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二十六分,孩子烧到了39度,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眉头紧锁,忍不住呻吟。
“要不我们上医院吧!孩子太难受了!”
宋凝对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的丈夫说道,可男人头都没抬。
“我喝酒了,不能开车,抽屉有退烧药,先给他吃上吧!”
宋凝顿了顿,嘴张了几次,却又将话都咽了回去。
去抽屉找到了药,可是已经过期两个多月了,她只能再次向丈夫求助。
“药过期了,要不你去附近药店买点回来?”
“不是跟你说我喝酒了吗?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泡泡热水澡就好了。”
宋凝不再说什么,拿手机点了份外卖,备注一栏写上了药名,请外卖小哥帮忙带来。
电话响起时,孩子正在哭闹,她喊了几句,想让丈夫帮忙开门拿一下外卖,可他已经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宋凝只好给孩子裹上被子,抱着他去开了门。
外卖小哥见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抱着孩子,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家没有别人了吗?”
宋凝不知如何回答,关上门的那一刻,眼泪却止不住涌了出来。
人可以坚强到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地步,却偏偏经不起任何一点来自旁人的关怀。
而对丈夫的这种冷漠,她似乎早就已经习惯,只是她还不死心,总期待着他能有长大的那一天。
她也不是没有闹过吵过,可每次都是以丈夫摔门而出,她掩面痛哭收场,久而久之,她也就学会了自我麻痹,只要不触碰底线,她能忍则忍。
那一夜,宋凝几乎没合眼,一遍一遍的用温水替孩子擦拭身体,烧总算是退了下来。
可孩子精神状态依然很差,急促的喘息声中,带着呼噜呼噜的痰音,她只好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自己开车将孩子送进了医院。
临走前,丈夫依然酣睡在沙发上,她盯着他看了很久,却没有叫醒他。
医院里人多嘈杂,宋凝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护着肚子,各种检查单要么放到腋窝下夹着,要么就用嘴巴叼着,几趟下来,她贴身的里衣已经湿了个透。
终于等来结果,跟她料想的如出一辙,医生说,最好要住院治疗,宋凝二话不说,带孩子去了住院大楼。
孩子惧怕打针,四五个护士一起来按住他,才勉强将针头扎了进去,她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住院期间,丈夫来了两趟,一次是送来了一些生活用品,另一次,是因为有朋友在医院生产,他来探望。
他来了也都是匆匆就走,丝毫不问孩子的情况,哪怕孩子眼巴巴的趴在病床护栏上看他,他也只当看不见一般。
夜深人静时,宋凝闻着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难入睡,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一遍一遍浮现出与丈夫过往的美好。
她不知道到底是错在了哪一步,竟能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又或许,是她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她不得不感叹,爱情,真是个可恨的东西,蒙蔽了人的双眼,直叫人万劫不复。
她又恨自己,当初为了他,一度和父母翻脸,直到偷偷怀上了他的孩子,父母才愁着脸面认下了这门婚事。
这一点一滴的往事,搅的宋凝心脏生疼,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有离婚的念头,他怕孩子活在被人耻笑的眼光中,更怕自己无依无靠,连自己都养活不起。
2
二宝出生在转年四月,宋凝的母亲从千里之外的家乡赶来伺候她月子。
临产的前几天,宋凝几乎是恳求的对丈夫说:“我妈住在这里的时间,能尽量不晚归吗?”
丈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宋凝是远嫁,每每与父母通电话,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他们不知道,丈夫夜夜晚归,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就算哪天回来得早,也必定是带着一帮朋友,将家里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她试着跟丈夫沟通了几次,可丈夫嘴上答应的快,隔不了几日,就又恢复了原样,日日说日日如此,她也就懒得再去开口了。
孩子出生半月,丈夫很难得日日在家照料着,说是照料,其实也就偶尔丢个尿不湿,或者端一碗饭什么的,剩余的时间,不是躺着看手机,就是在厕所一边抽烟一边看手机,还不如说,是宋凝母亲在照料着他。
宋凝却觉得无比的满足,心想哪怕是让母亲看个表象也好,虽然他没做什么,但至少人在家里。
可是这样的好景不长,她之前担心的事就又发生了,丈夫又开始了他的夜生活。
那天宋凝忍不住在手机里骂了他,结果,他醉醺醺的跑回来,坐在床头冷着脸质问她,同她大吵一架。
那晚,宋凝听着母亲偷偷的啜泣声一直到深夜,她心如刀割却又不敢多说一句。
自那以后,宋凝的心里似乎生出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对丈夫仅存的一点期望也崩塌瓦解,连碎片都不留。
以前年少,为了自己心中向往的爱情一意孤行,后来才知道,父母的心早已被她伤透,可即便如此,年迈的二老不仅没有责怪过自己,还事事为她着想着,她又怎么忍心再让他们难过!
