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起义时说“失期当斩”，是秦律严苛还是忽悠大家的？

《陈涉世家》是《史记》中较为出名的一篇，还入选了中学语文课本。其中“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是广为流传的千年佳句。司马迁说“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这样地位低下，出身卑微的小人物被司马迁列入《世家》，可见太史公对其历史贡献的肯定，对陈胜这个人物的肯定。

《陈涉世家》记载，陈胜吴广等人是被征调去防守渔阳的贫民，陈胜和吴广还当了屯长。但是路途中他们遭遇了大雨，道路不通，估计要误了期限。《史记》原文记载“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然后陈胜吴广就商量，逃跑也是死，造反也是死，左右都是死，不如反了他。

于是陈胜吴广打算诈称是公子扶苏，项燕，准备号召天下人民一起反抗暴秦。他们还占卜吉凶，并且装神弄鬼，把陈胜塑造成一个天命之子，“大楚兴，陈胜王”。与刘邦的赤帝之子，斩白蛇起义，有异曲同工之妙。准备好了这一切还不够，光自己几个人在那演戏又成不了事，关键是要大家能够跟随。于是陈胜吴广杀了负责人，然后跟大家说，“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藉第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胜就告诉大家，现在误了期限，你们都是要被斩的，与其送死，不如造反，死即举大名耳。怕大家有侥幸心理，又补上一句“而戍死者固十六七”。这样一说，大家不造反也没出路了。失期到底当不当斩？对于陈胜吴广来说并不重要，总之大家印象中秦律就是严苛的，秦吏都是酷吏。而陈胜吴广准备的也算相当充分了，如果是匆忙之间起事，或者突然想起来造反，似乎达不到这样的充分准备。毕竟陈胜并不是一个很有才华很有水平的人物。一没才，二没钱，只有耕田时的鸿鹄之志，这个也只有后来被他杀的同乡知道。

那么失期到底当不当斩呢？人们印象中，秦代“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自然认为“失期，法皆斩”，并对此深信不疑。然而仔细想想似乎不太合理，他们是调去戍边的，而且是遭遇不可抗因素，不应该遭到皆斩这么重的惩罚。或许有人会说，暴秦，秦律严苛，只要失期就要斩。秦汉之时虽然有“失期当斩”的军法，但军令是“军士失期，治将领之罪”。治将领的罪，这似乎才是合理的。像后世那些运粮的，支援的，误了期限耽误事的都是治领头的罪，普通小兵又不管事，杀他们干什么。秦汉数百年间，史书上并没有因为戍边失期而全部被处斩的记载。

现代发现的秦代岳麓秦简，其中就有秦法对战时临阵脱逃的解释。对于临阵逃跑的士兵，会根据逃跑的步数，先后，来区别对待。“五十步笑百步”在秦法中实际上就是有道理的，跑的步数多的，和先跑的，惩罚就严重的多。战时尚且如此，对于谪戍者有们又怎么会来个一刀切，全部斩首呢？

即便是因为不可抗因素导致失期，倒霉的也应该是领头的将领，负责人才应该要负全责，要斩也是斩领头的。而《史记》中却记载“将尉醉，广故数言欲亡，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众。尉果笞广。”也就是说，吴广说要逃跑，虽然是故意去激怒将领。但是秦朝将尉不仅不支持逃跑，反而鞭笞吴广。说明秦朝将尉根本不担心被斩首，秦吏是懂秦法的，如果因为失期把征调去戍边的人全给斩了，那谁来戍边？调去一堆死尸去防守渔阳吗？所以，陈胜吴广说的“法皆斩”是不合理的。

当然了，咱们以现代人的角度和思维去思考“失期当斩”这个问题也只能是推测，瞎猜。但是1975年发现的睡虎地秦简却清楚的记载了秦代律法，其中就有失期的相关法律条文。《徭律》中说对于失期的处罚是罚钱，而不是处死，延误的越久罚的越重。对于因为像大雨这样的不可抗因素，秦律也有非常人性化的惩罚措施，“水雨，除兴”。意思就是说，因人力无法抗拒的特殊情况，征发人员不用受到处罚。所以，被陈胜吴广杀死的将尉才能在失期的情况下还悠哉的喝酒。反正这种情况下迟到也是情有可原的，不仅没必要冒雨前进，还可以小酌几杯。

虽然很多人印象是秦法严苛，然而司马迁笔下残暴野蛮的秦王朝却无一位酷吏，而司马迁所在的大汉王朝，尤其是汉武帝时期，酷吏比比皆是。《陈涉世家》中“法皆斩”的说法，应该是属于陈胜吴广为了起义而故意撒的谎，目的就是让大家没有退路的造反。文章“失期，法皆斩”的前提，或许只是司马迁为了陈胜造反的合理性而写的，毕竟秦法到底是不是“失期皆斩”并不是主要表达和记载的内容。也有可能是司马迁所处的时代就是这样的律法，而印象中的秦律又是严苛的，自然就认为失期当斩是毋庸置疑的。

大家认为陈胜吴广所说的“失期当斩”，是陈胜的手段还是秦律的严苛呢？亦或者是陈胜吴广自己误认为是这样的呢？