不过杨仪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杨仪与蒋琬同为丞相府长史，一个在前线协助丞相，一个在后方保障后勤。杨仪觉得自己在前线功劳更大，又立此大功，接任丞相之位的必定是自己，却没想到诸葛亮把位置传给了蒋琬，自己更是连替补蒋琬的身份都没有。之后杨仪被任命为“中军师”，这只是个闲职。杨仪深以为恨，经常口不择言的发牢骚。同僚们都害怕受牵连不敢与之来往，只有费祎前去安慰他。要光说些气话倒也罢了。千不该万不该，杨仪说到最后，又恨恨的对费祎说，当日丞相去世时，自己如果领军投降魏国，何至沦落至此。真是“令人追悔不可复及”（“追悔莫及”这句成语便是这里来的）。

　　这是谋反的话，费祎也不敢不上报。杨仪旋即被贬为庶民，流放到汉嘉郡。只是杨仪的言辞越来越激烈，逼得朝廷不得不再来拘捕定罪，杨仪早知会有这下场，便在被捕前自行了断了。当日杨仪恨透了魏延，获其首级后扔在地上用脚践踏，骂道“庸奴，复能作恶不”，回到成都后又诛了魏延三族。诸葛亮之所以不选杨仪，就是因为他心胸狭窄。这件事和事后愿赌不输的表现，更加证实了诸葛亮的判断。其实魏延又何尝有反意，他不过是知道自己落在杨仪手上定没有好下场，希望抢先杀了杨仪。估计死前魏延也有些后悔，当日不如就此投降司马懿，好过后来身首异处。

　　公元234年，是三国时代的又一个分水岭，孙权那边受挫之后，亦终其一生不再亲征。此后吴、蜀双方又都相继推出了新的北伐代言人。这一年，已经变身为山阳公的汉献帝刘协，也走完了他坎坷的一生。只是时光荏苒，虽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数百年，似诸葛孔明这般的完人却是不多见。后人对他的敬仰，并不是因为演义的渲染。去除那些神话般的故事情节，反而让我们更能清晰看到一个有血有肉，为了理想而奋斗一生的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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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走了，我很难过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