这一次,丈夫的蛮不讲理伤的不仅是她,还有她的母亲,心里的底线已经被打破,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对这段婚姻不抱任何希望了。
孩子四十天的时候,宋凝突然感冒,孩子也被传染,去医院听诊,医生说孩子可能心脏不好,建议去大医院查一下。
宋凝听闻这个消息,吓的瘫坐在地,当天,她执意带着孩子赶往上海,结果,孩子真的有先天心脏病。
好在不是太复杂的那种,只需半年随访一次就行,若三岁之前不能自愈,再考虑是否手术。
宋凝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因为这个心脏的问题,影响到了孩子的全身,哪怕是很轻微的感冒,都能引起其他炎症。
回来后的第二天,他再次带孩子去了医院,果然孩子已经感染,他带着孩子在医院一住就是十天。
宋凝刚出月子,身体并未完全恢复,丈夫虽每天在医院陪着,可也是手机不离手,她日日操劳着孩子,有时候一抱就是一夜,第二天依旧要强忍着腰酸背痛继续。
因为医院离家比较远,又吃不惯医院食堂的饭菜,这十天每日都是吃着外卖。
饭到了,丈夫先吃,一边吃一边看着手机,吃完还要去抽上一支香烟,个把小时就这样过去,宋凝每天吃下去的,都是凉透了的饭菜,有时赶上孩子哭闹,她甚至都来不及吃上两口。
结果没等孩子出院,她就又再次病倒,出院的那晚,她实在坚持不住,便打电话给丈夫,想让他回来帮着看会儿孩子。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麻将摩擦的声响,还没等她开口,丈夫就嘟囔起来:“等我打完麻将再说。”她只好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十几个耳光,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再向他开口一次,就抽自己一次。
潜意识里,这个男人已经被她逐渐的屏蔽,拉黑,她只是在等,等孩子大些,她一定会潇潇洒洒的离开。
偶然在网上看到了一片帖子,写的是一个女人为了离婚居然足足准备了十年,原因只是想等孩子参加完高考,那个男人一直以为妻子说的只是气话,可当他们从民政局出来,他才知道连后悔都没有用了。
妻子是笑着走出民政局的,那个男人却流出了眼泪,女人对他说,这一天,她等了十年,儿子十年的寒窗苦读,就是她十年的卧薪尝胆。
宋凝觉得,此刻的自己不也正是在卧薪尝胆吗?为了孩子,她甘愿忍受这一切。
3
孩子渐渐大了,宋凝的生活渐渐步入了稳定,空暇时间也多了起来。
有朋友在网上做了点生意,赚的还不错,她向朋友讨了经验,自己也想试着做一做。
自从有了孩子,她就一直在家做全职妈妈,零花钱都是伸手找丈夫要,她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有赚钱养活自己的本事。
朋友答应带她,投资不多,也就小几千,丈夫每月给宋凝的生活费,她都是攒着用的,所以有点余剩。
这事儿,她并没有同丈夫讲,心想等自己赚了钱,再告诉他也不迟,却不想,那日她带孩子洗澡的时间,丈夫不知为何竟翻看了她的手机。
宋凝从来没想过丈夫会发那样大的火,他红着脸咆哮着,期间还几次推搡自己,宋凝觉得他就像一只要吃人的魔鬼猛兽,她只能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
她也不知道为何丈夫这般反对自己,她一不偷二没抢,也没有找他额外拿钱,她只不过就是想着,能多赚一分是一分罢了。
丈夫发完脾气后,将家里的现金还有宋凝卡里的钱全都转进了自己的银行卡,宋凝看着手机上来自银行的提示信息,竟然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就这样被他毫无余地的践踏在了脚底,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彻底的凉了。
她没有再将网上的生意继续下去,也没有同丈夫赌气,只是她却变得更加沉默了。
她不再过问丈夫的去处,不再等他回家吃饭,不再期待他的任何蜕变。
她变得谦和温顺,却又冷漠的吓人!
丈夫似乎发现了她的变化,总有意无意找她说话,她每每只是淡淡的回应着,面上毫无波澜。
从上次丈夫收走了她所有的钱以后,她就找了个借口,搬到客房去睡了,如今大半年过去,她也没有要搬回主卧的意思。
丈夫不由大骂道:“过过过,还过什么过……”
宋凝直接将心一横说:“那就离婚吧!”
丈夫可能从来没想过,一向温顺乖巧的妻子会毅然决然的说出这句话来,一时也没了主意,他似乎是被这句话吓住了,自那后,对宋凝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4
宋凝开始写作,是在二宝上了小学后的事,她文凭不高,资质也有限,她也并没有想过,要通过写作来赚钱,她只是觉得,那满腹的心事,总要有个地方发泄才是。
她的第一篇稿子,并没有发布,一直偷偷藏在手机的记事本里,后来,第二篇第三篇的时候,她竟然在网络上获得不少读者的关注和支持。
这是她没有料想到的结果,于是,她便更加认真的对待起写作这件事。
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宋凝在网络上的粉丝过了百万,她也因此赚了一笔不少的稿费。
她已经很久没有伸手找丈夫要过零花钱了,甚至,在这一年里,她学会了包装打扮自己。
丈夫的危机感,大概就是来自于这个时候。
他开始关注起宋凝来,有时候会顺便买一束花放到她的床头,有时候,会撸起袖子在厨房忙碌一顿丰盛的晚饭,或者,他会约宋凝去看她喜欢的明星的演唱会,就连他最爱的喝酒和麻将,也都变成了偶尔的消遣。
但这些在宋凝看来,都只不过是一场他自导自演的戏罢了,无论他怎么表现,她依然忘不掉,那些苦日子里,他不闻不问的冷漠。
二宝小学毕业,大宝刚好也完成了高考,这些年宋凝一直专职写作,自己存下了不少积蓄。
如今的她,有能力,有决心,她只差一个开口的机会!
终于在结婚周年日这天,她看着丈夫准备的一桌好菜,十分平静的讲出了那一句她准备了多年的话,她说:“我们可以离婚了!”
她不是说,我们离婚吧,或者说,我想离婚了,她用了这么一种肯定而又坚决的语气,让她的丈夫愣在了当场,足足两个小时。
最后,那一桌子饭菜被掀翻,丈夫大闹了一场,当他看到宋凝只是用那种淡淡的目光看着他发泄时,他才意识到,这场婚姻,终究是要走到头了,他也是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可能已经早就预谋了今日这一幕,她的平淡冷静,让他恐慌。
从民政局出来那天,宋凝仿佛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包袱,她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的丈夫却湿了眼眶。
她微笑着给了丈夫一个拥抱,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余生无你,何其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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